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满纸荒唐言69

9、同居的局促

　　暖气慢慢驱散了301室的寒气，沐晨的情绪却还没平复。她靠在沙发上，看着谢晗蹲在地上收拾撒落的饺子，心里满是愧疚——自己刚才的狼狈，全被谢晗看见了。更让她不安的是，口袋里的钥匙串空荡荡的，出门时慌得忘了带家门钥匙，现在暴雪封路，锁匠也来不了。

　　“老师，您先歇会儿，我去煮点热粥。”谢晗收拾完饺子，起身走向厨房，声音尽量放得轻柔，“您肯定饿了，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沐晨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毯子边角。她看着谢晗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里的焦虑越来越重——抗抑郁的药早就吃完了，本想除夕后去医院开，可现在暴雪封路，连小区门都出不去。她不敢跟谢晗说自己的病情，怕谢晗觉得她是个“不正常”的老师，更怕这份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因为自己的秘密而破裂。

　　“粥好了，您慢点喝。”谢晗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递过勺子时，注意到沐晨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您是不是还冷？我再给您拿条毯子。”

　　“不用了，谢谢。”沐晨接过粥，小口喝着，热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说：“小晗，我……我出门没带家门钥匙，现在雪这么大，可能……”

　　谢晗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说：“那您先住我家吧！我家有客房，虽然小，但很干净。雪停之前您都别担心，有我呢。”

　　沐晨心里一暖，却又更局促了——和学生同住，会不会太不妥？可暴雪接连不断，路上积雪快没过膝盖，她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她咬了咬唇，低声说了句“麻烦你了”，算是答应下来。

　　谢晗的家不大，一室一厅带个小客房。她把客房收拾出来，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又拿了自己的厚睡衣给沐晨：“您先凑合一晚，明天我再想想办法联系锁匠。”

　　“谢谢你，谢晗。”沐晨接过睡衣，指尖碰到谢晗的手，赶紧缩了回去，脸颊有点发烫。她走进客房，关上门，靠在门后，心里乱得像团麻——和谢晗单独相处，让她既安心又紧张，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更不敢深想。

　　第二天一早，谢晗被手机铃声吵醒。是班主任发来的通知：暴雪持续，高二延迟开学一周，但要求各科老师在家完成新学期备课，英语组还要提交重点班的教学计划。

　　她赶紧敲了敲客房的门：“老师，学校通知延迟开学，但要您在家备课。”

　　门开了，沐晨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她昨晚又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没药吃的焦虑和备课的压力。“知道了，我这就准备。”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晗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点担心：“您是不是没睡好？要不先吃点早饭再备课？”

　　“不用，我先把备课计划列出来。”沐晨摇摇头，走到客厅的餐桌前，拿出笔记本电脑。她打开文档，手指放在键盘上，却半天没敲出一个字——脑子里的负面想法又开始冒出来：主任会不会觉得她拖延？重点班的教学计划会不会太保守？谢晗会不会觉得她连备课都这么慢，很没用？

　　谢晗端着早餐走过来，放在沐晨手边：“您先吃点东西，不然脑子转不动。我也正好趁这几天补补英语，有不懂的还能问你。”

　　沐晨看着手边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心里一软。她拿起三明治，小口咬着，目光落在谢晗翻开的英语课本上——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全是她平时讲课的重点。原来谢晗一直都在认真听她的课，只是没说出口。

　　这个发现让她稍微安心了些，手指终于在键盘上动了起来。可没敲几行，她就觉得头晕，眼前的字开始模糊——停药后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想掩饰过去，却还是被谢晗看了出来。

　　“老师，您是不是不舒服？”谢晗放下课本，凑近了些，“要是累了，就先歇会儿，备课不急。”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沐晨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继续看电脑屏幕，“可能昨晚没睡好，过会儿就好了。”

　　唐鹤桐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满是疑惑——沐晨这几天总是精神恍惚，手指发抖，难道是生病了？可她问了几次，沐晨都不肯说。理性告诉她，不该过多干涉老师的私事，可心里的担心却越来越重。她心里忍不住想多照顾沐晨一点，可她知道这已经超出了学生对老师的正常范畴，她也知道这并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但她不想深想也不敢深想。

　　接下来的几天，暴雪一直没停。沐晨每天都坐在餐桌前备课，却总是效率很低，经常对着电脑发呆。谢晗也没再追问她的身体情况，只是默默调整着作息——早上提前煮好热粥，中午做些清淡的菜，晚上等沐晨备课结束，再一起看会儿英语纪录片。

　　两人的相处很安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局促。沐晨怕自己的异常被发现，总是刻意保持距离；谢晗怕自己的关心太刻意，又会让沐晨误会。她们都没意识到，这份小心翼翼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师生的界限——只是一个被病情和身份困住，一个被理性和顾虑束缚，都没看清心底真正的情绪。

　　直到第五天，英语组的李老师发来微信，催着要教学计划：“沐晨，重点班的计划你尽快发过来，主任等着看呢。”

　　沐晨看着微信，手指又开始发抖。她对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一个句子都组织不出来。谢晗端着水果走过来，看见她苍白的脸和盯着屏幕发呆的样子，轻声说：“老师，看您最近身体状态不太好，要不我帮您整理一下知识点？您之前讲过的高频考点，我都记下来了。”

　　沐晨愣了愣，转头看向谢晗，眼里满是惊讶。她没想到谢晗会主动提出帮忙，更没想到谢晗居然把她讲的知识点都记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谢谢你，小晗。”

　　谢晗坐在沐晨身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念出整理好的考点。沐晨听着，手指终于重新在键盘上动了起来。灯光下，两人的肩膀靠得很近，呼吸偶尔交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暖意，像窗外融化的积雪，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什么。

　　她们都不知道，这场暴雪带来的同居时光，正在悄悄打破她们之间的隔阂。那些被隐藏的心意，虽然还没被看清，却已经在彼此的陪伴里，慢慢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