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不填海》炊口绍

33、 阴谋

　　三十三章
　　她低低的笑声穿透空气，声音好似鬼魅，亦幻亦真。
　　她说，我瞒着爸妈，你要帮我保密。
　　他说，你确不确定？有没有误诊？
　　她说，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吃什么都有限制，疼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是适合开玩笑的东西吗？
　　他说，什么时候手术。
　　她说，快了。
　　他沉默。
　　她似笑非笑，我很想好好活，我还年轻，我还需要很多没有得到的东西，我不想那么痛苦。
　　他仍默。
　　她摇摇手，你走吧。我一个人坐一会。
　　他不放心，但被她赶走了。

　　她扶着栏杆迎风而立，裙子被吹得飘起，头发肆意飞舞，她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夜色中的大海，黑色，还有蓝色。
　　她浅笑着理理头发，然后再一次望着大海。

　　他走出很久然后坐上车等着，他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该怎么启齿，至少他说过要保密。
　　她得了这么重的病不像是假的，但是为什么什么人都不告诉只告诉了自己？
　　难道他看起来很像神父吗，什么话都跟他倾诉。
　　他摇摇头，打开车窗看着夜色，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握住栏杆，栏杆很凉。冷冰冰硬邦邦。
　　看着烟波浩渺的大海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生和死都变得很简单，跳，或者不跳。

　　他觉得怪异然后意识到什么忽然冲出去往桥上跑，奔得那么快。会不会晚了？

　　她一只脚跨出栏杆然后努力跨出另一只脚。

　　他跑到桥边的时候桥上已经没人了。他很庆幸，然后听见了扑通扑通的水响。
　　他窜过去之后意识到什么也来不及了。

　　入水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我还需要爱情。

　　沉浮，沉浮，有什么力量牵引着自己往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反抗，她极想极想沉下去。

　　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皱皱眉头，看见他浑身湿淋淋地坐在旁边，看见她醒过来，眼睛一亮。
　　他整齐挺括的西装礼服都泡了水，贴在身上，头发湿嗒嗒地贴在额头，要多没形象就多没形象。
　　可她打心底觉得从没见过他这么有吸引力。

　　“你醒了？”他问。
　　她笑起来。
　　“你笑什么！做什么傻事！还去跳海！”他有点生气。
　　“我在笑，小说里面，女主角醒过来都是天花板消毒水和医院，身边的人第一句话都是‘你醒啦’，果然没错。”
　　“笑得出来！现在几点了！你还不回去！几个伯伯都急死了！”
　　“他们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语气低了下去。
　　“你一定要保密哦。”她笑了，“我本来不准备让你继续保很久的。”
　　他抬头看着她。
　　“现在你就得保下去咯，在我的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很长吧。”
　　“不要这么说。”
　　“不要这么说？要怎么说？要说什么？”她盯住天花板，“你能保密多久？我呢？一天？一个月？一年？两年？我能活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她的眼里都是泪水。“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夜未归。掉进海里。怎么解释。是个问题。
　　一夜。一男一女。身边没人。一个救了另外一个。
　　几个伯伯听了晏瑜也喝醉酒站立不稳的解释，都万分后悔灌酒的决定。
　　晏瑜也的父母和谢关雎的父母碰头之后，把关雎拉到房间里教训了一通，晏瑜也也被教训一通。
　　晏瑜也父母说，小姑娘喝那么多酒干嘛，还掉进海里，万一今天人家关雎没注意怎么办。
　　门外谢关雎父母对关雎说，还好你今天注意了，不然出什么问题你要全权负责。但是孤男寡女在医院这么久，你还做了人工呼吸，人家小姑娘怎么办，你要负责任。
　　两个人在病房内外同时沉默了。
　　两家父母在病房内外同时说，联姻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

　　他到了病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很久。
　　她厚着脸皮说，父母说了以前订婚的事情。
　　他说，父母要他负责。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一定要保密。
　　他说，好。
　　她说，你会保一辈子吗。
　　他说，只能这么保下去了。

　　婚礼很快被提上议程。结婚门当户对，两家父母都很满意。谈不上爱情，两对父母都是传统包办婚姻，早就想要对方这样的女婿或媳妇来成就好事，两家亲上加亲。
　　“包办婚姻自有道理。再说了，你们从小在一起，也是有感情的，不是什么硬塞的。”

　　她激动得没睡好，两只眼睛淡淡的黑眼圈，胃好像都不痛了。
　　他们商量好蜜月的时候做手术，然后再作打算。

　　对于婚姻她是这样解释的。
　　“关雎。我活不了多久了，不会很长的，不会拖累你很久，我保密是希望爸妈不要为我担心，我们俩结婚也是希望双方父母都高兴……我知道你牺牲得太多了，可是……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决不会拖累你很久的，结婚之后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只要在父母面前装作新婚夫妇那样，像别人那样就行。让他们不要担心。
　　“我一定会让你父母满意的，我会好好做媳妇，我不会拖累你很久……你还有未来，我们家会全力和你们家联手的……”
　　这场婚姻能在生意场上带来诸多利益。爱情在利益面前不算什么，何况两人都没有第三者的存在，所以很好解决。
　　“完美的爱情不存在，能平淡过完就很好。”
　　“爸妈当时也不接受，可是这样过下来，倒也好。”

　　没顾上妹妹谢夷光在日本的感受，两家热热闹闹地筹办喜事，晏瑜也的病情也因为这喜事似乎不再那么严重，恶心和呕吐都减少了，饮食控制得当，食量稍有减退。

　　夷光回国后尽管不情愿，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地铁上遇见凌漫是个意外，婚礼上没有看见她，谢关雎心里有很微妙的起伏。
　　似乎一直把瑜也当做朋友，尽管一直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
　　而凌漫，则好像是自己唯一真心喜欢过的人，尽管对方似乎不知情。
　　晏瑜也毕竟熟悉，父母早说过，不娶她可以，那就换一个呗，只不过那个人他可能看都没看到过。那么综合起来考虑，如果不准备独自终老，那么和晏瑜也结婚似乎是唯一的上选。
　　而且她的感情自己清楚，并不算葬送她的下辈子，相反，她还希望好好过下去。
　　既然这样就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