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海漫过春天》柴柴弗

7、第七章

　　尹枫玥的周末过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周五的通宵计划改到了周六，但因为尹枫玥周日要跑乐队去练习，所以先回了学校，留乔绒和林奕司在游戏里厮杀。
　　身边没了人闹腾来喜迎注意力，尹枫玥的思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乱飞，飞着飞着就想到那天晚上杜蘅慌慌张张逃跑的身影。
　　记忆再往前倒带，就是关朔狠狠把杜蘅甩墙上那一下，自己当时离得蛮远的，却还是能清晰地听到骨头撞击墙面的声音。而且杜蘅那么瘦，都没点肉给她垫一垫，那撞击力度不骨折就不错了。尹枫玥现在想起来都揪心，不免皱着眉头，嘴里做出“嘶”的口型但没发出声音。
　　也许因为十九年内还算丰富多彩人生阅历里，第一次遇到杜蘅这种，一声不吭自己逃跑的，难得让尹枫玥感到不可思议的人。
　　这几天，只要周围没什么人说话，尹枫玥就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杜蘅。一想到杜蘅，就又开始琢磨她当时的心理。
　　尹枫玥突然一愣，自己竟然也开始在分析别人的心理，这不是平常乔绒负责的事情吗。尹枫玥忍不住笑出了声。

　　“乐啥呢？”和问话同时传来的还有贴上脸颊的冰可乐，尹枫玥当即被冰的往后一缩，猛地抱住手里的吉他。
　　抬头看去，是乐队队长苏燕，对方也一愣诧异的看着尹枫玥，露出无奈的笑，“这么冷啊？要这么大反应吗？”
　　尹枫玥搓搓自己被冰到的脸，埋怨的看着她，语气带着抱怨“拜托，现在都快十一月了。”
　　“那也还有半个月呢。”苏燕调整了一下拿可乐的姿势，单手食指用力撬开了可乐饼的拉环，往尹枫玥面前一递，“诺。”
　　“thank you”尹枫玥道了声谢接过，苏燕乐了下，“还整上英文了。”她在尹枫玥身边的位置就近坐下，喝了口自己手里的冰啤，冲尹枫玥抬了抬下巴，“问你乐啥呢，一个人能笑成这样。"
　　“想到好玩的事情乐一下呗，不是很正常吗？”尹枫玥不打算将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在自己朋友圈子里到处说，喝了口可乐，随便应付过去。
　　苏燕模糊地回了声嗯，点点头，“你别又喜欢上谁了？”
　　“噗！”话音刚落，尹枫玥一口可乐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看向苏燕反驳道：“说啥呢！我是这么滥情容易动情的人吗？”
　　“你这状态和你之前喜欢那谁的时候一模一样。”苏燕指了指尹枫玥，一副你别不承认的架势。
　　尹枫玥当即吼了一句，“屁，我不喜欢她！”还真就不承认，苏燕只得点点头，赶紧给尹枫玥顺毛“哦哦哦对，搞错了，不是喜欢是暗恋，暗恋失败”
　　尹枫玥没有反驳这句，同时因为刚刚无缘无故吼了别人一嘴，现在放低了声音带着点委屈“都说了只是遇到点有趣事情笑笑而已。”
　　“行行行，有趣的事情。”苏燕赶紧顺着尹枫玥的话哄她。

　　要说有趣的事情。
　　复读机构开学一个半月，目前为止杜蘅遇到的最有趣的事情大概就是尹枫玥站在操场的司令台上，竟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掏出纸条，而是轻咳了一下，开始发言：
　　“事情经过我就不多说。首先，我要检讨自己，因为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在极度的痛苦与懊悔中度过了周末，导致忘记写检讨书，非常抱歉。”尹枫玥垂着眼皮，盯着司令台的地砖，话语流利的不像是现编的。
　　杜蘅在一旁，手里还拿着每周发言人的稿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随即赶紧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表情恢复平静。
　　台上的尹枫玥还在脱稿发言：“其次，我要检讨，因为对方过于欠揍，虽然我控制住了双手但是没有控制住嘴巴，这才导致了对方一而再的找茬最后衍生成了群架事件，非常抱歉。”尹枫玥朝台下瞄了眼，就看到关朔逐渐红温的脸，以及因为不能发作握的死紧的拳头。视线一转，就看到关朔身后的杜蘅捂着脸，像是在憋笑，水汪汪的眼睛含着笑意看自己。
　　尹枫玥也笑了下，又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检讨：“再者，因为这次事件的发生，给本就忙碌的沈楠老师增加了工作量，我感到十分抱歉，对不起沈楠老师。也像在这次群架中受伤的同学道歉，对不起受伤的同学们。最后，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在此承诺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给同学造成麻烦，影响学校风气。我的发言结束了，谢谢大家。”随后，尹枫玥后退两步，向前方鞠躬，转身走下司令台，站定在乔绒身边。
　　乔绒用胳膊杵了下尹枫玥，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对她比了个牛逼的口型。尹枫玥回了她一下，将视线投向前方，就是杜蘅笑盈盈的大眼睛。尹枫玥愣了下，也对她笑笑。

　　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也和杜蘅断断续续有了一点点交集。尹枫玥觉得他们俩怎么说也算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况且自己帮了她那么多次。
　　结果周一司令台讲话刚结束散场，同学三三两两的走回教室时。有人从尹枫玥身后叫了声杜蘅的名字，尖锐高亢，对尹枫玥来说有点刺耳。她抬手揉了下自己耳朵，就看到走在前面的杜蘅连忙转身，看都没看尹枫玥一眼，脚步匆匆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尹枫玥刚想开口说声嗨，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愣在了原地，不免停下脚步随着杜蘅的路线转身。就见她笑意盈盈地跑到一个只到她眉毛的女同学，说了句什么。女同学态度很是随意，都没看她丢下句话就带着身边的好姐妹离开。杜蘅点点头朝反方向跑去，看那样子应该是去了小卖部。
　　尹枫玥皱起眉头，嘴里“切”了声，转回了身体加快脚步朝教室走去，顺带还踢了一脚路上的碎石子。看完全过程的还有一旁的乔绒，她几步跟上尹枫玥后，“嘶”了一声，开口道：“你说这杜蘅....咋想的。”
　　“你管她咋想的。”尹枫玥因为被无视心情很是不爽，闷闷的回了句，乔绒没接茬，还在自顾自分析，“这人也是怪。平常吧又是独来独往的，老师面前说话做事看着很稳重的，结果到同学那里让做啥就做啥了还成了跑腿王。而且不说之前就说上次，我们帮了她还直接坐车走了，一般人能做出这事来？”乔绒看了眼尹枫玥试图从她脸上看到赞同。
　　“所以她是二班的喽。”尹枫玥挑挑眉，很不着边际的回了句，召来乔绒一胳膊杵向肚子。她“额”了一声，拍开了乔绒的手，“你还挺了解人家，这么多样子都知道。”
　　“梁迁说的呗。”乔绒见尹枫玥面露迷茫，补充了句，“就楚贺那哥们儿，他还挺关注杜蘅的，平时群里有聊到。”
　　尹枫玥撇了撇嘴，对提到的群聊不是很感兴趣，反正乔绒大大小小的群聊多了去了。反而是梁迁对杜蘅的关注引起了她的注意，十八十九岁的少年对同龄人的过度关注意味着什么，不用猜都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尹枫玥又开始琢磨起这事，想来想去无非就围绕着：梁迁是怎么认识杜蘅的，梁迁会对杜蘅有意见吗，杜蘅知道梁迁在关注她吗，这几个话题。
　　尹枫玥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本，指尖的水笔被转了两下，随后在书上画了个圈表示重点。又看了几行文字，最终尹枫玥放弃一般长叹口气，放下了水笔，脑袋一转趴到桌面上去。
　　“嘟嘟嘟”班级门处传来两声响，顿了顿，传来第三声。很特别的敲门声，尹枫玥立马意识到敲门的人是谁。抬头看去，果然是杜蘅。今天的杜蘅没有拿着那一大个塑料袋，穿着的校服外套有点不合身，袖子长了一截盖住手掌，只露出手指。手指屈起，还维持着敲教室门的姿势。眼睛在教室里四处看了看，嘴里询问道：“请问...尹枫玥同学在吗？”
　　尹枫玥.....找我的！尹枫玥瞪大了眼睛，猛地坐直了身体。
　　前桌乔绒听到问话后，抬头，举起手臂挥了挥，响亮的声音响彻教室：“在哦！”随即，她转身向尹枫玥歪头示意，“找你的。”

　　尹枫玥深吸了口气，从课桌里起身，回了句，”来了。“
　　站定在杜蘅面前，尹枫玥才发现，杜蘅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平视过去刚好对上对方的大眼睛，带着满满的笑意，和自己打了声招呼：“你好，尹枫玥同学。”
　　尹枫玥含糊地嗯了声，回头看了眼教室，”出去说吧，别堵在门口“
　　“哦哦哦好的”杜蘅连声答应，跟着尹枫玥一起移动到走廊的窗户前，看向她。
　　“还以为某人坐车走了以后转头就把恩人忘了呢。”没想到尹枫玥率先开了口，整个人抱臂，身子一歪没骨头一样倚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杜蘅。
　　杜蘅明显是准备开口说话的，被抢去了话头后一噎，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这会儿课间才有空余时间找你。”她低下头，手指交握，“就是想问问你和你朋友周末可不可以打申请离校，我请你们吃顿饭，谢谢你们帮了我大忙。”
　　“为什么？”尹枫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杜蘅被这没来由的为什么问的一愣，“啊？”
　　尹枫玥其实有很多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这会儿课间有空，为什么总是帮别人免费跑腿，为什么那天晚上要翻墙去见外婆，为什么在讲话结束以后不和自己打招呼，为什么梁迁会关注到你。面前的这个人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块拼图，这边一些故事，那边一些经历，慢慢拼凑才能看到这个人的全部。
　　但她只是垂下眼看着瓷砖地，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又看向杜蘅，“我们几个父母不会同意出校申请的，要请我们吃饭就晚上吧，你直接在校外等我们。”
　　没想到杜蘅转移了视线，一脸尴尬，“你们是要翻墙吗？”，见尹枫玥点头，她继续道：“是这样，妈妈她应该知道我周末会去见外婆，所以这周没有同意申请。所以我可能得和你们一起。“
　　尹枫玥皱了下眉，对杜蘅母亲不让女儿探望外婆的举动有些不解，“你妈妈为什么不同意？”
　　“按她的意思是说，见外婆又远时间又久，会影响我学习所以让我好好呆在宿舍。”杜蘅一手拖着下巴另一手拖着手肘，思考了会，“不过很大原因是外婆不听妈妈话出院，妈妈现在在气头上，不让人去照顾外婆吧。”
　　尹枫玥被这句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从她六岁以后对妈妈的概念都来自身边的朋友，像杜蘅这类型的母亲，她还是头一回听到，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妈妈...她...."
　　“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去看外婆，就想着反正都在校外了，正好可以请你们吃饭。”杜蘅像是没察觉到尹枫玥的感情波动，自顾自继续说道，“就周六吧？晚上是吧？”

　　还没等尹枫玥答应，就有人喊了声尹枫玥的名字。来人跟尹枫玥说了句：“楠姐叫你去趟办公室。”便往楼梯走了，应该是参与了群架，刚刚从沈楠办公室回来的。
　　“一会儿再说吧”尹枫玥用大拇指指了指沈楠办公室方向，“楠姐找我呢。”
　　“诶....”杜蘅赶忙叫住她，尹枫玥歪了歪头，挑了挑眉，表示还有什么事情，杜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事，你去吧。”
　　两人告别以后。杜蘅深吸了口气，进了一班的教室。来到乔绒的位置，杜蘅记得刚刚是这位女生回应了她的问话，轻轻开口：“你好....请问...."
　　乔绒正看小说入迷，耳边突然传来猫儿一样咪咪咪的声音，吓了一跳。猛抬头，居然是杜蘅，表情更加惊讶了，问了句“咋了？”又看了眼杜蘅的身后，“尹枫玥呢？”
　　“她被沈老师叫去办公室了”杜衡指了指沈楠办公室的方向，“我就是想问一下尹枫玥同学的课桌在你后面吗？”
　　“昂”乔绒转身拍了拍尹枫玥还没收拾的桌面，“就这个。”回头继续沉浸在小说世界中。
　　“好，谢谢。”杜蘅绕过乔绒，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水笔和便签，一边向尹枫玥的位置走去，趴在她桌子上在便签上写了什么，随后撕下便签贴在尹枫玥的课桌上。又用放在桌上的笔袋压住。随即从前门离开一班的教室，回到自己班上。
　　乔绒看着杜蘅后门不走，非要绕一个圈从前门多走几步路回去。小说也不看了，书往自己桌上一摊，立马转身看向尹枫玥的课桌用目光搜寻起来。同时冲过来的还有林奕司，他“啪”的一声，撑在尹枫玥的课桌上，也开始用眼睛在课桌上东看西看。
　　还是坐在斜后方的赵瑜提醒了声，“在笔袋下面。”乔绒才拿起尹枫玥的笔袋，笔袋下课桌上贴着的赫然是一张粉色的便签，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杜蘅的联系方式。林奕司一把撕下便签，往赵瑜那边跑，乔绒跟在后面，一人一边围在赵瑜课桌旁。
　　“我操！瑜哥，什么情况啊这是！”林奕司把便签递到赵瑜面前
　　“冷静，有可能只是有什么事情要联系呢？”赵瑜拍了拍林奕司脑袋。
　　“不是可是，这是尹枫玥诶！有女生给她留纸条比有男生给她告白还……”后面半句乔绒形容不出来，只是一味看着纸条，抿了抿嘴。
　　“没事，她又不知道尹枫玥”赵瑜拍了拍乔绒的肩膀。
　　“你不觉得这个方式很眼熟吗？高中是不是见过一次？”林奕司盯着纸条，捏着纸条的手剧烈抖动，语气里满是后怕“韩春薇也是用这个戏码认识玥姐，想要加入我们的呀”
　　“怎么办？我就怕在再冒出来个韩春薇啊”乔绒把视线转向赵瑜，面露绝望“我不想再被高中时候，韩春薇那种，自己好像是嫂子一样的那种态度，再支配一次了”
　　“我靠！”林奕司转头震惊的看了眼乔绒，“那你是蛮惨的。我都没怎么见识过，难怪那天玥姐会打我”说着，摸了摸被打的后脖颈。
　　“你不在一个班嘛没办法”乔绒回了他一嘴，再看向赵瑜，“瑜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斩断这个苗头。”
　　“你们在担心什么？全都是你们的假设而已，还管上玥社交了？”赵瑜叹了口气，抬手一人一下弹在两人的脑门上，“东西放好回去坐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两人被打了一下，纷纷摸了摸脑门，回了声好。林奕司便将纸条恢复成了原样，一屁股坐到乔绒前桌，和乔绒打听起高中的事情来。
　　赵瑜瞟看了眼纸条的位置，暗自冷笑：呵斩断苗头，她的事情我哪有资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