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白月光和掌中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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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的那年，姜夜寻大二，十九岁，栢沨比他小几个月。
那时候他被同学拉去穿女装跳舞，以为他是女生的栢沨对他一见钟情，开始追求他。但后来得知他是女生后，他们的气氛变得紧张。
起初，栢沨在别人面前都是那种自由不羁的少年状态，唯独一看见他眼神便冷下来。他们一度处于很紧绷的对立状态，气氛逐渐缓和下来，是因为一次街头游戏。
据说，那天栢沨带着一干朋友在游戏室打电动，之后出来逛街透气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纨绔提议玩一个搭讪游戏——由其他人钦定目标，能要到目标者微信的便是赢家。
那天他们指定了不少街上的美女，上去搭讪的栢沨的拥趸们多半败了，个个都垂头丧气，因为他们被当成了骚扰人的不良少年。
栢沨被指定的对象刚好是穿着COS装路过的姜夜寻。二人四目对视的那刻，原本懒洋洋的懒得参与游戏的栢沨，忽然脸色一变。
他的那群小跟班们当时还不知道他和女装姜夜寻的事，连忙把他往姜夜寻身上推。
“柏老大，上啊，你不会和我们一样怂了吧？这一看就是高冷美女啊！你要再要不到我们这群人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就是就是，一个都没要到，也太逊了，柏老大帅成这样再要不到的话，我就要怀疑世界了……”
姜夜寻当时隐隐约约听明白了，他们是在打赌，而现在，如果他把联系方式给栢沨，对方就赢了。
但他们之前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只不过对方知道他是男生后拉黑了他，而他也拉黑了对方。
他见对方脸色不怎么好，一度想离开，但栢沨忽然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他耳边说：“那个……帮个忙，互相解除拉黑一下。”
姜夜寻看了他一眼，少年面无表情地朝他挑了下眉。
他起初没动，因为是对方先拉黑他的。
忽然，栢沨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并在上面一掸。
姜夜寻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抢自己手机，大声道：“你干什么？！”
他穿女装的时候多半是用伪音说话，但方才被吓到了，完全用本音。他一说完，好几个男生都有点呆住了：“男生？”
随后，他们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完了，是男生，柏老大，你也有眼瘸的时候。而且，你肯定要不到了，你也要输了，男生谁理你啊？”
当时的栢沨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地下：“你肩上有蟑螂，我刚刚帮你弄下去了，我猜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姜夜寻当时还想，这是什么老土的报复方式，想打人就打人，他以为他是好骗的小女生吗？！
但很快，下一刻，感到裙子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后，他低头一看，那被掸下去的蟑螂又飞上来了。姜夜寻近乎失态地跳起来，栢沨在一旁耸耸肩：“你看，我没骗你吧？”
随后，他还是帮姜夜寻将蟑螂弄掉了。当然，最终，他们互相解除了微信的拉黑。
栢沨是他们所有人中唯一要到目标者微信的人。或许是为了向跟班们展示自己的撩人技能，对方竟破天荒地拦住准备离去的姜夜寻。
“要一起喝咖啡吗？吃饭也行，我请你。对了，你喜欢什么，海鲜可以吗？”
那群人中有人发出声音：“柏老大，他是男的。你男的也撩啊？”
栢沨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闭嘴，男的就男的。”
当时，他的另一个小跟班过来了，姜夜寻后来才知道那便是出来指控说他和校外的老男人纠缠的程浩。
程浩表情有点黯然地说：“挺漂亮的，要是女的就好了。”
栢沨示意他一边去，他当着姜夜寻的面摸出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根烟。姜夜寻不喜欢烟味，立即后退了好几步。
栢沨挑眉，瞬间将烟揿灭了。那是他们关系第一次解冻。
后来，有次栢沨醉酒，电话打到了他这边，他去接他，二人却意外发生关系。那之后，栢沨不再介意他是男生的事了，他们开始交往。
某个晚上，栢沨的一个女性朋友喝了酒，一直捧着姜夜寻的脸絮絮叨叨。
“沈、沈星赫，你长得可真好看。栢、栢沨说了，你穿女装吊打一百个我。对、对了，他之前说要给你买女装，不过我告诉他不要买，我有一大堆新的，还没拆，呵呵，我都高价卖给他了。”
“呃，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喜欢孔银姐呢。不过你和孔银姐完全相反，她不是冷脸美人，很爱笑，又很性感，很擅长交际。你的话比较少，冷冰冰的。”
“你两个啊，总让我想起什么红玫瑰与白玫瑰……”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不过在你之前，栢沨没喜欢过男生，他其实还是偏直男吧？我听说他之前一直追孔银姐，但没追到，他找你不会是把你当代餐吧？可这也太奇怪了，找代餐居然找男的，还是性格完全不像的……”
姜夜寻当时几乎被雷劈中，他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心口仿佛被针刺了。
好半天，他才故作冷静地问：“孔银是谁？”
“呃，是我们都认识的学姐呢，她家跟栢沨家是世交，大家都说他喜欢她，不是我说的。不过啊，虽然孔银姐也对栢沨有好感，但她目前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孔银姐说了，她跟谁谈恋爱都不会跟栢沨。”
“为什么？”
姜夜寻克制住声音的颤抖。
“因为她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喜欢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到手了就没兴趣了。永远吊着他，永远不答应他，他就会一直惦记她，一直喜欢她。”
“爱的永恒在于‘得不到’。这是她的原话。”
“孔银姐觉得她如果答应栢沨了，他可能就不会喜欢她了。”
“对了，我觉得你有点放不开，你不要总是对栢沨给你买东西有负担呀，想那么多干嘛，搞不好他为你做的都早为孔银姐做过呢，孰能生巧嘛……”
“他之前还跟我们抱怨说，说给你买东西你都不要，他很没成就感，说他感觉不到你需要他。哎，其实他就是这种人，喜欢享受感情里的给予，喜欢当掌控者，估计哪天腻了就跑了。别看他看起来深情，实际都是自我满足，花钱买自己开心。他呀，就喜欢攻略时获得成功的满足感与征服感……”
“……”
如果不是这次聊天和那次雨幕中的亲眼所见，他会以为自己一直陷在爱情的蜜罐中。
那时候，栢沨确实送了他不少礼物，也总是用各种浪漫的花招来讨他欢心，譬如临时飞回洛城和他一起在广场上看跨年夜的烟花。
那也是他第一次明白，他们的地位是多么不对等。他似乎只是栢沨的掌中雀，而那个出身豪门的学姐，才是他真正想爱的人。
起初，他只是抱以怀疑心态，心里膈应。可那回吵架，对方明明白白地说根本不关心他的一切，他说孔银才是天生的公主，而他只是命运的弃婴。
像栢沨那样的人，优渥的原生家庭给予他的是超出常人的自信和随时可以玩弄感情的游刃有余。他曾经给了姜夜寻多少浪漫，得知真相的姜夜寻便有多痛苦。
他有时候也在困惑，他过去在爱着栢沨什么？
是因为那人是个光鲜亮丽振臂一挥便有许多拥趸的社交高手？还是因为他个高腿长面容帅气还很年轻多金？
不，似乎都不是，而是他身上那种无论何时都桀骜自由的松弛感，那是那种在丰腴的爱与优渥的原生家庭里长大的人才拥有的一切。
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当那个人那么热烈地拥抱他、亲吻他时，他有时像个霸道的君王，有时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有时又像个有着孩子气的坏坏的男孩儿，随意的撩拨便能在人的心湖引爆惊涛骇浪。
他看着姜夜寻的眼神曾是那么专注与深情，宠溺得好似能融化万年的坚冰。姜夜寻曾无数次因他而怦然心动。
在他陪着他在薰衣草花海整夜看星空的时候。
在他订了一大捧玫瑰花送到宿舍让那些孤立姜夜寻的舍友大为惊讶的时候。
在一个舍友因为女装骂了姜夜寻一句“死变态”后，栢沨毫不客气地揍了他，此后他们不敢再造次的时候。
在他凌晨开车带着他去洛城的云浮山看日出，因为姜夜寻说想画那里的日出的时候。
在他从德国飞回来与他在洛城广场喂鸽子、接吻、看烟花秀，在汹涌的人群中护住他，避免他陷入踩踏事件的时候。
在他们旅游时，栢沨曾背着蒙着黑布的他穿过一座古老的青石桥，因为当地的老人讲了一个传说，说只要背着恋人过那座桥就能获得永恒爱情的时候。
太多太多了，那些温柔的瞬间想起来便让人怅惘不已。但可惜，姜夜寻后来才知道，那样的爱不是给他的，是他想给孔银的。
但想想，他对他一个替身尚如此，总是让他自以为被他爱着。那对于孔银呢，每每想象他曾以怎样的深情恋慕着他求而不得的女孩，姜夜寻都心痛得不能自己。
年少的栢沨没有能力去拥抱那个他无比恋慕的女孩，他口口声声说她是一个天生的公主，他把所有想赠予她的热情、挚诚，悸动、以及毫无保留的初恋，都渗入了另一场以假乱真的表演里。
“孔银不一样，她天生就是公主，公主就是用来被宠的。”
“你知道吗？那年跨年，我从德国飞回洛城去陪你，零点时分的广场上烟花盛放。那个瞬间，你的眼泪落在我手心，我差点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你。”
“你说得对，当初和你一起，我为你做的每件事实际都是想对她做的。我不是gay，根本不可能喜欢男人，那些晚上，我吃了药。”
当时的姜夜寻，被生父当作不存在，被母亲高压控制，被继父常年责骂不够阳刚，以为的给予他光亮的初恋，不过将他当成别人的影子。
因为只是影子，所以栢沨从不过问他真实的生活，总是像蜻蜓一般掠过他的湖面。他要的，只是他仰望的那个影子的映射。
他喜欢着自己对孔银的深情，而姜夜寻，似乎只是那份爱意背后的一幅画像、一个符号、一枚月亮、绝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也是呢，在那么多衣香鬓影的热闹中，一个本来性取向正常的少年，却唯独在灯火阑珊下对他一见钟情，这原本便是一件存在于荒诞小说中的事啊。
而他竟然还指望这个纨绔少年给他救赎。
……年少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
连绵的回忆令姜夜寻深深叹了口气，他有一瞬间很想把那些旧日的东西从自己心口剜掉，从此不再看一眼。他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到了。
许久后，他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冽，是的，现在有关南坞工作室的利益才是他最想要的。什么替身，什么白月光，什么爱意都是浮云。
一念至此，他决定主动出击，给栢沨发了消息。
“柏先生，你两次都提到说你的人在美国见到孙树了，我可以和你的人接洽吗？我想亲自问问进度。”
“来我办公室找我。”
栢沨很快给他回了消息。
接下来，他将会遇到这半年来最开心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