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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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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玲跪在潮湿的苔藓上,枯枝在掌心磨出细密的血痕。她把扯下的棉絮仔细铺在腐叶堆里,那些蓬松的纤维在微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是这个灰绿色世界里唯一的温柔。
树干上被西瓜刀削出的凹槽还泛着新鲜的木屑,林玲将一根笔直的细枝嵌进去,双臂开始机械地旋转。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蛰得生疼,她却不敢松手。每一次发力,都能听见骨骼发出细微的 “咔咔” 声,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断裂。
当第一缕青烟升起时,林玲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那烟丝像活物般扭动着,在空中勾勒出地铁标志的螺旋纹路。她慌忙将棉絮凑近,干燥的纤维瞬间被点燃,火苗 “腾” 地窜起,映亮了冰箱表面。
火苗在棉絮上跳跃,林玲不敢有丝毫懈怠。她蹲下身,指尖轻捻着焦黑的棉絮边缘,小心翼翼地将细碎的枯叶逐片覆盖在火星上。每一片落叶落下时,都像是在完成某种神秘仪式,枯叶与火星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 “呲啦” 声,腾起的青烟在空中交织成扭曲的纹路。
她半跪在潮湿的苔藓地面,膝盖早已被寒气浸透。左手继续添加落叶,右手握着西瓜刀,开始清理火堆周边的植被。刀刃切入腐烂苔藓时,发出黏腻的声响,混杂着腐殖质的腥气扑面而来。林玲屏住呼吸,将清理出的杂草和藤蔓远远扔开。
从荒野各处搬来石块时,林玲发现每块石头表面都布满青苔,触感冰凉且粗糙。她按照记忆中露营时的样子,将石块围成圆形,如同筑起一道小小的城墙。石块与石块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回响,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清晰。火光映在石块上,跳跃的影子在灰绿色的背景下摇曳,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在舞动。
围好石圈后,林玲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跳动的火苗将她的脸庞染得通红,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火焰深处浮现出闺蜜的笑脸,还有那台有着螺旋纹路的智能园艺箱。而此刻,她却在这片陌生的荒野,用最原始的方式守护着这簇来之不易的火种,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此刻愈发模糊。
林玲蜷缩在石堆围成的火堆旁,颤抖的手指捏着粽叶边缘。火苗舔舐着深绿色的粽叶,焦香混着粽叶气息蒸腾而起,却盖不住她掌心的冷汗。
粽叶在火中发出 “噼啪” 轻响,像极了昨夜视频里钻木取火的脆响。林玲盯着跳动的火星,看见它们在粽叶上烫出星星点点的孔洞。咬下第一口时,温热的红豆沙混着焦糊味在舌尖炸开。
饭后,林玲拿起一把茅草,开始认真地编织起来。茅草在她手中翻飞,发出沙沙的轻响。一是为了编织一张简陋的草席,让晚上睡觉能稍微暖和一些,抵御荒野的寒气;二是为了编织一个简易的遮雨棚,预防可能到来的降雨。她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却十分专注,每一根茅草都被仔细地排列、交叉,仿佛在编织着她对生存的渴望。
远处,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低声呢喃。林玲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中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但此刻,她只能紧紧抓住手中的茅草,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这片荒野中为自己编织出一丝生存的希望。
编织到第七道草绳时,林玲的指尖被茅草边缘割出细痕。咸涩的血珠渗出来,滴在膝头沾着泥点的冲锋裤上 —— 这是她穿越时唯一完整的现代衣物,此刻却与手中散发着枯草气息的编织物形成诡异对比。远处树冠在暮色中起伏如深海波浪,她忽然想起冰箱压缩机运作时的嗡鸣,那声音曾像某种机械心跳,此刻却遥远得恍如隔世。
塑料包装袋在草席夹层中发出细碎的窸窣声,这是她用体温捂热的 “保温层”。十二包不同品牌的速冻饺子、三袋真空包装的酱牛肉,还有那瓶被棉布仔细裹住的米酒,此刻都安静躺在两米外的银色冰箱里。这台容积 218 升的双开门家电,如今成了荒野中最突兀的存在 —— 外壳凝着夜露,显示屏永远停留在 “冷藏室 5℃/ 冷冻室 - 18℃” 的蓝色背光里,仿佛凝固的时间切片。
米酒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甜润中带着工业化生产的微酸。林玲舔了舔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箱门把手 —— 金属表面还残留着穿越时的灼烫感,就像被闪电劈中的岩石。她不知道这台通电的现代电器为何能跨越维度,只记得摔进蕨类植物丛时,压缩机的震动透过机身传来,竟比心跳更让人安心。
夜风突然转向,带着潮湿的草木腥气扑来。草席编织到第二十层时,第一滴雨点砸在冰箱顶盖上,发出清越的 “当” 声。林玲手忙脚乱地扯过备用塑料布盖住编织物,余光瞥见冰箱显示屏突然闪烁两下,数字跳转为 “冷藏室 12℃/ 冷冻室 - 10℃”。她心脏猛地收紧,这台维系着食物保质期的机器,正在荒野中缓慢 “生病”。
茅草在雨中变得软烂,每根草茎都像泡胀的面条,失去了原本的韧性。林玲把最后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冷硬的肉块混着雨水咽下,此刻每一片真空包装的鸡胸肉,都成了能兑换生存时长的黄金。
冰箱压缩机在午夜突然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像垂死生物的最后喘息。林玲摸黑打开冷藏室,借着手电筒光看见牛奶盒表面凝着水珠,酸奶的锡纸包装鼓出可疑的小包。
草席夹层的塑料包装袋硌着后腰,林玲在半梦半醒间数着冰箱压缩机的启停间隔。第七次嗡鸣响起时,雨停了,月光从树冠缝隙漏下来,在冰箱外壳镀上一层冷银。她把冻硬的饺子贴在发烫的太阳穴上,感受着现代工业文明残留的凉意 —— 这是她与原本世界最后的物理联结。
编织物的草木气息混着米酒余韵钻进鼻腔,林玲忽然想起母亲总说 “旧物有灵性”。此刻裹在身上的草席里,夹着超市购物袋、速冻食品包装、甚至去年生日时朋友送的丝带 —— 这些被她嫌 “占地方” 的杂物,如今组成最温暖的铠甲。指尖划过草绳间露出的彩色印刷字,“新鲜直达”“极速锁鲜” 的广告语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某种荒诞的谶语。
午夜两点十七分,冰箱突然陷入死寂。显示屏的蓝光熄灭前,冷藏室温度跳成 “18℃”。林玲屏住呼吸摸向冷冻室,冰砖般的饺子袋已变得柔软,指尖触到酱牛肉包装袋上凝结的水珠,那触感像极了母亲煮面时浮在汤上的油花。她咬住颤抖的下唇,把最后半瓶米酒倒进瓶子 —— 这是明天寻找水源的唯一容器。
露水在草席边缘聚成晶亮的串珠,林玲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听着荒野中的夜行动物逐渐靠近。不知是第几次梦见电梯坠落时,她忽然被某种金属摩擦声惊醒。睁开眼,正对上冰箱门缓缓打开的缝隙,月光在冷冻室霜花上折出细碎虹彩,像极了家里客厅的水晶吊灯。
“叮”—— 是冰箱门未关紧的提示音。林玲猛地坐起,草席里的包装袋发出哗啦声响。她看见自己的冲锋裤膝盖处磨出毛球,。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摸出藏在草席下的西瓜刀,刀刃抵住掌心的血痕 —— 不是害怕野兽,而是害怕当第一缕阳光升起时,这台凝结着现代文明的冰箱会彻底消失,连同她逃回现实的最后希望。
晨雾漫过脚踝时,林玲把发酵的酸奶埋进土坑。冰箱门把手挂着她用草绳编的风铃,残留的米酒在朝阳下蒸发出细弱的白雾。她裹紧夹着包装袋的草席站起身,听见远处溪流冲刷岩石的声响,忽然想起昨夜梦里,母亲在厨房煮饺子的水汽模糊了玻璃,而她站在雾气中央,怎么也够不到案板上的醋瓶。
当第一只鸟鸣刺破寂静,林玲背起购物袋改的背包,里面装着半块冻硬的酱牛肉、瓶子和西瓜刀。冰箱被藤蔓缠绕的液晶屏上,永远停着 “冷藏室 22℃/ 冷冻室 - 5℃”—— 那是她穿越当天的室内温度。她最后摸了摸冰凉的机身,转身走进晨光中的荒野,草席边缘的塑料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写给文明的褪色旗帜。
夜幕降临时,林玲在新的宿营地升起火堆。火星溅上草席时,她忽然笑了 —— 原来包装袋上的食品图片,在火焰里会蜷曲成奇异的图腾。远处树林传来熟悉的沙沙声,这次她没有发抖,而是摸出藏在草绳里的冰箱贴纸,那上面印着 “家,就在下一餐” 的字样,在火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
她不知道,明天醒来会不会是熟悉的卧室,但手中的茅草会编成更结实的屋顶,溪流会指引寻找食物的方向,而冰箱里未吃完的速冻食品,终将成为学会生火、辨认可食植物的过渡期。当最后一颗星星沉入山后,林玲把冰箱贴纸贴在新编的草席边缘,火苗照亮她掌心的老茧与新伤 —— 这是荒野写给生存者的情书,也是文明遗落在原始世界的标点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