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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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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玉?”
明显感觉四周环境变了模样,就比如那气温,明显比嗯破地方暖和阳间多了。可我不确定是否脱离了危险,因为钟玉既不放我下去,也不让我睁眼。
“……嗯?”钟玉应道,我们这样走了好久,久到他慢慢恢复正常。
“我能睁眼了吗?”
我的脑袋和他凑得很近,所以钟玉的那声轻笑被我听了个清清楚楚,正臊得耳朵发烫,听见他说:“可以睁开了。”
我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我们已经回到了人间的大街上。太阳早已西沉,兰城晚间不留暑意,走动间偶有小风吹过,惬意又凉快。
不过这凉意与我无关,我现在正在被巨大的羞耻感狠狠灼烧——钟玉这个小混蛋!背着我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好久好久。天哪,这可是在大街上!每个路人经过,那好奇八卦的眼神我都不敢看,还有两个小姐姐小声地在讨论我们俩cos的是什么角色。
韩晏跟在后头——我还纳闷儿这货为啥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家伙正举着手机拍我俩,谁知道他拍了多久,呲着大牙傻乐,和电话里的人一边说话一边笑。
“放我下来!”我暴怒,暴起,蔫了——被钟玉使力气摁得死死的。
见我挣扎的厉害,钟玉这才将我轻轻放下,说:“慢一点,你的腿受伤了。”
这人,亏我刚刚还那么担心他,我颤抖地指了指钟玉:“你——!”
钟玉顶着我的指责说:“伤痕很多,我从未见过在‘黄泉’被割伤还能带回人间的例子。想带回去让爸爸看看,该怎么办。”
还装正经!我气极:好好好,钟玉,连你这么个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再说,能有多惨——我一把扒开裤腿,被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爬满了血痕,惨烈的七荤八素的小腿震惊地愣在原地。
钟玉单膝跪下,伸手想要碰了碰我,可能是怕那淤青被碰到了痛,改变主意转而轻轻拂开我的手指,把裤腿放下别好。
他抬头看看我,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还是我背你吧,过了那红灯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也不想再被别人行注目礼,于是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自己走。”
钟玉坚持要背,我打死也不愿意。
那边韩晏终于乐够了,把电话挂掉走过来道:“算了算了,小万自己还是能走的,钟小玉你搭把手把他扶着就行。姐夫刚说煮了面快好了叫咱回去先吃。”
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架在钟玉肩膀上,被扶着腰往前一步步磨蹭。
钟玉家就在玉佛寺对面的小巷子里,快到他们家时,我已经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等在门口。
“爸爸。”我听见钟玉对那个男人说。
钟叔过来,拨拉开身前的钟玉,大手往我肩头一捏——唔噫!!我气沉丹田,提着一口气万幸没叫出声来。
“叔,叔叔好。”我扯出笑道。
“万世吉?你好你好。”钟叔把手拿了下来,文雅地推推眼镜,一副斯文和善的样子道。
好糗,撑住啊万世吉,咱丢人不丢份儿,不能露怯!
这边钟玉再次身体一斜挡在我面前,无奈地阻止:“爸爸!”
钟叔一脸无辜道:“咋啦?这就护上了,我这是友好交流啊,我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我还能干啥啊?”
钟玉微微叹气,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爸爸。
钟叔也停下了自己的玩笑,认真地看看儿子,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说:“来吃饭吧。”
钟玉点头,扶着我进门,韩晏早就自助换了鞋洗手端饭去了。
“万哥,你穿这个。”我低头,看见钟玉从鞋柜深处翻出一双新拖鞋,样子和他脚上那双一模一样。换好鞋洗完手,被招呼到桌边吃面。
我无奈地看着钟玉默默地忙前忙后、又夹咸菜又加辣椒,最后将那一碗汤色清亮的细面端在我面前。我及时抢走筷子,制止了他下一步更过分的动作,顺便偷偷瞪他一眼:大哥我只是腿受伤了又没伤到手。
钟叔眯眼笑着看我,道:“小万,这是我们西北的特色,浆水面——不晓得合不合你胃口。”
我连忙道:“没关系的,叔叔,这面看着就很香。”
筷子轻轻挑起碗里细面,面上还挂着辣椒油和碧绿的咸韭菜,我咽了一下口水,试着将它塞进嘴里:酸,但点到为止,面是热的,汤是凉的,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咸味由咸韭菜提供,浆水带来的味道就是朴素的清香鲜美,我连忙拿勺子舀一口浆水喝下去,神清气爽——非常神奇,在外行走的燥气一下被驱散了。
“好吃诶!”我惊喜道。
“那就好。”钟叔一拍手,道:“那你多吃点。”
“哎呀呀,真好,好多人来了觉得味道奇怪不太喜欢吃来着,结果你还喜欢。”韩晏这时已经干掉一整碗了,他一边续着第二碗一边打趣我说:“——看来小万你有属于西北的胃。喜欢以后来咱家,让钟玉学着做给你吃。”
“咳咳咳。”钟叔在一边挤眉弄眼,捣了捣韩晏。
“组啥啊,钟四乾,吃你的。”韩晏吃痛,不满道。
钟玉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能是饿狠了,埋头喝饭,呼噜呼噜早已经一大碗见底:和他同窗三年,他这吃法我见一次还是会吃惊一次——钟玉看上去就是那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小郎君,可体格子和吃相与他那张脸严重不符:虽然瘦但是肌肉练得很好,虽然吃相文雅但是速度很西北汉子,我有些时候都在怀疑他吃饭是不是从来不嚼,速度才能那么快,他的消化系统似乎也从来没出过问题。
钟玉站起身,一边拿起长筷子又捞一大坨面,浇了满满一碗浆水,一边平淡地说:“我见到妈妈了,刚刚。”
餐桌沉默了一瞬,钟叔和韩晏交换了一个眼神。
韩晏开口:“是吗?那太好了。”
“嗯。”钟玉闷头含含糊糊答了一句,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面。
“她看上去好吗?”钟叔温和的看着儿子,问起妻子的时候眼睛闪过晦涩的情绪。
“好。”
“那就好——你还好吗?”
“……”钟玉的进食动作停了下来。
“……不太好。”
“那……”
“没事,爸爸,我想通了,只是心里难受,会好的。”
“好,我相信你。”钟叔看上去也不太好受,但还是安慰儿子:“我们都在呢。”
“对啊,有啥事家里大人都在呢。”韩晏也收起没正形的模样,担心地看着侄子说。
“好。”钟玉这边闲谈间又吃完了一碗:“我没事,万哥有事——他受伤了。”
钟叔看向我:“欸?”
我连忙摆手道不是,然后猝不及防地被钟玉轻轻搬起两条腿,小心地拉起我的裤脚给他爸爸看,担心地道:“你看,他的腿,从黄泉回来,过了好久还是这样。”
我攥着钟玉后背的布料僵住了,脸烧了个通红。这人,总是做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客,就这么在长辈面前把腿放在他怀里被迫扒开——钟玉啊啊啊,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好在他们家的人和钟玉一样,如出一辙的天然呆,真的认真严肃地看起我的伤来了。
“没事。”钟叔仔仔细细地看过以后,笃定的说。
我还没张口说话,钟玉就皱眉道:“可是被岸边草割伤了,照理来讲,回到人间后□□不会留痕才对。”
“可能是那些东西比较‘喜欢’小万吧。”钟叔说:“没事,放着,过两天就走了。”
我瞪大双眼:“什么?谁喜欢我?”
“业。”韩晏即答。
“——那堆史莱姆?”我惊恐地问。
韩晏无语,但赞同:“对,那堆‘史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