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夜不安眠》洋华

9、第 9 章

　　再见霍启年，已是一个月后。
　　上次的交谈不欢而散，陶知世本以为再不会有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机会，是他的再三请求，才换来霍启年点头应允。

　　夜色沉沉，霍宅的灯光依旧明亮如昔，陶知世静坐在客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等待了近一个小时。
　　屋内陈设变动不大，只是角落里多了些孩子的玩具，积木、绘本、一只小小的毛绒熊，随意地搁在沙发旁。
　　陶知世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可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过去，又匆匆移开。

　　直到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陶知世才蓦然回神。
　　霍启年姗姗来迟，西装笔挺，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见到陶知世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声音里也带着疲惫：“抱歉，公司临时有事。”
　　陶知世站起身，指尖蜷了蜷，又松开，最终只是轻轻摇头：“可以理解。”

　　霍启年没再说话，径直走到衣架旁褪下大衣，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
　　空气像是凝滞，不知过了多久，霍启年终于在陶知世对面落座，修长的手指交叠，目光淡淡扫过来：“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
　　陶知世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紧，却尽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好了。”说罢，他从一旁的包里拿出协议递给霍启年，“您看看，哪里还需要补充。”
　　霍启年的眼神深不见底，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没什么温度，接过协议很快签了字，然后归还给了陶知世。
　　陶知世想在说些什么，霍启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像是逃避，也像是厌倦，“陶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情您可以先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离开霍宅，并没有现象中的轻松，陶知世反而更觉自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倦鸟，疲惫，却无家。
　　陶知世不打算再回s市，也不想自己轻易被找到，买了不需要证件的汽车票几经辗转，去了和霍启年相隔几千里的南方。
　　第二年春天，陶知世只身前往加拿大。

　　五年后。
　　霍启年前往加拿大签署一份商业合约，到达加拿大时已是傍晚，虽然有在飞机上小睡，但长时间的飞行还是让他的身体疲惫不堪。
　　同行的汤川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霍启年刚出机场就有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那里等他。
　　他们被载到预定好的酒店，位于高层的总统套房视野极佳，可以将整个多伦多尽收脚下。

　　霍启年看着灯光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城市，倒是没了睡意。
　　霍启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家里发了个视频通话，那头刚接通就有个毛头小子占据了整个画面。
　　“爸爸！”朝气蓬勃的声音。

　　霍启年笑了起来，一身的疲惫好像瞬间卸下了不少。
　　“爸爸，你那边怎么是黑的呀？”霍穆廷眼睛很尖。
　　“对呀，爸爸这边是晚上，跟你差了12个小时。”对着霍穆廷，霍启年的语气难免温柔，“吃早饭了吗？”
　　“正要去呢。”霍穆廷回答，说着他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弯腰从地上抱起一只奶白团子，问：“爸爸，步步从昨天下午起就没有吃过东西了。”言语间尽是担忧。

　　霍启年也跟着皱了皱眉，步步是霍穆廷去上幼儿园时捡回来的一只小猫，当时它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朝霍穆廷走去，可把霍穆廷萌坏了，大手一挥就抱回了家。
　　霍启年提议：“一会儿让奶奶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好吗？”
　　霍穆廷点头说好，把手机递给一旁的霍母，霍母笑着又跟霍启年聊了几句，正要挂断前霍穆廷又跑回来对着霍启年隔空一亲，暖心地说道：“爸爸我想你，爱你哦！”
　　霍启年心都软了，笑着回：“爸爸也爱你。”

　　挂了视频电话后霍启年收起手机走到落地窗旁，外面的夜色与他看过的很多城市的夜景相同，不是不美，但都大同小异，他看着看着就沉浸在了思绪里。

　　霍穆廷已经五岁了，正是最可爱的年纪，不是完全的幼小无知，却仍然懵懂，很多时候从那张小嘴里说出来的话常引得人忍俊不禁，霍母霍父都很喜欢他，霍启年本人也很喜欢。
　　霍启年时常会觉得霍穆廷刚出生时那皱皱巴巴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发生在很久以前，但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个年头。

　　霍穆廷其实长得不像他，反而更像陶知世，模样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九分跟陶知世一样，看到他的时候霍启年其实很难不联想起陶知世的脸，但他从不让自己深思，往往是念头刚刚出来就让它过去了。
　　霍母说霍穆廷的性子和神态更像霍启年，说他们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有时候会开玩笑说自己好像坐了时光机，重新当了一回母亲似的，也会在霍穆廷偶然撒娇打滚时好奇地问：“廷廷以后应该会分化成一个Omega吧。”
　　霍启年回答不出来，他对霍穆廷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要求，只想总归是自己的孩子，是a或者o，甚至哪怕是个beta又如何呢。

　　隔天霍启年去了商业街的一家公司签字，他和这家公司的老板近些年熟络，霍家在加拿大的所有置产和经济上的事都是由他们来帮忙处理的。
　　前台的Omega小姐见到一身正装的霍启年便立刻紧绷了神经，她刚入职不久，并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大人物，但从职场上积累的看人经验告诉她这个人alpha绝非池中之物。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Omega语气极其周到客气地问。

　　霍启年难得今天没带汤川，想着不过是签字的事情，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便给汤川放了一天假，以便他可以帮女朋友代购几只包包。
　　“你好，我约了高总早上九点见面。”
　　前台的Omega快速对照了一下电脑里的行程表，打了个内线电话通知高总的助理，然后起身道：“霍先生，请跟我来。”

　　Omega按照安排将霍启年引到会议室，途中霍启年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脚步一顿，旋即有觉得是自己应该听错了，大洋彼岸，怎么会见到他。
　　进到会议室，Omega又询问了霍启年需要喝什么，霍启年回答的同时看见高总跟着他的助理出现在了门口。
　　双方客气地握了手，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霍先生，邓小姐还未到，还请您稍等片刻。”助理替高总说道。
　　“无妨，是我早到了。”霍启年从接手霍家企业开始，便一直维持着早到二十分钟的习惯。

　　高总从助理手里接过合同，恭敬递给了霍启年，“霍总，您可以先看一下合约。”
　　霍启年点了点头，打开合同认真看了起来。
　　前台的Omega送了茶水进来，就离开了。

　　九点整，合作的另一方邓小姐准时到达，双方不是第一次合作项目，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基层，所以整个会谈进行的很流畅，双方粗略地看完合同后，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结束后高总起身送邓小姐离开，霍启年在会议室多坐了一会儿。

　　霍启年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震动了很久的手机查看，几封商业邮件，还有几条微信，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联系人，面部一下放松笑了起来，他优先点开了霍穆廷发来的微信。
　　霍穆廷还不会打字，每次发消息都是用语音，每一条语音都是录到最后一秒，很多时候说着说着说忘了，语音结束他还在继续讲话，就会出现前后两条语音的内容不连贯的事情。
　　霍启年听着这样的语音，也没有丝毫不耐，耐心地一条一条听下去。

　　霍穆廷在语音里说了很多家里的日常，告诉霍启年步步终于吃东西，还有很多天马行空，童言童语十分让人开心。
　　霍启年听到最后一条，不再是占满整条语音的消息，而是霍穆廷在说：“爸爸！我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霍启年正打算要回复，眼角余光却见到了一个人影，他放下手机转头看过去，整个人也是一愣。
　　眼前的这个人的面容太熟悉了，那张跟霍穆廷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想忘也忘不了。
　　陶知世进来的不是时候，刚一推开门就听见了那声爸爸，他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脸上的诧异和意外完全掩饰不住。

　　陶知世身后有人走过，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进了会议室将门带上。
　　再转身，陶知世已是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和霍启年对视上时，他还艰难勾起了个职场微笑。
　　陶知世：“霍先生您好，高总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您。”
　　“……”霍启年觉得自己喉咙里卡着很多话想说，但被他这一下完全给堵了回去。

　　霍启年从没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见陶知世，没想过会是在大洋彼岸的加拿大，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身份，更没想到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是他自己更失态。
　　眼前的陶知世与五年前相比容貌毫无变化，气质倒是天翻地覆，陶知世以前虽然也看起来很沉默，不卑不亢，但终究身上压着重担，两个人身份地位也是不平等，但现在有了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自信，看起来坦然从容许多。

　　霍启年到底是个纵横商业多年的人，无论眼下心底有多意外都很快收起来自己脸上的失态，他向陶知世道谢，从他手里接过了文件，然后手指仿佛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手机屏，霍穆廷的声音立刻又回荡在会议室。
　　“爸爸！我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霍启年清楚看见陶知世的笑脸僵了一下。
　　霍启年像是满足于这个发现，心情大好的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说

　　霍启年：再见老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