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急中生智 ...
-
这般施压的确能镇住守卫王廷的小将们,但官威大不过天威,子车淳要谁的命,谁就该乖乖奉上首级。
“放肆!”帝王一怒,众生俯首。
子车谭不情不愿地跪下,垂首,不可直视人皇。
“朕早便说北延之人奸邪,竖子当斩!”
舟舟急上心头,将此番遇刺之事也抖落了出去:“父皇,公西皇子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您不能……”
“什么救命之恩?”
这下可是连一旁的子车谭也没了法子安然保下这对“苦命鸳鸯”了。
“前,前几日孩儿私入暖烟阁,谁知曙金榜项邛埋伏已久欲取孩儿性命,若非公西皇子舍身相救,孩儿或许已然入葬王陵了。”
她说得底气不足,但到底还是没牵连子车谭等人,看来这个妹妹也不是白疼的。
子车淳却冷嗤一声,讥讽道:“发生这般不光彩的事,凭你也配入葬王陵?”
舟舟一噎,自知理亏,也明白子车淳的脾气,只得缄口不言,再没了下文。
好歹救命之恩在,子车淳也不好发作,勉强将五十大板改作三十,以儆效尤。
子车谭略一蹙眉,舟舟久居拾华顶,对宫中刑罚之事认知不深,三十大板还是能轻易要了公西珞性命。
小将们要架着公西珞出去,子车谭忙起身拦住,并使眼色叫他们先退居殿外。
子车淳刚摁下的怒火又重新燃起,抄起手边竹简便向子车谭身上砸去。
“逆子,你反了不成?”
这一击的力道可不小,又是足斤足两的竹简,子车谭脸色一滞,却在一瞬后回复,转身向上首跪下。
舟舟被吓住了,公西珞也是没料到子车淳会对自己曾经最器重的儿子下重手。
“父皇明鉴,儿臣不敢。”反观子车谭,她语气从容,好似方才的羞辱只是过眼云烟,“只是事关大勉,儿臣才不得不劝服父皇将大事化小。”
这番言论可不是空穴来风,子车谭窝着火,本不想过多干涉其中因果,但无奈对面是子车淳。
嘿,那她偏要保下这双鸳鸯。
“好,你且说着。”威风八面的帝王重新安坐,接受下首三人的陈情。
子车谭不露声色,只道:“质子入勉,以示两国友好,如今金亿城、幽客郡百废待兴,父皇施恩上下挣了民心,若此时将质子打死,免不了两国再起兵戈。
“这场仗消耗了太多国力,若再生变故,便是西夙渔翁得利。若西夙女帝抱负不凡,定是要一举拿下中原。
“届时败井颓垣,父皇贤名尽毁,朝堂不堪其扰。”
是以,子车谭当作谏言官。
听罢,子车淳抚须思忖,几息之后,心中无名之火已然去除干净,可……
“我儿所言有理,但此人心思不明,死罪可免,”帝王眸中闪过狠戾,“活罪难逃。”
三十年刑期,正好要他在牢中磋磨下半生。
如此这般,已是退让。
再要争,怕是子车谭也说不准公西珞的下场如何了。
舟舟自觉闯了大祸,方才便只在一旁偷偷抹泪,看见子车谭坚毅背影时才收敛了些,乖巧跪在一侧。
子车谭回眸同公西珞对上视线,这才发觉此人方才一直注视着自己。
“还不快谢恩。”她轻声催促着,哪知那人丝毫不领情,只盯着她,默不作声。
怕不是被冰晶冻坏了脑子。
子车谭心中腹诽,正要为他领旨。
“我不喜欢公主殿下。”
还真是一鸣惊人。
子车谭心凉了半截。
舟舟更甚。
眼瞧着子车淳面上的错愕转为笑意,子车谭连忙低头思量脱身之法。
堂堂人皇之女,竟被一个外来客嫌弃,换作是谁,也很难忍住不要了他的命。
“好……好,好一个北延二皇子。”子车淳冷笑连连,恨不能当场将其就地正法。
见状,舟舟还想勉强笑着揽过公西珞,劝道:“你莫要如此,三十年而已,届时我将灵力渡给你,助你长寿,可好?”
她言辞恳切,饮泣吞声,但话语间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置身事外。
她该是受尽宠爱的贵公主,她从来不知甘苦。
看着女儿求而不得,子车淳又要发作,偏又有子车谭挡在前头,为二人担下火气。
“父皇,这该是好事啊。”子车谭勉强扯出两抹笑,“既然是妾有意郎无情,那就将这质子锁在芳草园,总归小妹出嫁后便与此人无缘,迟早也会断了这份心的。”
别说,这还真有几分道理。
子车谭当真是了解她的父皇。
公西珞免不了对这位郢王殿下起了些兴趣。
瞧着像是游戏人间,实则将所有人拿捏透彻,这种人最是可怕,也最是不好算计。
可到底还是没免除舟舟外嫁的命运。
此行,一开始便是死局。
公西珞被带下去时,子车谭站在舟舟身侧,向他点头致意。
那抹从容,像是有了计策,叫他等她救自己出去似的。
二人站在门前,还没来得及多言几句,便有宦者令来传说子车淳要单独会见子车谭。
接了口谕,舟舟遽然回首拉住子车谭,圆眸含泪,担忧之情毋庸赘述。
“放心,明日三哥会去元妃娘娘那找你。”
子车谭说得轻松,心下也是有万般无奈。
依依不舍的小公主,还是在元妃派来的使女拉扯下离开了。
偌大的蝉衣殿,竟只剩下父女二人。
子车谭跪在子车淳案前,大有舍身赴死的寂然。
扫过堂下人的眉眼,子车淳将羊毫笔置于一旁,抬手将人唤至身前。
子车谭听命起身,走近几步。
“方才朕实在是气急了才朝你动手,莫要责怪朕。”子车淳站起,将宦官递来的药瓶送到子车谭手中,“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此次是朕的不对,叫我儿受了苦。”
“儿臣不敢。”子车谭避开他落下来的大掌,苦笑道,“儿臣明白父皇用心,自然不会计较。”
相较于她的刻意疏远,子车淳从来不放在心上。
“明白就好,早些回府吧,莫要叫商小将等急了。”
“儿臣遵命。”
才出了宫门,商阔果然在此等候多时。
玄色大氅下,子车谭看了眼那瓶所谓的伤药。
商阔常年行军,对此不算陌生,连忙上前询问:“王爷可是受了伤?”
“无碍。”她淡然,这种小伤凭她自身运转的灵力就能轻松化解,索性就将小瓶塞进商阔手中,笑道,“赏你的。”
这倒叫他有些受宠若惊。
“臣屡次失职,实在受不起王爷大恩……”
“此地不宜久留。”子车谭打断他的絮叨,“回了王府再说。”
“是。”商阔小心应下,又请子车谭上轿。
郢王府内,子车谭略显疲惫。
这是商阔第一次见另一面的郢王,他本欲行礼退下,转身之际子车谭却开口留人。
“商将军行色匆匆,不妨坐下来,你我好好说会儿话吧。”
他心头几乎是漏了一拍,像是坚守多年的秘密要被揭开一般。
“这样不情愿?”子车谭扬唇,“是在怕什么?本王吗?”
好一个三连问,商阔几乎没有反应余地。
山水剑直指他的命门,子车谭为自己倒了杯水。
“殿下,臣不知做错了何事?”
还嘴硬。
剑气斩断商阔额前的几缕发丝,不用他细品,方才那一招足以将他开颅。
“就说说,你是如何潜伏在本王身侧,为大哥传递消息的吧。”子车谭笑得妖冶,“商,平,平。”
这张好看的皮囊似乎与奸邪小人十分适配。
玉山榜榜首,无毒不丈夫。
商阔,商氏庶子,因族内不受宠爱,及冠那日只得了“平平”的表字,这对于一个武将是极大的羞辱。
何况少年将军,更是意气风发,心比天高。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在子车谭面前,垂首无言,默认了她的指证。
子车谦的消息网遍布炎帝城,暗桩更是插满每家每户。
子车谭对此并不意外,她十分享受这种寻找卧底的快感。
因此,她与子车谦走得极近。
她也不止一次考虑过将女儿身的秘密告知大哥。
可此人翻脸无情,又是子车淳一手带大的长子,难说他们不是一条心。
几番衡量下,子车谭还是放弃了这幼稚想法。
“属下……”
比起传递消息被抓,更可怕的是,他正直到无力辩解。
“家中老少病弱,身患顽疾,还是入不敷出?”子车谭摆手,“这些理由,本王都听腻了,你若换个说辞,本王就放过你,如何?”
商阔不敢抬眼,脑中混沌一片,只有求生的渴望在维持着片刻的理智。
子车谭自认不是一个耐性好的人。
“属下……无言以对。”
犹豫半天却只得了这么个结论,真是无趣。
子车谭轻啧一声,叹道:“你就这般效忠大哥?”
“不。”这次倒是拒绝得干脆,“属下现下的一切都是拜王爷所赐。”
“虚伪。”子车谭甩袖,“你一心侍二主,郢王府容不得你,自领三十杀威棒,滚吧。”
肃杀之意溢于言表,商阔仿佛又见那夜矮林下,将叛徒一击毙命的灵修高手。
“属下不敢不忠,禄王殿下也是关心则乱,还请王爷息怒。”
子车谭摆弄着玉扳指,冷面遽然带上笑意,将自己从暗处引出。
烛火打在商阔刚健的体魄上,子车谭悠然走入光圈内,将人扶起。
商阔起初还受宠若惊,以为王爷是预备先礼后兵,不肯起身。
“本王只是气不过你听从大哥的命令,将本王的消息随意告知他罢了。”子车谭莞尔,为他拊背以示亲民,“商将军可是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