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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昨墓今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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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深处,密门轰然闭合。
锁齿咬合的声音仿佛来自体内,宁郁骤然一颤。他想冲上去,却脚下一软,膝盖重重跪在石砖上。身后那人不紧不慢地收刀归鞘,火星自刀身末端闪烁而灭。
谢戟的声音贴在他耳后:
“封门已成,你走不了了。”
宁郁挣扎着站起身,望向四周。
这不是明孝陵熟悉的布局。虽然同样以歇山顶、回廊柱、龙骨脊贯穿整体结构,但细节之间却显出更深一层的禁制逻辑:每一道榫卯,似都刻着活物的脉搏。
这不是他修的陵墓,也不是《营造法式》能解释的地宫。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另一版”明孝陵。
或者说,是明孝陵之下,被历史掩埋的“前身”。
他张口欲言,却只觉腺体灼热如焚,信香不断泄露,一缕缕苦楝木香如轻烟涌出,化入墙缝、梁柱、砖脊之中,引得整座地宫轻颤。墨斗线沿着他的腕骨盘旋,犹如某种仪式启动的脉络。
谢戟眯眼盯着他。
“你身上的味道,太杂。”
“你不是单纯的地坤。”
宁郁怔住:“什么意思?”
谢戟却不回答。他缓步走至墙壁前,指尖贴上红线勾勒的结构图,一道轻不可闻的咒声随之响起。墙面顿时微微下陷,露出一道石龛。龛中,摆放着数百枚残损榫卯,材质不一,却都刻有“宁”字家徽。
宁郁看得头皮发麻。
那是他前世修复过程中,因结构不合或检测失败而废弃的构件——竟在这里一枚不落地重现!
“你知道吗?”谢戟转身,目光灼灼,“宁家历代地坤之血,可通木脉。凡觉醒者,一旦动用信香,便会被整个结构识别为‘主脑’。而你身上——不仅有宁家血脉,还有……”
他倏地逼近,手掌猛然扣住宁郁后颈。
腺核被掌心锁死,一股奇异的压制力自皮下直贯神经。他整个人几乎被拎起,脊背紧贴着残破宫砖。
谢戟低声道:“……还有外来者的灵识。”
宁郁瞳孔剧震。
他没来得及回应,墙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谢戟眸色微变,长刀出鞘。
下一刻,石壁裂开,十余名身着藏青劲衣的影子从地底破土而出。领头一人发丝雪白,额角刻着一道咒痕,手中长鞭燃着红焰。
“谢戟!”他厉声斥道,“你解封了地脉?!”
谢戟眯了眯眼,语气冷淡:“你不是早该退位了吗,齐缄?”
那名唤作齐缄的老者咬牙:“若不是你将自己魂魄锁进封脉咒里,强行借地坤腺香复生,镇脉早该转序!”
谢戟冷笑:“那你们以我血肉铸镇符、以我魂魄做锁芯时,可有问我一句‘可愿’?”
齐缄愣了一瞬,旋即暴怒:“你本是殉葬之躯!能留下全尸已是恩赐!”
宁郁彻底听懵了。
魂魄?锁芯?谢戟是被……活人祭?
他感觉后颈剧痛,整个人几乎站不稳。墨斗线在体内盘旋得更快,似被某种古老的机关识别为“钥匙”,而腺体的灼烧感也渐趋剧烈,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失控。
他低头,赫然发现掌心被烧出了木纹。
——是那种,只能在数百年古建中才会自然生长出的年轮纹理。
“你控制不了这座陵。”齐缄怒吼,“宁家地坤信香本就不稳,再多一个异数,镇封必崩!”
话音未落,地宫顶部蓦地炸裂!
大量古砖坍塌,光线如水灌入。宁郁看见上方是一片空旷的考古工地,几台探测仪正将红光对准陵顶,而原本打算继续挖掘的队员正惊恐后退。
“老师,快看!”有年轻声音高喊,“……下面像是个完整的歇山结构——还有活动机关!”
一道光柱穿透石顶,直击他掌心图腾。那图腾仿佛受到回应,瞬间光芒大作!
谢戟骤然上前,一把扯住宁郁,将他整个护进刀势之中。
“别让他们再往下探!”他怒斥齐缄,“再探一尺,镇魂木就会碎。”
齐缄神色剧变。
“可你复生,便意味着主脉断。”
“我若不复生,”谢戟声音冷得像千年冻土,“你们便得日日夜夜用宁家地坤的血修补镇符,直到耗尽最后一个人。”
齐缄面色惨白,长鞭重重甩在地上,咒痕陡亮!
可此刻的宁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处境——
他不是穿越了,而是被“选中”。
镇封之术、木脉之魂、信香共鸣、魂芯绑定……宁郁脑海中所有现代经验与逻辑,在这座陵墓面前彻底崩塌。
他甚至已经闻不清自己气味,而四周残破机关中流动出的木香,早就与他自身混为一体。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合体”。
他颤声道:“……你们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谢戟答得平静:“你穿越的那一刻,魂识进入木脉,被识别为遗留主脑的‘应体’。”
“应体?”宁郁脑中轰然,“你是说,我——不是我?”
“你是你,”谢戟盯着他,眉眼森寒,“可你也是……我五百年前等来的钥匙。”
宁郁彻底愣住。
天光从头顶洒落,考古工地一片混乱;地底封门已合,幽冷机关渐次苏醒。宁郁站在历史的交界处,看着谢戟披着封土与鲜血缓步走来,仿佛穿越整整五个世纪,只为在这座活陵之下,将他唤醒。
谢戟目光沉沉,缓声道:
“我用五百年换来一次开门。”
“你呢,宁三公子——打算用你这具身体,开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