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与深渊 gl》自由的她们v

5、最后的盛夏

　　夏意渐浓，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透过茂密的香樟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为了强健体魄，学校一向是鼓励学生运动的，哪怕是高三也不例外。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学生都躲进了阴凉处。

　　易君安手腕轻巧地一抖，羽毛球直落边角。她很少大幅跑动，便轻松地化解了魏熙宁一次次拼尽全力的抽杀。

　　魏熙宁则打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她像只精力过剩的小豹子，在场上来回奔跑、跳跃，嘴里还不时发出给自己鼓劲或懊恼的呼喝声。“看我这球！”她猛地跃起，一个大力扣杀，球却堪堪擦着边线飞出界外。

　　“啊——！”她泄气地叫了一声，弯腰撑着膝盖喘气。

　　易君安走到网前，捡起球。
　　“力度够了，控制一下方向。”她拿出随身带的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擦擦汗。”

　　魏熙宁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凑近易君安，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易君安，你怎么什么都能做得这么好？”

　　“多练习就好。”易君安避开她过于灼热的目光，转身走向场边树荫，“休息一下。”

　　小卖部门口的冰柜冒着丝丝白气，魏熙宁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咔嚓咬下一大口，被冰得眯起眼睛，满足地喟叹一声。

　　有时，她们靠在食堂后门那一片少有人经过的阴凉处，看着操场上田径队的人一圈圈奔跑，听着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魏熙宁叽叽喳喳地说着班里谁和谁又闹矛盾了，老师今天的发型很搞笑。易君安大多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目光落在远处，或者落在魏熙宁因为兴奋而生动无比的侧脸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睫毛上跳跃，空气里弥漫着夏天特有的、混合着青草和汗水的气息。

　　这种几乎除了上课形影不离的状态，让魏熙宁在易君安面前越来越放松，几乎忘了最初那点敬畏。

　　直到那天中午，在易君安的宿舍里。

　　魏熙宁盘腿坐在地板上，愤愤地讲着早上被教务主任逮到差点迟到的事，越说越气：“操，那个地中海老头简直有病！就迟到了一分钟，絮絮叨叨训了老子十分......” “钟”字还没出口，声音就像被骤然掐断。

　　易君安原本靠在书桌边看书，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风扇依旧嗡嗡地转，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魏熙宁

　　魏熙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后面抱怨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她看着易君安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些词，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第二次。”

　　魏熙宁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比如“大家都这么说”、“我就是顺口”，但在易君安那种近乎命令的注视下，她感到一丝久违的、类似于犯错被当场抓包的心虚和......一丝奇异的、被牢牢管束着的悸动。

　　“哦......”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闷闷的。

　　易君安脸上的冷硬这才稍稍化开些许，她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上，“嗯。”

　　过了一会儿，像是为了缓和气氛，易君安合上书，“你中午总趴桌子睡也不舒服。以后中午就在这里休息吧。”

　　魏熙宁立刻抬起头，刚才那点小忐忑立刻烟消云散，“真的？我靠——呃！”她猛地刹住车，硬生生把那个脱口而出的感叹词咽了回去，差点咬到舌头，只能用力拍了一下易君安的肩膀，“你也太好了！够义气！”

　　易君安按住她兴奋得乱拍的手，表情再度严肃起来，低头看着她。

　　魏熙宁看着她那副没什么表情却自带威严的脸，那点心虚感又冒了出来，小声嘟囔：“......怎么，怎么了吗？”

　　“我刚刚才提醒过你。”易君安直视着她的眼睛。

　　如果换个人......魏熙宁心里嘀咕，但对着易君安，她发现自己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好吧......我知道了，”魏熙宁低下头，“不说就不说了。”

　　易君安这才松开手。

　　也许是察觉到魏熙宁那过剩的精力需要宣泄渠道，某个周末，易君安带她去了一家正规的道馆。

　　第一次去的时候，魏熙宁还带着几分街头打架的野路子习气，甚至有点故意挑衅地想试试易君安的底线。结果可想而知，易君安根本没手下留情，结束时，魏熙宁胳膊腿上也多了几处淤青，龇牙咧嘴地跟在易君安身后出来，眼神里却没了不服，只剩下灼热的、被彻底打服后的崇拜。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些想找麻烦的人，彻底销声匿迹。魏熙宁心安理得地窝在易君安的宿舍里，刷着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习题，对窗外那些曾经吸引她的惹是生非，失去了所有兴趣。她的世界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更强大的引力中心。

　　她们相遇时，易君安的高中生涯已接近尾声，一个半学期快得如同一眨眼。

　　除了道馆，易君安似乎有意带魏熙宁去体验所有她未曾经历过的事物。

　　她们挤在周末热闹的游乐园里，魏熙宁拖着易君安玩遍了所有刺激的项目，在过山车的顶点放肆尖叫，下来后却腿软得差点站不住，在魏熙宁玩射击游戏赢不到奖品时，默默端起枪，弹无虚发地拿到了最大的那个玩偶，塞进魏熙宁怀里。

　　她们一起看了电影，魏熙宁抱着超大桶爆米花，看到精彩处会激动地抓住易君安的手臂摇晃，看到压抑处又会下意识地往她身边缩。易君安始终坐得笔直，但在光线明灭的影院里，她的表情似乎比平时柔和许多。

　　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悄然滋生。魏熙宁越来越习惯易君安的存在，习惯她的气息，习惯她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会下意识地模仿易君安写字的小动作，会记住她喜欢的颜色。

　　易君安亦然。她会在魏熙宁做不出题烦躁地揪头发时，轻轻用笔杆敲开她的手。会在食堂吃饭时，自然地把魏熙宁餐盘里挑出来的胡萝卜夹到自己碗里。会在魏熙宁午休睡着时，替她拉好蹬乱的被子，然后在床边静静站一会儿。

　　有一次从道馆回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起了魏熙宁的额发。她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兴奋地比划着今天新学的动作，一不留神差点绊倒。易君安迅速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稳。

　　那个短暂的接触让两人都顿了一下。魏熙宁能感觉到易君安手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易君安也像是被烫到一样，很快松开了手，视线转向别处。

　　“看路。”

　　“哦。”魏熙宁低下头，感觉脸上的热度更高了，刚才想说什么也全忘了。两人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路，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汇在一起，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