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
1.
距离我离开还有最后一个月时，我放了这几年一直待在我院子里的丫鬟离开。
从我刚穿来就在的春澜哭着拉住我的手“主子我不走，我刚被买来就一直跟着您了，您在哪我就在哪。”
听着隔壁院子里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和男人宠溺的低语，我扯起一个笑来看着春澜“傻孩子，过些日子我就将你们这些人送出去，我都替你们安顿好。”
“我不要！”春澜顿时急了，她跳起来大声道。
我笑着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口处有人道：“不要什么？”
原本勾起的嘴角放下了，我冷淡的看着进门处的两人“没什么，春澜和我瞎闹罢了。”
“姐姐这边热闹得很呢，我那儿处的丫鬟都沉闷，总是我一个人在说话呢。”左手边的女子穿着一件烟粉色的襦裙，一头长发盘成了凌云髻，夺目的艳色玉钗斜插在鬓间。她捂着嘴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都笑弯了“早知这边如此有趣，我就早些过来了。”
旁边的男人低头宠溺的看着她“莉娘若是想要热闹些，就把这边的丫鬟都送到你那边给你逗个趣。”
此话一出原本站在一旁的春澜立马皱眉想要开口，我连忙抢在她之前道：“想要乐子不如去市口买几只鹦鹉回来，我这儿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染指的。”
还有一个月我就要离开这儿了，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不必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给别人看了。
我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云胤，漠然的同他对视着，也不用再爱着他了。
“媛儿，不过是几个丫鬟罢了，这也要与莉娘争吗？”云胤语气不耐，皱眉看着我。
“不过是几个丫鬟？”我轻声念着这句话，觉着有些荒谬的看他“她们是从我刚来云府就跟着我的人，同我相处的时间比这人所有人都久，对我也比任何人都重要。”
“柳媛。”云胤语气重了许多。
我嗤笑一声摆摆手，指尖在空中划过莉娘那张娇容，最后停到门口处“别叫我，出去。”
说着我歪头看着莉娘道：“对了，今日你爱的那家戏班又在红沁楼开台，你们怎么还不去。”
还未等莉娘开口，云胤就道：“你还在生气？那日红沁楼太过混杂我才过去的，出门时才想起与你的事。”
我不想再同他说话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云胤已经变了这件事，但心口却还是忍不住抽痛。
莉娘带着护卫去红沁楼要比我和春澜两人独自去北山的乱葬坟要危险些，我垂下眼不再看他们“我没生气，你们走罢，今日之事不可能，其余事我都不想再管了。”
许是见我神情不对，云胤往前走了几步想说些什么，但旁边的莉娘却勾着他的臂弯撒娇道：“胤哥哥走吧，陪我去听戏。”
“好。”云胤下意识答应了她的请求，顺着莉娘的动作出了院子。
听着两人的声音渐远，我才感觉心口松了些，轻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里，我抓过旁边担心着看着我的春澜的手“没事，别担心我。”
“主子……”春澜似是想问我什么，我抬手点了点她的侧脸“我想吃前段日子腌的乌梅了，现在已经可以吃了吧？”
春澜有些哭笑不得的看我“主子您真是算得准，昨日夏潢就说要将那腌乌梅搬出来开坛。”
我笑盈盈的拉起她往小厨房走“那还不快去。”
2.
腌乌梅是我之前带着春澜和夏潢一起去枫山摘得自己腌制的，腌了满满一坛。
原本我不爱吃乌梅的，这腌乌梅还是从我知道云胤总没胃口时研究出来的。那时他总是苦夏，一到夏日就吃的少了，有了腌乌梅开胃便好多了。
后来他不再吃腌乌梅了，但我却保留了这个习惯。
今晚的圆月格外的亮堂，想到早上醒来时系统提醒我还只剩二十天我就要回去了，要我处理好这个世界的事情。我捻起两颗腌乌梅浸入桂花酿中，澄清的酒液从杯沿边扑出一些润湿了我的指尖。
我端起酒杯慢吞吞的喝着，脑子里回闪过这六年发生的事，好像总是围绕着云胤展开的。
从刚在这个世界醒来开始我就在寻找着云胤，我要请求他收下我，凭着特殊手段要他留下了我这个罪臣之女，从此之后我都掩去过去的身份和姓名活在了这个云府之中。
这六年里我不是曾经的官家小姐柳媛，也不是原先世界的柳媛，我只是云府里少爷从路边带回来的孤女柳媛。
我的一切都依托着云胤，我靠着他活下去，为了他待在这儿。他脾气不好总是暴躁，我就跟在一旁哄他；他苦夏消瘦了，我就为他研究新食照顾他；他穿不惯外头铺子里的里衣，我就负责他所有的贴身衣物；春夏秋冬，我总是记得他的习惯，照顾他多变的情绪。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他顺利前进，遇到属于他的天定之主。
即使他也吻过我，拉过我的手带我去逛庙会；他也抱过我，埋进我的颈窝和我说会永远保护我。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做的，我总是会揽住他，告诉他我一直在。
对啊，我一直在。陪着他从年少到如今官拜二品的卫将军，陪着他从什么都不懂到现在会各种讨莉娘欢心。我只不过是那个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助力而已，我从一开始来到这儿也不过是为了促成云胤变得更好罢了。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了前面，我睁开眼看着立在身前的人“怎么来这儿了。”
云胤似乎不明白我为何会这样问，他蹙眉看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边？”
我轻声笑了笑，为他斟了一杯酒“乌梅桂花酿，要喝吗？”
云胤低头看着我，握住我的手腕将那酒杯送到嘴边，他低头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好久没喝过了，怎么突然想起喝这个。”
那酒杯很浅，我松开手指，仅剩的酒液带着酒杯一同砸落在地上。我抽回手看着云胤，语气冷漠“我一直在喝，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有几滴酒液溅落在裙摆上，淡绿色的布料涸出几处深色。
云胤显然被我的动作惊到了，他皱眉看我“你又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莉娘不是不喜欢酒味儿，而且你还不去陪她，今日虽然月光很足但她应当还是怕黑。”
“我今日就在这边，她不喜欢酒味儿是因为不想我喝多了酒。”云胤道：“你也别喝了，回屋去歇着。”
我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莉娘不让他喝酒是因为担心他，可先前他还不是卫将军时在那些推辞不掉的酒后总是我在照顾的。为了他的身体我翻看了许多药书想为他找出一副完美的解酒汤来，也为了他日渐脆弱的肠胃学做了许多药膳。
我站起身，云胤牵过我的手带着我往屋里走，还未等走到进门处，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声。
原本还拉着自己的人迅速转身跑向院外，甚至急得打翻了檐下的坛子。
漆黑干瘪的乌梅混着粗糙的盐粒和已经半溶的方糖滚落了一地，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青涩酸甜的气息。
我看着那一颗颗乌梅，又抬头看了眼挂在头顶的月亮，今晚的月光好像太过亮堂了些。
3.
今日是去南坊街替春澜她们置办的日子，我甫一睁开眼就听到夏潢在外头惊呼：“谁晚上起夜将这腌青梅给带倒了，今年就腌了这一坛！”
我看着床顶的缀着的帐纱，脑子里响起系统冰冷的电子音：“距离宿主离开这个世界仅剩十九天。”
我随意应了一声，坐起身来冲外头叫道：“夏潢？”
原本还在碎碎念的人立马应声，随即就听到脚步声渐近，房门被推开。夏潢绕过屏风来到榻前，她一面替我穿衣一面道：“主子今日怎得起这么早？门口檐下的坛子不知被谁碰倒了，如果主子想配着桂花酿喝了我去同前院说一声带一坛腌物回来。”
我扶着夏潢起身去洗漱，听她这样说冲她摆摆手：“无事，许是昨晚有野猫进院碰倒的吧。”
说着我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匣子首饰“今日你同春澜随我一起出门，带上我以往的首饰一起，一件不留。”
“啊？”夏潢扶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要替我挽发，听到我这么说动作有些迟疑“那今日该簪哪支？”
我想了想，指着镜匣最底下那层“就簪里头那只桃木簪吧。”
这支桃木簪是我初来这个世界所使用的，当时在最破旧的驿站里被云胤发现时，鬓发间就簪着这支木簪，这是原来的柳媛和柳府留下的唯一物件。
不过后来云胤嫌这木簪过于寒酸，不许我再带了，我便将这木簪收在了镜匣最里头，没想到在离开前还能用上。
“会不会太素净了？”夏潢替我簪上那木簪，看着镜子里的我。
我长久的望着自己，最后笑着起身：“就这样吧，走吧，叫上春澜。”
因为出门为春澜她们置办房屋这事我不想让云胤知道，便没同管家提前说，刚走到后门说我要出门时管家还要急着备马车。那定会带上马夫，我不想被云胤知道我今日出去办的事，于是随意应付了几句说要自行出门。
出了云府的贵坊街，外头街道上到处都是人，路旁两侧也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摊，我见不远处有一家馄饨摊“我想吃小馄饨。”
旁边的春澜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十分的了解我道：“前面那家小摊看着挺干净，主子要去那边吗？”
“好。”我点点头，领着两个人坐到摊前“老板三碗小馄饨，一碗加辣另外两碗不加。”
正在锅前忙活的应了一声好，坐在一旁的春澜看向我：“主子我们谁吃辣啊？”
我托腮看着不远处的糖画摊回道：“我啊。”
“啊？”
此话一处，桌上除了我以外两人都诧异的看向我。
好像在她们的认知里，我总是不吃辣的。但实际上我是爱吃辣的，在之前那个世界我从小就爱吃辣，到了长大后更是无辣不欢，不过来到这边后我发现云胤不爱吃辣，我才改掉了这习惯。
我会迁就云胤，为了他改变，即使在一开始我因为清淡的饮食而吃不惯而饿出胃病时。
热腾腾的馄饨摆上了桌，湿润的水汽混着鲜红的辣酱散发出呛人的气息。许久没吃辣了，刚吃下第一口我就呛得直咳嗽。
春澜连忙将帕子递给我担心的看着我，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抹去眼角被呛出的眼泪“无事，吃吧。”
吃过馄饨后，我也没多逛便领着人去了全京城最大的当铺，我将一匣首饰全都放在柜台上“死当。”
身后的春澜和夏潢显然被我吓到了，她们两上前想说什么，我扭过头看了她们俩一眼，原本还要开口的两人闭了嘴。
我笑着冲当铺伙计道：“小哥替我算算这匣的价钱吧。”
伙计显然也没想到我这一整匣都要死当，他还多问了一句“这些都死当？”
“对。”我点头道。
“那您等等，我看您这里面有些荆钗不简单，我去叫我主家来。”伙计撂下这句话就进了后面，我只能坐在原地等人了。
很快布帘就被撩起，一位摇着纸扇身着绛红色长袍的青年坐到了对面，他翻看着匣子里的首饰。
我忍不住出生催促：“掌柜可以快些吗？”
我不想在这边多待，虽然我不过是云胤的一个妾，但还是有许多人认得我，今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夫人确定要将这些都死当？”青年将纸扇一收，抬眼看我。
我点点头，将那木匣往前推了些：“对。”
“卫将军府如今贫困潦倒到要当首饰维持生计了？”那青年眉尾轻挑，歪头道。
我攥紧了手心，装作听不懂的看他“掌柜您说什么呢？”
“无事。”青年轻笑着站起身“等着我将契书拿来。”
银票拿到手上时，我安心了不少。将钱都存进了钱庄后，又去了南坊街。
我在这儿买了两间二进的小院子，里面的东西也都置办好了，今日主要是带春澜她们来看看自己以后住的地方。
“主子……”夏潢愣在门口，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被她这样逗笑了，抬手捏捏她的脸“进去看看吧，给你们两准备的。”
春澜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我说的不是玩笑话，她又想起前些日子里院子被放走的那批小丫鬟，她呆愣开口：“主子秋梓她们……”
我走到一间屋前推开院门随口道：“你主子我只能替你们两在这京城扎根，秋梓她们都送去江南那边了，还都给了一笔钱。”
“愿意按着我的安排的就待在江南，有别的想法的就拿着我给的钱去闯荡。”我笑着拂过门框“不必和我一般困在一间院里度过。”
“主子！”夏潢慌乱开口，她看着我“主子你要走吗？”
我歪头看她，轻声道：“对啊，我也该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的断裂声传入耳中，我扭过头看向声源出，发现是云胤。
云胤应当是刚从军营出来，一同乌发高束，脚边是碎了一地的花瓶。
我认出来那花纹是前段时间我房里被莉娘不小心打碎的那款，我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
“我刚刚看到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云胤沉声开口“听到你说什么走了，还有这两家房子是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竟然被他听到了，我将屋门关上下了台阶“没什么，我只是见这主人家忘关屋门罢了，想着他许是走的太急。”
“可是……”云胤皱眉还想说什么，我开口打断他：“少爷，我能就您一件事吗？”
我喊了与他初识时的称呼，抬眼望着他。
“什么。”云胤果然没纠结了，而是问我。
“我想同您谈谈柳家平反的事。”我道。
如今新帝已经站稳了脚跟，为了清算当初叛乱之事，也为了宣传自己仁慈的名声，当初许多冤案都被翻出来平反了。
我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我要替原主一家做些什么，毕竟这些年我都借着原主的身体活着。
但云胤一听这话就拒绝了，他斥道：“不行，如今时机未到，且新帝尚且还在怀疑我有不忠之心。”
他皱眉看着“此事断不可能。”
不可能吗，我看着他。可明明上个月他一直在为莉娘死去的父母平反，甚至不惜跑去自己最大的对头家寻找证据，明明柳媛父母才是真正的冤死，莉娘父母不过罪有应得，可他却一刻不停的为此忙活着。
甚至向陛下求了下个月娶莉娘为妻。
我闭了闭眼，眼前人的面容同几年前将我从雪地里抱起的人的面容重合，我恍惚开口：“云胤，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选择这个任务了，我越过他往外走，没有再回头。
云胤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感觉到自己心口猛然一震，伸手想抓住什么但只余一缕袖摆扫过。
4.
自那日后我总是出门，想在离开这儿前安顿好春澜与夏潢，我带着她们再南坊街附近转悠，熟悉着周围，偶尔碰到有趣的伙计与心善的妇人，我同她们聊着天。
总有人问我“小娘子可有婚配？”，我总是笑着摆手说“不曾，不过我不在这边久居，将要离开啦。”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他们总露出可惜的表情，不过不再提这些事而是同我讲起其余的趣事，我被逗笑乐得开怀。
一直到回府我都是带着笑的，直到看见倚在院门口的人。
云胤抱胸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脚步缓了下来，走到他跟前时他才抬头看向我。
“近日总是出门？”他问我。
“嗯。”我敷衍道：“随便转转。”
云胤欲言又止的看我，最后只是拉住我的手带着我转身进了屋内“晚上想吃什么？”
他力气极大，我想要将手抽回但却被他强硬的攥住。我吸了一口气，皱眉道：“松手。”
话一出口旁边的人停了脚步，我又往回抽了抽手，谁知还是纹丝不动。
我又要开口，云胤先动了。他一把将我压在墙面上，怒气冲冲的看我，语气也不怎么好“柳媛你到底在闹什么？”
背部被撞在墙面上泛起一阵疼，喉咙也有些痒。我忍不住开始咳嗽，垂着头捂住嘴，喉头泛起一阵腥气。
见我咳个不停，云胤慌了一瞬，将我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冲外头喊：“人呢！叫大夫来！”
我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趁他不注意将手帕塞到枕头下“不必，我没事。”
这不过是系统为我的离开做的铺垫，从我在这儿仅剩十五天开始我的身体状况就会变差，一直到最后因病而亡。
“怎么回事，身体怎么这么差了。”云胤皱眉看我“春澜她们怎么照顾你的。”
我闭眼不看他，轻声道：“无事，只是最近有些感染风寒罢了。”
“你……”云胤还想说什么，但见我已经闭了眼便道：“那你先休息，今晚忙完公务我来陪你。”
我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响起逐渐消失。
天色暗的很快，我望了眼窗外，今日的月亮半遮掩着从云层间透出丝丝光来。
桌上摇曳的烛光为室内覆上一层温润柔和的光亮，我叫了一声春澜，看着人到了面前我道：“灭灯吧。”
“可是主子，少爷说他……”春澜扭过头看了眼门口。
我轻叹一声道：“春澜，你现在去看看隔壁院子如何。”
春澜瞪大了眼睛看我“小姐你是说少爷他去了……”
似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嘻笑声，不难认出那是谁和谁的。
我抬手点点春澜鼻尖“去将灯灭了吧，我们早就要歇下了。”
对于今晚之事我也不意外，自从莉娘来了后这种事并不少。前一刻答应我的事后一刻就会被抛掷脑后，对此他刚开始还会来寻我和我解释，到后来一句话也不说。
对于他说出的话我早就不信了。
许是还有十多天我就要离开，最近晚上我都睡得格外熟，一直到春澜将我喊醒我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要巳时了。”春澜扶我起来“主子最近每日都睡得许久。”
嗜睡也是系统给我铺垫的病情的情况，我站起身穿衣随口道：“许是天气冷了吧。”
今日天色晴朗，我便要人将方凳放在院内晒晒太阳。
我摇着团扇坐在方凳上捧了本话本在看，春澜她们不知道在厨房忙活些什么。
“主子！”春澜小心翼翼端来一碗什么递给我“主院厨房那边说今日早上送来了新鲜牛乳，您尝尝这牛乳羹。”
奶白丝滑的牛乳带着极淡的甜味儿，醇厚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开来。春澜见我爱喝想喊夏澜再端一碗过来，我连忙止住她的动作“够了够了，我喝不完，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春澜满脸不同意，刚要开口说话，院门口传来声音。
只见原本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云胤领着莉娘走了进来。就当我连两人今日的模样都未看清时，就听莉娘道：“姐姐原来在院子中啊，我想来寻姐姐，胤哥哥还说你可能不在呢。”
我将最后一口牛乳羹喝完，要春澜把碗收走。等人已经进了厨房我才转头看向两人“有事吗。”
“无事就不能来寻姐姐了吗？姐姐如此冷淡对我。”莉娘掩面看我，语气低落。
我懒得同他们做戏，直直看向云胤“有事吗。”
云胤见莉娘如此，立马轻斥“莉娘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何必如此刺人。”
小妾和小妾有什么好亲近的，我讥笑道：“还要与我亲近什么，只她与将军两人就够热闹了，我还是自己一人好些。”
“昨晚是莉娘身体不适，我才去那边的。”云胤以为我在生气昨晚的事，皱眉解释道。
我扫了眼两人，觉得实在晦气极了“不用同我解释，将军晚上去了哪个院子我都不能控制，妾身只是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能给妾身一个清净。”
说着我站起身同云胤福了福身“妾身先回屋了。”
云胤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被我如此冷淡果然有几日没再来。等再次见到他时距离我离开仅剩七天了。
病情也愈发严重，为了不被春澜她们看出来我多数躺在床上，只有偶尔才起身走动。
我倚在门边看着院子中的事物，到底是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要离开还是有些不舍。
“媛儿。”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我扭过头看，发现是云胤。
许是刚下朝，云胤还穿着深紫色朝服，他走到我身边来牵住我“吃了没？”
我摇头，这几天没什么胃口，一天随便吃点就打发过去了。
“怎得还没吃？”云胤抚着我的长发带着我进屋坐下，他又吩咐下人将早食端上来。
“将军怎么来了。”我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问道。
云胤面容轻快，语气也放松“今日陛下将过去的冤案都翻出来的，或许你们家平反之事能成。”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不想多说。
但云胤显然没发现，他还在道：“莉娘一家彻底平反，我问过了等过段时间后我便娶莉娘为妻。”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顿，转过头看向我“媛儿，再待一段时间，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便抬你为偏室。”
他说此话时的神情如同当年说要娶我一般，认真虔诚。
“将军。”我看着他，轻声道：“您休了妾身吧。”
羹匙砸入碗里，云胤似是没听懂我说的话，他皱眉看我：“你说什么。”
“将军，六年前是妾身的错，很感激当初您愿意救下我。”今早话说的有些多了，眼前一阵发黑，但我还是咬牙坚持道：“求将军休了妾身吧，就当妾身送您和莉娘的新婚之礼。”
瓷碗被掀翻在地下发出清脆的破裂身，我在晕倒前只看到云胤迅速黑下的脸色。
5.
“崽崽，今晚想吃什么呀？”许久未见的女人将我从床上叫醒，笑着问我。
我看着这时熟悉的面容瞬间湿了眼眶“妈妈……”
“欸，怎么啦？还想睡吗？”妈妈温柔的替我梳理着额发“那再睡一会会儿哦，妈妈再喊你起床。”
猛地睁开眼，发现还是熟悉的账纱。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距离宿主离开此世界仅剩五天。”
我慢吞吞的眨眨眼，没想到一下睡去了两天。
“春澜？”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得很，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主子！”听到声音春澜立马扑了过来，她眼泪淌了满脸“主子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旁边观夏潢眼睛也是肿的，她端来杯茶给我“主子先喝杯茶润润。”
我接过猛灌了一杯，感觉嗓子终于好些了才开口“哭什么。”
“主子……”春澜攥着袖子摸眼泪“您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体您才……”
“对啊。”我抬手摸摸她凌乱的头发“我要走啦，你们跟我这么久我总得对你负责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男声透过账纱传来“那我呢。”
“柳媛，那我呢。”云胤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神情紧绷，手上紧攥着几张纸扔到我面前“当铺的契书和地契，你早就准备好了是吧。”
没想到这些被他翻到了，我抬手想要将那些收回来，但云胤先一步伸手将东西扫到了地下“说话。”
我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深吸一口气道：“对，我早就准备好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样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抬眼看着他平淡道：“告诉你有什么用？告诉你耽误你替安家平反？还是告诉你不许你娶安莉娘为妻？还是告诉你逼着你来我这儿？”
“云胤你到底想要干嘛。”
云胤闭了闭眼，艰难开口：“告诉我就还能治。”
“治不了的，我也不想治。”我捂住嘴轻咳几声“我不想治。”
云胤似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摇摇头“你说你会一直在的。”
我嗤笑一声，看着他道：“将军，您还记得您从前是怎么说的吗。”
“太久了。”我轻声道：“六年时间太久了，久到早就忘记自己说了什么。”
“将军，放过我吧。”
话音刚落，我又剧烈咳嗽起来，云胤顾不得别的冲上来要扶我，我扭过身躲开他的动作，趴在床边吐出一口血。
浓烈的铁锈味儿呛得我作呕，我看着那双僵在空中的手，强忍不适道：“请回吧将军，如果您想好了妾身只需一纸休书。”
至少让我在离开前，能够摆脱这个困住我的人。
后面几日病情愈发严重，每日只能坐在轮椅上出去。我偶尔叫春澜和夏潢带我出门看看，不过她们俩总不肯，但我多磨两句两人就又同意了。
中间云胤来过几次，但我实在没有应付他的精力了，每次要么不见他要么见了他也不说话。
终于到还只剩两天的那个晚上，推开院门时看到了立在院中的人。
我视线扫过他手上拿着的一张薄纸，要春澜将我推到他前面。
“将军想好了吗？”我抬眼看着他。
“媛儿。”云胤垂眼看我，低声道“对不起。”
我奇怪看他，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将军没什么对不住妾身的地方，一切都只怪妾身自己罢了。”
“一定要如此吗？”云胤问我。
傍晚的风柔和又温暖，我眯了眯眼“对啊，将军我们本该如此。”
休书比我想象的简单，赤色的朱砂印章显眼得很，拿到这张纸后下一秒我就招呼春澜和夏潢搬东西走人。
而云胤全程站在一旁看着，他不说话我也懒得管，只要不耽误我走就随他要如何。
东西并不多，我没要春澜给自己带什么东西，只有她们两人的行李，到收拾完也不过半个时辰。
“我送你们吧。”在出门前云胤突然道。
我下意识想拒绝，但云胤已经叫管家将马车这些都备好了。
云府的马车总是布置的很舒适，这些年马车内的布置规格都是我亲手负责的，只为了云胤每次出门前都能舒适。
这会儿坐在软垫上我透过车帘看向外头，感叹这马车确实很舒服。
街道还是如往日一般热闹，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柳媛。”坐在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
我扭过脸来看他，同他还未收回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不知他想说什么，也不想管他想说什么。
一直到到了南坊街马车停在了屋门前我才道：“麻烦将军了，恭祝将军和夫人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
说完春澜正好撩开门帘，将我扶了下去，我推开屋门往里走再未回头。
身后的声音也变小，最后只留下夏潢一句“将军留步。”飘散在风中。
6.
“主子！外头下雪了！”搬出云府的第一天是被春澜和夏潢的尖叫声吵醒的。
我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白茫茫一片，脑子里是系统最后一次的播报：“距离宿主离开此世界仅剩最后一天。”
我伸手出去接了几片雪花，感受到冰凉的触感融化在我手心。
春澜不许我吹风，将那窗户半掩要我坐回去。
屋内烧了银丝碳，盖着被子甚至出了一层薄汗。夏潢在用小炉子给我煮茶，春澜不知从哪拿出一本话本给我看。
我翻开一页，发现讲得是一位树妖和书生的故事，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和帮助书生的貌美树妖，一切都俗套的过分。
后面的剧情我不用多想就能猜到，爱啊恨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颇感无趣的翻到大结局，却发现这本结局竟然有些不一样，忘恩负义的书生落榜回乡，助人为乐取得功德的树妖修炼飞升。
“雪越下越大了欸！”春澜兴奋道。
我将那话本盖上，扭头看向窗外还在飘舞着的雪花“瑞雪兆丰年，来年定会是个好年。”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