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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宴会的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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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在蛛丝上倒吊着,新的墙角是一个新的坟墓。
A一早蹑手蹑脚离开熟睡的宿舍,一关上门就飞奔出去。
迟迟迟。打车等车上车。
车里空调很冷,A收到好友有事不来的消息。手机壳粘着僵硬的手指,异常沉重。从提前两三星期准备,到这一星期频繁交流,线下见面的忐忑与喜悦悬于头顶。对面一句轻飘飘不来,竟连解释也没有。这约会就散了。
她目视从未见过的景色,有叫司机开回去的冲动,而不善与人交涉的下场,便是长久的沉默如轮胎滚动。窗外闪过废弃工地和弯曲小河。A觉得死在这里都没人收尸。
那日凌晨一点,A在宿舍的小灯下摆着三个电子屏幕,忙忙碌碌。正打算查询一个作业,手机弹出聊天框,是个游戏好友发来的信息,邀请她一起参加亚文化活动宴会。亚文化?A切屏AI软件查询这个新词。正感叹非主流在十几年前的含义和景况时,好友转发了活动的推文。免费参加四个标红大字醒目。地址离自己半小时路程。
屏幕的光并不柔和,她脑子一热,跳转了几个软件去搜索玩了几年的游戏角色,挑选cosplay服装。在敲定结果的第三天前,还问了几个朋友,最后选了他们都没选的那个。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车停在酒店大门的喷泉旁,A如释重负,拖出行李,一路问路直达客房,收拾好后去找化妆师,一路慢悠悠打量场地的豪华和赴会的人群。
正打算先弄个头发,A翻遍提包,惊觉发网消失了。问了化妆区一圈人,都只有自己用的一个。索性将提包丢在角落,扫过整个大厅,有个眼镜男在她提包边默默打游戏,有个小学生坐在椅子上刷视频,如果听到几声疯狂的吼叫,则毫无疑问也是在打游戏。反观搭讪闲聊之众,却轻声细语。她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但眼下情景……不得不豁出去。为了借到不可或缺的发网,她一直等一对情侣说完话,才跳着胆子低眉顺眼上前:“你好,请问你有多余的发网可以借一个给我吗?我的发网忘带了。”
其中的姐姐不确定地翻了翻包,递给A一个发网。正急切地道谢时,他们摇摇头,说着。A看着两人淡淡的表情与言语,想来还是不去打扰他们。
一堆五颜六色的人物海报和纸片摊在长桌上,桌边放着多种工艺亮面金属徽章,衣着华丽的NPC扶着桌子讲解游戏的规则,一群人环绕着他,几个人老神在在扶着旋转楼梯睥睨,没人察觉桌上的白布。井在人群中记下规则,眉头紧皱,脑子里可以大致形成一楼、二楼的地图,但有些地方还没来得及去,没有地图的话终究不能十拿九稳。
“奖品是什么?”
“奖品说过了是酒店的标准客房一晚。”
“游戏到点结束。只有抓人最多的功方或者活到最后的守方能获得胜利,胜者只有一个!”
捉迷藏大赛拉开帷幕。
井轻轻捋起大袖,打量手上的透明气泡细手环。现在是守方藏匿的时间,她跑向一楼靠左侧的备餐室,蹲在柜子旁边。要是柜子可以藏人就好了。手机亮屏显示功方又往自己图标显示的这个方向前进,她立刻警觉,背墙俯身绕到消防通道,迅速摸上二楼。左手打开楼梯门时,迎面对着一个哥特风女子。井呼吸一滞,后倾贴在门上。两个人四目相对。眼前女子紫唇艳艳,僵硬地挥动手臂。井挤出人类最大弧度的微笑,颔首,走过她身边,场面略显局促。
二楼一角。A气定神闲躺在松软的金丝沙发椅,身后是窗帘过滤着醉人的柔光,嘴里说起有的没的,和同伴一起。七分钟前,有一群头套人挥舞着武器耀武扬威,挡住她们的路。她条件反射就举双手投降了,他们嘻嘻哈哈检查有没有手环,歪着离开了。
“这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吗?”某人放下双手。同伴对着背影笑起来,“现在是他们抓迷藏的时间。他们以为我们是躲起来的那个。”A点了三个头,若有所思,“他们闹,那我们慢慢逛吧。”于是,她俩就赖在电梯旁的两张软椅上,角色扮演的道具放在大茶几上。
A划着手机里的图片,停在和同伴的这一张。照片里她一头蓝发微卷单马尾辫子,戴着金链眼镜,旗袍上绣有淡雅的银色花纹,在光线下散发光辉。同伴则是一身运动装扮,各项道具完美还原。几十分钟前,同伴提出跟她一起走,A以为只是简单逛一逛就会分开,但细想来好像就是一起一直玩。以及她没想到说搭子就真的是搭子,经常搭着手。
A为了这个活动穿上大一码的鞋子,走得极为努力,如今状态是整个人都放松升天了,足部的肌肉和血管化开,扣着手指玩,在这里流逝时光竟如此诱惑。
可惜这并不是属于她们的地方。
她们再次遇到了声势浩大的功方,两边人相视一笑,功方侧身走下电梯对面的楼梯,没影了。
正当同伴试图挑起一个话题时,几个风格各异的大人跑到附近,鬼鬼祟祟,猫着身子。“又有人被抓到了。”
同伴上前弯腰行礼,“你们是不是在玩捉迷藏?”站在她身后的A粲然一笑,指着楼梯,他们刚下去,想必他们刚去过的那里最安全。
他们听后折返回去,又过来坐电梯,过了几分钟队伍明显少了一个人,剩下的急匆匆走了楼梯。A看着他们转来转去,忽然有点后悔没参加这个游戏。于是伸个懒腰,懒洋洋道,我们去走那个楼梯吧,还不知道那里能去哪里。”同伴欣然前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阴暗的楼梯,这地方四处装潢亮丽,在楼道中却与平常地方并无不同。A在里边故意大声说话,掩盖莫名其妙的不安。她推了沉重的门,没有推开,心里暗喊不妙,想要往回走。同伴接着再用力推门,门缝里的光斜射到躯体。我们终于重见天日。
“对哦,我们亲眼看见他们进楼梯的,捉迷藏的范围不包括三楼,他们只能下楼,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肯定打开了这个门。我应该跟你一样使劲打开的。”A一路蹦跶,遇到岔路口时选择直走不拐弯。
酒店的通道纵横交错,其中一条从酒店内通向户外,几个卷发外国中年人在从A的身前路过。同伴跟随在她后面,感叹这里场地真大。尽管两人都看不见前方走廊的尽头,也得知她们活动范围是有限的,她们不过在那个门口定了一定,随后踏在繁复花纹的瓷砖上。
右侧墙边是一排裸露人形雕塑,形状不一,低下她们高傲的头颅。阳光穿入穹顶的灰尘,投射在她们凝固的头盖骨。同伴的目光停在叹息的长发女子,她的长发飞扬,发尾遮住胸部的一部分。A则停留在捂脸的短发女子前,凝视她断掉的双臂。雕塑旁边的烛台铜器,古铜色锈斑渗到墙皮表面。
渺小的活人在石像的注视下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脆弱的灵魂。等石像排列结束,她们继续漫步在环绕长廊里,竟撞见一个来回踱步的参与者。在这个隐秘的角落相遇并不容易,两方会心一笑,寒暄起来,消释了几万年的冰河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