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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逢的诊室与卸下的壳 ...

  •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沉闷得让人窒息。饭桌上,父母之间那种无声的张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绷。

      我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试图用整理旧物来填满时间。地上摊着几本旧相册和毕业纪念册。窗外,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母亲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混合着忧虑和决断的神情。

      “安安呀,”她走进来,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妈妈……给你联系了一家私家医院,环境挺好的。你明天……去看看,好不好?”

      正在刷手机的父亲闻声抬起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耳:“啧,一天到晚神神叨叨。我看她就是惯的!闲出来的毛病!”

      母亲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像被狠狠刺了一下。她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火气:“你懂什么?!就知道玩手机!腿抬一下!地上的指甲壳也不知道扫扫!”她指着父亲脚边散落的烟灰和碎屑,胸口起伏着。

      吼完父亲,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我时,语气又强行软了下来,带上一种近乎哄劝的急切:“乖乖,别听你爸的,他什么都不懂。”

      她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粗糙的手覆上我的手背,掌心带着薄汗,“这心理上的不舒服啊,跟感冒发烧那些是一样的,就是生病了,没什么奇怪的,更没什么丢人的!咱们去看看,啊?听医生的话……”

      父亲在客厅沙发上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伴随着手机短视频外放出的刺耳笑声。

      我看着母亲近在咫尺的脸。她眼角的皱纹很深,眼底有浓重的青影,眼神里交织着焦虑、疲惫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那眼神如此熟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声音干涩。手背上母亲掌心的汗意黏腻。

      母亲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好,好孩子。明天妈陪你去。”

      父亲的声音又凉飕飕地飘过来:“看个病三千块!有那钱……”

      “你闭嘴!”母亲像被点燃的炮仗,霍地站起身,声音尖利地打断他,“就知道钱钱钱!女儿的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你除了会抬杠还会干什么?!”

      争吵声再次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像两把钝锯子来回拉扯着我的神经。我低下头,看着摊开在地板上的毕业纪念册,翻到的那一页,正好是理科班的大合照。贺辞昭站在最后一排,穿着干净的校服,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和的、公式化的笑容。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照片上他清晰的脸。

      心里有个地方,一片荒芜。

      又冷又空。

      时间像一条沉默的河,裹挟着碎屑向前流淌。大学四年,然后是踏入社会。我换过几份工作,最终在一家出版社做文字编辑。日子被校对稿件的红笔和键盘的敲击声填满,像设定好的程序,规律而苍白。

      手腕上的彩色发圈,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块样式简洁的黑色腕表。表带严丝合缝地扣在左手腕上,遮住那片从未见过阳光的皮肤。

      氟西汀成了抽屉里的常客,锡箔板上的小凹坑,记录着每一次与情绪怪兽的拉锯战。母亲偶尔打来电话,语气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忧虑。家里的硝烟似乎淡了些,又似乎只是被距离隔开了。

      那天下午,出版社空调开得太足,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抽屉里的药盒已经空了。预约了那位据说很擅长青少年情绪障碍的老专家,时间快到了。

      我裹紧薄外套,走出办公楼。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转过街角,那家以昂贵和私密著称的私立医院就在眼前。光洁的大理石外墙反射着冷淡的天光。

      走进门诊大楼,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昂贵香氛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厅空旷安静,只有导诊台后护士敲击键盘的轻响。我走向心理科的导诊台。

      “您好,预约了下午三点,王主任的号,郑柠安。”

      护士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郑女士您好。王主任今天临时有个紧急会诊,可能来不及赶回。我们安排了另一位医生为您接诊,同样非常资深。您的病历已经转过去了。”她指向走廊深处,“贺医生诊室,前面左转第三间。”

      “贺?”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极细的针尖刺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倏然掠过。随即又自嘲地压了下去。哪有那么巧。姓贺的人多了去了。

      “好的,谢谢。”我点点头,按捺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异样,顺着光洁的走廊向前走去。

      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左转。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

      深棕色的木门虚掩着,门牌上嵌着金属字:“贺辞昭副主任医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贺辞昭?怎么会是他?!

      呼吸停滞了。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转身,脚步慌乱地向后撤。高跟鞋的鞋跟却在这要命的时刻,不偏不倚地踩在了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砖拼接的缝隙上——

      “喀嚓!”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断裂声。脚踝猛地一崴,一股钻心的锐痛袭来。

      “唔……”我痛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向旁边倒去,手下意识地撑向冰冷的墙壁。

      就在身体即将撞上墙壁的瞬间,那扇虚掩的深棕色木门被猛地拉开了。

      一道穿着熨帖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干净,挺拔,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显然也愣住了,目光落在我因疼痛和惊吓而煞白的脸上,那双在记忆中清澈温和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仓皇无措。

      短暂的死寂。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白大褂的衣襟口袋里,露出一角小小的、淡绿色的氟西汀药盒包装。

      他向前一步,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稳稳地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低沉,平稳,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穿透了我所有的慌乱和试图筑起的壁垒:

      “郑柠安。”

      他的目光锁住我躲闪的眼睛,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沉淀了岁月的深邃。

      “别躲了。”

      诊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走廊里清冷的空气。空间里只剩下消毒水和纸张混合的味道,还有……他靠近时带来的、若有似无的干净气息。

      贺辞昭松开扶着我手臂的手,动作自然得像拆开一件包裹。他指了指靠墙那张宽大舒适的米白色单人沙发:“坐。”

      声音是职业化的温和,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句“别躲了”只是我的幻觉。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过去,僵硬地坐下。沙发很软,却让我如坐针毡。左手下意识地盖住了右手腕上的黑色表盘。

      他绕过宽大的原木色办公桌,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白大褂的衣料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打开桌上的电脑屏幕,又拿起一份显然是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病历资料。

      “郑柠安。”他念出我的名字,目光落在屏幕上,“初次就诊?”

      “嗯。”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主诉?”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平静而专注,像扫描仪。

      我喉咙发紧,那些在无数个夜晚啃噬我的词语——低落、失眠、无意义感、偶尔尖锐的自毁冲动——此刻都堵在嗓子眼。在他面前袒露这些,比在陌生人面前艰难百倍。

      “就……情绪不太好。”我含糊地挤出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容易累,睡不好。”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追问。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诊室里只剩下这声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既往史?”他继续问,目光扫过屏幕,又落回我脸上,“资料显示,高中时期就曾有过类似情绪困扰?母亲也有抑郁病史?”

      “……嗯。”我垂下眼,盯着自己并拢的膝盖,“遗传的。”这三个字像石头一样沉重。

      他沉默了几秒。空气凝滞。

      “药物史?”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最近在服用氟西汀?”

      “是。”我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里。那双曾经在雨伞下为我挡去风雨、在图书馆阳光里耐心讲解几何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像两潭不见底的寒泉,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让我无所遁形。

      “剂量?”

      “20mg,每天一次。”

      他点点头,目光掠过我紧握的左手腕,那里被黑色表带严密地覆盖着。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却又像什么都看到了。

      “症状控制如何?”他问,钢笔在病历纸上悬停。

      “……就那样。”我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他白大褂口袋边缘露出的那角淡绿色药盒,“还是开氟西汀吧。”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疲惫涌上来。

      他放下了笔。

      钢笔落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很轻的“咔哒”一声。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那是一个更专注的姿态。

      “郑柠安,”他再次叫我的全名,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伪装的力度,“你的抑郁症,不仅仅是遗传,也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失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我试图闪躲的眼睛,“它更是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痛,那些年复一年、积压在心里的……孤独。”

      我的心猛地一颤。那些被我封存在 1018 个信封里的秘密,那些在手腕上留下印记的暗夜挣扎,仿佛在这一刻被他洞穿。

      “这些年,”他的声音放得更缓,像羽毛拂过冰面,“你一直躲着所有人,也躲着我。用长袖,用发圈,用成绩,用所谓的‘温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微微摇头,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心慌的……心疼?“可是,安安,”他第一次用了这个称呼,带着久违的温度,“你躲不掉的。那些东西,一直都在。”

      诊室里静得可怕。窗外初秋的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白大褂的下摆轻轻擦过我的膝盖。他蹲了下来,视线与我平齐。这个角度,让我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看到他下颌紧绷的线条。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别再躲了,好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沙哑,“让我帮你。不是以医生的身份。”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像要烧穿我所有的伪装,“是以……贺辞昭的身份。”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手腕下表带的冰冷触感……一切都变得遥远模糊。

      只有他近在咫尺的脸,和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不容错辩的情意,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心防。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用力地点头。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

      他伸出手,宽大温暖的掌心,轻轻覆在了我紧握成拳、冰凉颤抖的手上。

      诊室的门被推开时,我正慌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贺辞昭的手也刚从我手上移开,他直起身,迅速恢复了医生应有的距离感。

      门口站着的人,让空气瞬间凝固。

      高老师。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两鬓添了霜色,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当年。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显然是有事来找贺辞昭。

      此刻,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贺辞昭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异样神色的脸,又扫过我通红的眼眶和明显狼狈的样子,最后落在贺辞昭那只刚刚从我手边收回、似乎还带着余温的手上。

      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

      高老师的眉头极其缓慢地皱了起来,镜片后的眼神从最初的诧异,渐渐变成一种恍然大悟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了然的玩味?嘴角甚至微微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

      “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声音带着点刻意的严肃,“小贺啊?”

      贺辞昭的后背明显僵直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他转过身,语气恭敬如常:“高老师,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哦,没事没事,”高老师摆摆手,目光却依旧在我和贺辞昭之间来回逡巡,嘴角那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就是路过,正好有份材料给你。”他把文件袋递过去,眼神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难怪不得……难怪不得啊……”

      他拖长了调子,故意停顿,像是在回味什么陈年老账:“我就说当年晚自习,你小子怎么总往文科楼跑得那么勤快!风雨无阻的!还扯什么季风洋流图?害得我琢磨了好久,这小子什么时候对地理这么上心了?”

      贺辞昭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他接过文件袋,难得地显出一丝窘迫:“老师……”

      “行啦行啦!”高老师笑着打断他,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你小子终于被我逮着了”的得意,他拍了拍贺辞昭的肩膀,力道不小,“挺好!挺好!小郑同学是吧?看着就比当年精神多了!”他朝我点点头,眼神温和了许多,“你们聊,你们聊,老头子不打扰了。”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最终化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才带上了门。

      诊室里再次陷入安静。我和贺辞昭面面相觑,刚才那沉重而温情的氛围被高老师一番话搅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啼笑皆非的尴尬和……隐秘的羞赧。

      贺辞昭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也忍不住破涕为笑,脸颊发烫。

      然而,高老师的“路过”显然只是序幕。刚走出医院大楼,手机就在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栏赫然写着:“高胜寒!快通过!急急急!”

      我心头一跳,点了通过。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疯狂地“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高胜寒:“姐妹!!”(后面跟着一串疯狂摇晃的企鹅表情包)

      高胜寒:“啊啊啊!”

      高胜寒:“是我!高胜寒!贺辞昭的同学!哦不!现在重点是!姐妹!我磕到了!我真的磕到了!”

      高胜寒:“十年!整整十年啊!我的老天鹅!我磕的 CP 居然是真的!成真了!”

      高胜寒:“呜呜呜苍天有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年贺狗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每次周四晚自习他回教室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他物理竞赛拿奖那次,你扎了个丸子头,他回来对着草稿纸傻笑了十分钟!我问他题他都没听见!当时我就觉得有猫腻!”

      高胜寒:“啊啊啊!你们刚才在诊室!我爸都看到了!他回来就给我妈打电话,声音激动得跟中了彩票似的!说贺狗那小子终于开窍了!还搂着人家姑娘肩膀!我爸那描述,啧啧啧,满面春风啊!姐妹!快!快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啊啊我太激动了!”(后面是长达十几秒的、无法抑制的、豪迈又兴奋的尖笑语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文字和表情包轰炸,感觉手机都在发烫。那个记忆中清冷疏离、像名字一样带着“高处不胜寒”气质的理科才女形象,在眼前这一连串火山喷发般的感叹号和尖叫中,彻底崩塌。

      我颤抖着手指,艰难地打字回复:“你……高胜寒?你……不是清冷型的吗?”(后面跟了一个困惑挠头的表情)

      高胜寒秒回:“清冷?”(一个巨大的问号表情包)

      高胜寒:“姐妹!那都是装的!装的!我爸是教导主任啊!我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疯吗?!憋死我了!”(一个捶地大哭的表情)

      高胜寒:“现在终于解放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磕了十年的糖终于发!真!糖!了!”(一个旋转跳跃撒花的动态图)

      高胜寒:“快说快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提上日程啊姐妹!我要当伴娘!必须是我!啊不行了我太兴奋了!”(又是一段长达二十秒的、魔性而豪迈的狂笑语音)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台阶上,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充满生命力的文字和表情包,听着那穿透屏幕的、毫不掩饰的激动笑声,初秋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带着阳光的暖意。

      手腕上的黑色手表,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沉重。

      我第一次摘下了手表,直视我的伤痕。

      我想:这是我和妈妈等了好久好久的吧。

      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在阳光下缓缓绽开。

      凝望腕间旧痕,恍若落红点染藤蔓。

      十年冰潭乍破,暖阳淌过,终成春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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