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呼来风过堂》误笔

5、知我者希

　　江逐风回到长乐宫时已入夜，挥手遣退了要随行的侍女太监，待无人才卸下了伪装显出疲惫之色，腰间君子佩被他拿起，上好的羊脂玉精细雕磨，是他七岁生辰时父皇应允从国库中挑的，那时一眼就相中了这个。

　　“待读吗？”他嘴里念念有词将玉佩扔向软榻，想到什么似的不禁扯出一个表情，说是笑也勉强：“不过是为了监视我的傀儡罢了，知希。”

　　不一会就有人踹窗而入，玄衣少年拱手道：“属下在。”

　　窗棂在空中吱呀晃两下落了地，江逐风无言扶额，也不知这是第几个被他踹坏的窗子了。

　　他点了点地上的窗棂和近尺的门：“下次记得走门。”算了，料他也不会记住。

　　“主子有何吩咐。”

　　他拿起桌案上的册子来看，他在宫里每一步都被束缚着，不少私底下的事难办便就只能让死侍去办：“你去打听打听君家二子。”

　　“属下明白。”

　　自科举制改革政令下发，些许限制寒门读书士的一废，引得不少读书士争先恐后刻苦努力，殿试同试如火如荼进行，介于这些都归与太常丞主持。不少人都要经过太常丞的眼睛，而如今的太常丞的职位正落在君家掌权家主君轼身上。他膝下两子一女，其长子君临虚岁十八，是今年殿试前三甲，可谓是年少有为一鸣惊人，枢城近年来最年轻的三鼎甲之一。但又有传言说是贿赂了考官才当得上前三甲的，本人其实不学无术偷奸耍滑……

　　——江逐风提笔沾墨将前面几句用墨染晕开，还是最后一句更赢得他的信用，君临这人江逐风见过，街坊小流氓也不过也。

　　再谈到其二子君无夜庶子出生，未像其兄长般有什么实质上的成就，约莫十五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江逐风看到这一顿挑眉拂袖放笔：“就这些？”他与知希差不多同岁长大，对他的能力还是信得过的，只不过……藏这么深可真让人好奇。

　　“还有的，只不过是坊间传的。”

　　江逐风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说说看。”

　　知希思索道：“据说君家二公子性格古怪阴晴不定，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家仆都少见他。”

　　“有查到原因吗？”

　　知希犹豫着但还是说了：“说法不一，我捡了最可信的，说是君家二公子自幼体弱，君夫人怕他出事，便一直在府里静养。”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也有人说，他是因青面獠牙的相貌才不愿见人。”

　　江逐风轻笑一声作势敲他头：”你呀又听些闲人闲语，这种传言也有真？”知希侧了脸躲了要继续敲的手，江逐风收手不逗他了：“辰宴还有几天。”

　　“回殿下，十二天。”

　　江逐风喃喃几句这个数字：“还这么久，我都快忘了。”半仰躺在榻上想着这几天该玩点啥，想的都快睡着时，知希出声说道：“殿下早些歇息，明日文华殿还要听讲，属下便不打扰了。”

　　知希说完便要走，江逐风连忙叫住他：“慢着。”

　　“属下明白了。”

　　听到他这话江逐风才放宽心，点点头满意一笑：“知我者希也。”

　　知希离开后他倒是没继续躺在榻上，独自站在窗前，夜风拂过吹来一片院中央那梧桐老树的叶子，带着梧桐特有的气息。他想起白日里父皇说的“待读”之事，好说歹说是让他心中郁结难消，手一抛梧桐叶飞向了黑夜，看不清抓不到，日后的日子可有的好受了。

　　旦日一早，侍女还在门外扫着落叶清露映着光摇摇欲坠，便有人来打扰了。

　　“殿下开门！殿下。”

　　江逐风迷迷瞪瞪披了外袍，他歪着身子靠着一副没睡醒魂飞天外的样子，一半肩膀还漏着。

　　小杨就进了屋，将水盆搁置在一边说道：“娘娘难得见‘殿下’你起这么早去文华殿，为此还欣慰着呢。”

　　结果其实人还未从床上下来。

　　去听学的是他，赖在床上的也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是知希扮成了他，另一个则是他本人。

　　江逐风懒洋洋开口说：“去了就行，何必在意真假。”

　　“娘娘要是知道你如此荒废学业，定是要罚你的。”

　　他半真半假求饶道：“好小杨就饶了我吧，我就这几天悠闲时间可用了，便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不说母妃便不知。”

　　江逐风挥手招呼小杨过来：“丫头帮我办件事儿。”——

　　文华殿的晨钟破空击起鸟潮阵阵，知希披着江逐风的面皮，已经算得上是熟能生巧的跟路过的熟人打招呼，端的是跟本人一样丝毫不差。

　　端坐在青玉案前听着夫子讲学，他执笔的时候与江逐风分毫不差，连字体模仿也像模像样，这可是每晚替主子抄写《祖训录》的成果。

　　太傅捋着胡子查看功课踱步走到他停了，点了点头：“不错，今日三殿下倒是刻苦，孺子可教也。”突然太傅就像定住般立这不走了，将宣纸拿起仔细打量：“只不过……今日用的是生宣吧。”

　　知希一惊，撇了眼其他人个个是墨迹晕染成一坨，依稀可以分辨是个什么字，平日里文华殿用的都是熟宣或半熟宣，很少考虑纸张质量问题。

　　“笔锋适度游刃有余，不错。”

　　知希松了口气，所幸这老头子是个老眼昏花的，没查出个异常来。霎时间仅这刹那三枚羽箭疾速穿过窗棂三束光射了进来，直钉入知希桌上的宣纸，趁着众人还反应不及有人将羽箭上的纸条捡去。

　　“殿下遇刺！”

　　知希冷眼瞧着，趁空挡悄无声息混在人群当中。趁四下无人注意时知希展开纸条“一切安好即可，你家殿下去去就回。”

　　“……”

　　知希无言，纸条揉成一团抛给烛火成了灰烬。虽说这里隐秘，但离开久了也是会引人怀疑的，还未等他移步，正巧赶上一身影卫服饰的小杨鬼鬼祟祟翻墙进去。

　　一切收入眼内的知希：“……”

　　小杨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背后有人，就打算光天化日换衣潜逃。霎时感到背后阴测测发凉，回头一看身体一僵瞳孔一缩。

　　不好。

　　“殿下？！”不不不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平日里不着调的三殿下，而是……

　　“哥？！”

　　此时此刻他们不着调的三殿下早已是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