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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下镇九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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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高澄阳生母是当年京城有名的美人齐氏,相貌自不用多说,不过才情平平,甚至可以说有些呆头呆脑。
半年时光,弹指间而过,不日便要秋祭,秋祭一过,就是晋阳公主的生辰,对于第一次从宫外的生辰,李静兰还是挺不习惯。
水仙一身桃色衣裳,二八年华的年纪,最是相配,比之前在宫中的二等宫女装束秀丽不少,山茶年岁上来了,已到了花信之年,她不好穿浅色,转而一身青绿衣,显得稳重温柔,就连吉祥也脱去一身内侍监衣,换上各家府上常见的大管家饰样,每个人都焕然一新。
一到季节相交之际,老天是最喜怒无常,昨日刚下了场小雨,风一吹凉滋滋,加上件外衣才暖和,今天太阳一出,又热起来,弄的不少人暗暗骂道。
公主府是并入两个三进宅子再扩建的,内部装饰布局典雅、玲珑剔透,摆放的各样东西,皆是巧夺天工的手艺,外面曲径通幽,恨不得一步一步景,若细细观赏要一天呢。
“公主,奴婢进来了。”水仙得到李静兰同意,带着小丫鬟进去侍奉公主起身,几人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梳妆完毕。
紧接着去一旁屋内用早膳,早上不宜吃油腥,因此桌子上是清爽小菜,可口的汤饮,样样精美。
等这套流程下来,己到辰时三刻,这样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这不出宫,奴婢都不知道管好个大点的府邸竟是个难事。”水仙把上个月府内流水账本递于李静兰,恭敬说:“公主这帐本事先对好了,奴婢也瞧了,请您过目。”
李静兰迅速翻开,未发现不对,放在托盘上,拿起茶碗品了口茶,笑着打趣水仙:“才忙了半年,水仙姑姑受不了了,怎么做掌事大姑姑呢?”
“公主您还笑话奴婢呢,修心姑姑说要跟着出降,您说让她先在七皇子处,等过几年养老,可苦了奴婢,连个主事姑姑都没有,事事要从头学起,身上的担子仿佛千斤重。”水仙嗔怪回话。
“山茶你听听这丫头说的,怪没良心,从小咱可说好了,以后做我的大宫女,这交给她了,又嫌累,真难伺候。”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打闹起来,一来一回便到了午头,吉祥进来禀告:“公主,驸马想见您一面。”
李静兰示意可以,吉祥请驸马进屋,虽成亲时日不短,可由于性子不和,两人正儿八经见面倒是不多。
高澄阳除了长相有可圈可点之处,这余下的都逊色,要才情,平平无奇,要志气,安于现状,甚至讨人喜欢的话也没有多少。
高澄阳进来后轻轻扫过水仙、山茶两人,李静兰明白何意,让她们先去外面候着。
“说吧,来找我何事?”李静兰不说让他坐下,反倒是自顾自弄起香料,神态中全然没有这个人。
高澄阳自觉尴尬,不好意思上前坐到公主一旁,只好坐在客椅上,装作轻松清清嗓子,带着讨好语气问:“燕县公世子邀我去城外,说去打猎,这多日未见,想聚聚。”
李静兰无语一笑,压下不屑,语气平平道:“你平常出门未亲自禀告,倒显得我多苛刻人似的。”当然她还是给高澄阳留了几分颜面,毕竟燕县公世子的个性,显然是瞧不上他的,但她也不希望家里后宅不宁,有些事只要不出格,看破说不破罢了。
高澄阳被阴阳一通后,灰溜溜退下,李静兰见他那样就来气,世上为何会何这般软骨头的人。
天一热,就吃不下饭,山茶会变这花样做些冷食,李静兰看着没那么心烦,还能吃下些。
“整日无所事事,惹人烦躁。”水仙一听,又惹生气了,劝道:“鲁国公一家子都是这般,不争不抢过日子,驸马待久了自然也这样。”
“真以为凭着世袭的恩荫,便无底线放肆,若我是言官先参一本,占着高位不尽心尽责,算什么事。”李静兰认为,不争不抢不代表是养出废物点心,两者又不冲突,装什么淡泊名利的好名声,就是没有本事罢了。
休息片刻后,吉祥递上南阳公的信,自围场后虞知远为表知遇之恩,时不时会来几封信。
李静兰打开,信一开始还说趣事,后面则涉及到一桩“家庭大戏”,看着她眉头紧锁。
匾额上写着“忠义传家”的府邸,是当朝冠军大将军周氏周彰的宅子,周氏历代皆有战功,随着太宗开国的那位更是官位骠骑大将军,可谓是将门世家。
李静兰掀开马车帘子,盯着匾额端详后,“现今把区区内宅事,闹到皇上面前,哪里有半分样子,脏了这四个字。”
事情是这样的。
周彰年少丧父,其母为不辱没门楣,对其极为严苟,他算是不负众望,大小几次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岁时就晋封辅国将军,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后,实行休养生息,战事少了,他也得空娶亲生子。
殷郡夫人名叫殷冰是同僚的亲妹,一开始还是相敬如宾,可在生下第三个女儿时,他态度变了,一是生不是儿子,二是殷冰家中无人。
周彰极度好脸,想休妻,又怕落人口舌,让人骂他是个无情无义,同僚刚死就抛弃人家亲妹,于是忍了下来,或许是与儿子无缘,殷冰此后又生下两个女儿,这不今年彻底闹大了。
“吉祥去递牌子吧。”李静兰回想着信中的描述,大致了解一二,只是还是要找找这位“胆大包天”敢把事闹大的周家大娘子。
府上看守人看见令牌上独有的印记,立马揪个人跑去内宅传告,生怕待慢了贵人。
周彰听小厮说完,老脸一红,顿时觉得羞愤难当,周慕娜那个死丫头把事真闹到朝庭上,周家百年荣耀的脸面,真是丢尽了。
他赶紧带着殷郡夫人一起去门口迎接,祈祷着别是魏王,谁知竟是晋阳公主,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晋阳公主请上座。”周彰亲自引着李静兰坐于上首,让人奉上新茶,生怕怠慢了。
李静兰不推辞,坐下后,巧笑倩兮开口:“听闻府上的事闹到皇上面前,究竟怎么一回事?”
周彰见晋阳公主一副不知情的神态,便压下恐惧,开口胡诌道:“家中长女性子比较蛮横,这不,臣这作阿爷训斥几句,她竟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去御前告状,幸亏臣发觉及时。”
“及时?”李静兰无情打断:“那什么叫不及时,周大将军现在跟告御状,别无二致,不如细细道来,我看看能不能向皇上美言几句。”
最后几个字,李静兰咬的格外清晰,好似在暗示,殷冰抬起憔悴的脸庞看向她,心下有了主意。
“家事,区区内宅家事,怕说出来污了晋阳公主您的耳朵,不是大事,臣定能处理得当。”周彰是无脸说道,一个劲含糊其辞。
“周大将军满门忠臣,若只是小事,会成这局面,无非是想做些天理难容的肮脏事。”李静兰见他不识抬举,懒得继续装良善,狠喝一声:“大胆,公主都亲临府上,还敢瞒着!”
屋内众人纷纷跪下,周彰还想辩解,他以为晋阳公主与其他两位公主一样脾气温和,竟是刚烈的。
万籁俱寂,殷冰握紧帕子,她幼年父母先后离去,家中两个哥哥先后上战场挣军功,千辛万苦熬出头了,大阿兄旧伤复发过世,二阿兄心疼她,想着朋友知根知底,将自己许配于周家,二十年春秋,生育五个孩子,她都对得起周彰,可二阿兄去世六七年年,对她的厌恶之情,就到了形于言色。
“晋阳公主,是周彰无辜想休妻,长女心疼妾这个阿娘,为了挣理才将事闹大的!”殷冰说完,嗑了三个头。
“疯了,夫妻同心一体,你们母女把我陷害倒了,对你们有什好处!”周彰回头戟指怒目,骂道殷冰。
“是你先不顾多年情谊,背信弃义,先负了对我二阿兄的承诺,又对不起我二十年来的辛苦操劳。”事已至此,殷冰也无可顾虑,不惧恐吓说回去,“休妻?妾犯了那一条不是,晋阳公主请您明鉴!”
“‘《疏议》中规定,妻年五十以上无子,听立庶长,四十九以下无子,未合出之。’殷郡夫人今年应不过四十,所以周大将军是不是闹过官府?”李静兰毫无征兆把一方册子扔到地上。
这册子是虞知远夹在信中的,按理来说,她一介公主无权参与,但虞知远为人情,出了个注意:说是知道周府家大娘子,秀外慧中,想结识即可。
周彰向前挪动几步,把册子拿起来,粗略一翻,上面正事前几年,殷冰阿兄刚过世不久,自己去寻官府,说要休妻。
“‘《疏议》中还言:有所受无所归。’做事太绝了容易遭报应,我且给周大将军三日时间,好生想想该如何对我说,怎么向皇上解释。”
李静兰起身扶起殷冰,语气温和道:“殷郡夫人,你且放宽心,定不会大事化小,委屈你和孩子的。”
“让晋阳公主看笑话了,您此次来,定想认识家中长女吧。”殷冰提起女儿,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情,看着李静兰心里一阵伤心。
“那恭敬不如从命。”李静兰随着殷冰来到后院,院子里栽了棵批把树,干云蔽日,枝繁叶茂。
“长女的房间在东厢处,晋阳公主您请。”殷冰让丫鬟去敲门,自己则先退下,不打扰,几人先在门候着。
周慕娜拉开门,嘴比眼快呵道:“别想让我认错,他不是我阿爷,我可不配是周家大娘子!”
一通吼完,她才注意到站了个面生的姑娘,穿着看似简单,实则庄重,身份必然显贵。
“周大娘子真是与众不同。”李静兰见周慕娜相貌不仅不英气,反倒是透露着柔情,性子初步看坚贞不屈,主动开口缓解,“我这样称呼可好?”水仙一旁补充道:“这是晋阳公主殿下。”
“妾参见晋阳公主,刚才冲撞了公主,望不要怪罪。”周慕娜走下台阶,给李静兰问安。
“不必多礼,我是听闻周大娘子的胆识过人,特此前来,如此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李静兰扶起她来,两人携手进屋。
“晋阳公主也知道了?”周慕娜见是真的闹大,皇室知道,成效显著,内心不免雀跃。
“我不光知道,更是来帮你一把,就是不知,周大娘子会不会把这份人情卖给我。”
她看向李静兰,对方脸上并无不善,一介公主蹚浑水做甚,这样的事吃力不讨好。
“我看出周大娘子不想平平无庸活着。”李静兰见她疑惑,不留情一言直戳深处的恨。
周慕娜想或许是一样不愿意听天由命,屈服于循规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