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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烫手山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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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暖风卷着街角的槐花香,漫进虞歆然暂住的别院。刚从城东的云溪茶坊回来,她身上还带着股清雅的兰雪茶香——那是云溪茶坊的招牌茶,用初春的兰草与新茶同窨,喝起来带着股沁人的草木气,比寻常的龙井多了几分灵动。
  褪去外罩的碧色罗衫,虞歆然只留一件月白色中衣,由贴身丫鬟阿云伺候着,迈进了洒满阳光的浴房。浴桶里早已备好温热的水,撒了些晒干的茉莉花瓣,水汽氤氲间,混着茶香,将连日来在京中居住的拘谨与憋闷,都揉得软了。
  “姑娘,水温要不要再添些?”阿云站在桶边,手里捧着个錾花银壶,声音温顺得像浴桶里的水。她自小跟着虞歆然,从把自家姑娘的喜好摸得通透,知道她偏爱温水,不喜过热的汤水烫着肌肤。
  虞歆然靠在桶沿,乌黑的长发散在水面,像一捧被揉皱的墨绸,闻言懒懒抬眼,眼尾带着松弛:“不用啦,这样正好。云溪茶坊的茶喝得人暖,泡这澡正好解乏。”说着,她抬手拨了拨水面的茉莉,目光落在窗外那株爬满院墙的蔷薇上,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像极了云溪茶坊窗边挂着的绣帘。
  泡了约莫两刻钟,虞歆然起身,阿云连忙递过干净的帕子,细细替她擦干身上的水珠,又换上一身藕荷色杭绸罗裙。这料子是舅舅前几日送来的,裙摆上用银线绣了缠枝莲纹,走动时,纹路随着动作泛起微光,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像上好的羊脂玉,白极了,美极了。
  院门外忽然飘来一阵丝丝缕缕的说话声,是两个洒扫的小厮打门前经过,声音压得低,却架不住午后的院子太静,字句断断续续地钻进耳中。
  “欸,你听说没?宫里出了桩邪门事!”一个小厮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像怕被人听见,又忍不住要抖搂新鲜事。
  另一个小厮显然没听过,语气里满是好奇:“啥事儿?快说,别吊胃口!”
  “就是城郊那座废弃的土地庙,你知道吧?听说底下藏着好几箱黄金!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宝贝,消息一漏出去,宫里的大臣们都疯了,一个个提着铲子就往庙里冲,都想抢头功,在陛下面前露脸呢!”先开口的小厮声音压得更低,却难掩兴奋,“你是没见那阵仗,连平时端着架子的礼部尚书,都亲自扛着铲子去了!”
  “真有黄金?那岂不是发大财了?”另一个小厮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捂住嘴压低,“那他们挖到了吗?”
  “挖到个鬼!”先开口的小厮嗤笑一声,语气陡然变得诡异,“你猜怎么着?那些进去挖金子的,没一个能出来!进去的时候好好的,过了半天,庙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喊也没人应,就跟被土吞了似的!”
  “啊?这么邪乎?”另一个小厮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了颤,“难不成那庙里有妖怪?还是说,黄金是假的,是个陷阱?”
  “谁知道呢!但这事儿闹大了,陛下也头疼,总不能让大臣们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先开口的小厮顿了顿,又抛出个重磅消息,“听说啊,陛下把这烂摊子,扔给刚回宫的太子”
  “啧啧,那可有好戏看了。太子刚回宫,便遇上这破事,能不能扛过去都难说。咱们啊,就等着瞧热闹吧!”
  两个小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风吹蔷薇的簌簌声。虞歆然坐在镜前,指尖把玩着一支素银簪子,原本带着笑意的眉眼微微挑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她当然知道这事儿——这可不是什么民间野闻,正是她穿书前看的那本《虐心错爱》里,推动男主命运转折的关键情节!
  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破庙藏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那些“失踪”的大臣,根本不是被什么妖怪掳走,而是一步步踏入陷阱,自己死了,查不出下落,就是“办事不力”;贸然进庙,就会落入埋伏,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而原著里,沈之璟为了稳住朝臣、尽快查明真相,果然亲自进了破庙,结果中了圈套,被人用淬了麻药的弩箭射中左腿,虽保住性命,却落下终身残疾,从此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
  想到这里,虞歆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心里竟生出几分看热闹的兴致。哟,这就到男主的“名场面”了?不知道书里写的那场让他疼到几乎晕厥的重伤,是箭伤更痛,还是后续治伤时的煎熬更难忍?她倒要看看,这剧情会不会像书里那样,一分不差地往下走。
  不过,光是当个旁观者,看着男主独自受苦,好像有点无聊啊。
  虞歆然转了转手里的银簪,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是要改变作者写的烂俗剧情,作者不改的,她来,眼下的情节,正好可以成为重大情节,这“烫手山芋”既然这么有意思,没她参与可不行。说不定,有她这个来自现代的“变数”掺一脚。
  “姑娘,发什么呆呢?头发快擦干了,我给您梳个垂挂髻吧?配您今天这身藕荷色裙子,再戴支珠花,肯定俏得很。”阿云见虞歆然盯着铜镜出神,手里的帕子还停在发尾,忍不住开口提醒。她手里拿着一把雕花桃木梳,正等着给虞歆然梳理长发。
  虞歆然回过神,看着镜中自己半干的长发,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我待会儿要出门。”
  “出门?”阿云愣了一下,手里的梳子顿在半空,“这都快傍晚了,外面风大,而且您刚从云溪茶坊回来,不累吗?要不明天再去?”
  “不累,我有急事。”虞歆然笑着摇摇头,从阿云手里接过那把桃木梳,“你歇着吧,我自己来梳就行,快得很。”
  阿云还想劝两句,见虞歆然已经拿起梳子往发上拢,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站在一旁看着。只见虞歆然握着梳子,随意地在长发上梳了几下,把打结的地方梳开,动作算不上细致,甚至有些潦草——平日里阿云替她梳头,总要先用桂花油抹一遍,再细细梳上十几遍,让头发顺滑光亮,可此刻虞歆然只顾着快点打理好,根本没心思讲究这些。
  她先把头发都拢到脑后,用手抓着拧成一股,往上盘了个简单的圆髻,随手从妆奁里挑了两支发簪:一支是羊脂玉的,雕着简单的兰花纹,是母亲送的;另一支是银质的,坠着小小的珍珠流苏,是舅舅家表姐送的。她先把玉簪插进发髻,稳稳固定住形状,又把银簪斜着插进去,让珍珠流苏垂在耳后,走动时能轻轻晃荡,为那娇俏添了几分灵动。
  梳好头发,虞歆然低头看向床榻边的绣鞋。那里摆着好几双,有绣着牡丹的大红鞋,有绣着海棠的浅粉鞋,而她一眼就看中了那双绣着粉莲花的软底鞋。这双鞋是她特意让绣娘做的,鞋面上用粉色丝线绣着小巧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还点了一点金线,看着娇俏又轻便,最适合赶路。
  她弯腰拿起鞋子,随意往脚上一套,鞋跟处微微有些歪,也没心思弯腰整理,只是用手拽了拽裙摆,确保走路时不会被绊到。
  “姑娘,您这头发梳得也太急了,这边还有几缕碎发没拢进去呢!”阿云看着虞歆然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上前,想替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好,“而且您要出门,怎么也得换件外套?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别冻着了。”
  “不用啦,这样就挺好。”虞歆然对着铜镜照了照,见发髻虽然简单,却也整齐,发簪没歪,珍珠流苏也好好垂着,满意地点点头,“外套就不用带了,我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又从妆奁里拿了个绣着荷叶纹的小巧荷包揣进怀里——里面装着些碎银子和几枚铜板,还有一块用锦缎包着的薄荷糖,是云溪茶坊的伙计送的,说含着能清神。揣好荷包,虞歆然又理了理裙摆,转身就往门外走,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
  “姑娘,您到底要去哪啊?晚些回来可要小心些,让小厮跟着送您吧!”阿云追在后面叮嘱,声音里满是担忧。
  虞歆然回头笑了笑,挥了挥手:“放心吧,我去东宫附近转一圈,很快就回来!”
  话音落时,她已经踏出了院门,裙摆扫过院门口的蔷薇花丛,带起几片粉色花瓣,就像她的脚步,匆忙,很快飘落到草地上,隐秘其中,不见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青石板路上,像一道闪过的佩剑刀光的剪影。
  她当然是要去东宫附近——既然要掺和这“烫手山芋”的事,总得先看看男主萧景渊,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而且,她还得想想,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提醒他,那破庙根本不是藏金的地方,而是吃人的陷阱。
  毕竟,让男主少受点苦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京城的日子太沉闷,总得找点乐子才有意思,不是吗?
  虞歆然踩着绣着粉莲花的鞋子,快步穿过街角,远处的东宫宫墙已经隐隐可见。晚风拂过,耳后珍珠流苏轻轻晃动,带着细碎的凉意,她却半点不觉得冷,心里反倒像揣了团火,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