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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泠鸢记 逆 光生长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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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节
泠鸢与弟弟同班
到了上学的年纪,母亲为了弟弟在学校有人照顾,让泠鸢和弟弟同一年级同一班。弟弟成绩不好又留级,本该上六年级的泠鸢只能和弟弟一起上三年级,因为这件事她不知道被同学嘲笑过多少次。她渴望上学,又特别害怕去学校。
泠鸢深深的记得第一次和弟弟同一班的情景,她及不情愿地站在教室门口,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
教室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她却觉得那些声音像针一样刺入她的耳朵。甚至觉得那些声音都是在嘲笑她。
“进去吧,好好照顾弟弟。”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泠鸢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哇,她好高啊!”
“她不是六年级的吗?怎么来我们班了?”
“听说她是为了照顾弟弟才留级的,真丢人!”
泠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低着头,快步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她的身高和年龄让她显得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手指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和自卑。此时的她只想当一个隐形人,甚至天真地希望自己如果有一件隐身衣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既上了学别人又看不见她。
老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时,泠鸢半蹲着站起来,因为她不敢站直,那样会显得她更高,更大。
“大家好,我是泠鸢……”她站起来,小声自我介绍。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泠鸢的头更低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年的春天,云山县第一小学迎来了一个转学生。当班主任李老师领着那个扎着蝴蝶结、穿着红色灯芯绒外套的女孩走进四年级二班时,全班同学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同学们,这是从中部大省城转来的林玲玲同学。"李老师拍了拍手,"大家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林玲玲站在讲台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吸引。那里坐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冷泠鸢。 十二岁的泠鸢比其他同学都要高挑,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裙,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阳光透过窗外的老槐树,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与其他好奇张望的同学不同,她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铅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玲玲,你就坐在第三排那个空位吧。" 玲玲走过泠鸢身边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她注意到泠鸢的课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趣味数学》,书页边角已经卷起,显然被翻看过很多次。
玲玲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女孩。 她的眼睛特别大,像两颗黑葡萄,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每当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她的皮肤特别白,像瓷器一样细腻光滑,阳光下几乎能透出光来。她的头发乌黑柔顺,总是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格外活泼。 玲玲不仅长得漂亮,成绩也特别好。 每次考试,她的名字总是排在年级前列。老师们提起她,总是赞不绝口:“玲玲这孩子,真是聪明又懂事。”同学们也特别喜欢她,因为她从不摆架子,总是笑眯眯的,对每个人都友好热情。
泠鸢第一次见到玲玲时,就被她的光芒吸引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耀眼的人,像一束阳光,照进了她灰暗的世界。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玲玲来到她身旁,“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玲玲笑着问道,眼睛弯成月牙。 泠鸢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小声说道:“嗯。”这是玲玲第一次跟她讲话的情景。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立刻围住了玲玲这个"大省城来的新同学"。 "你的裙子真好看!" "你们那的学校是什么样的?" "你会跳皮筋吗?" 在一片叽叽喳喳中,玲玲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独自收拾书包的蓝色身影。泠鸢的动作很轻,像一只怕惊动别人的小猫。她把数学书小心翼翼地放进打了补丁的书包里,又取出一个铁皮饭盒。 "那是冷泠鸢,"同桌王丽顺着玲玲的视线小声说,"她爸爸是中学老师,妈妈以前是县医院的医生。"王丽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她妈妈因为超生被开除了,现在在家给人接生。" 玲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想起自己妈妈说过,现在计划生育抓得很严。 "她成绩可好了,就是不爱说话。"王丽撇撇嘴,"张老师说她像个'小大人'。" 午休时分,玲玲看到泠鸢独自坐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吃饭。她的饭盒里只有半个馒头和一撮咸菜,却分了一半给一只瘦弱的橘猫。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远远看去,就像一幅静谧的画。 "喂,扫大街的女儿!"几个男生突然围了过去,为首的正是班上最调皮的刘强。他一把抢过泠鸢的饭盒,"吃这么好,是不是偷了学校的钱?" 泠鸢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玲玲看到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却没有哭。 "还给我。"泠鸢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想要就自己来拿啊!"刘强把饭盒举得高高的,引得其他男生哈哈大笑。 玲玲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一把夺回饭盒:"你们干什么欺负人!" 刘强愣了一下,随即嬉皮笑脸地说:"哟,大省城来的大小姐也管闲事?你知道她妈——" "我知道,"玲玲挺直腰板,"她妈妈是医生,救过很多人。你妈妈呢?只会背后说人坏话吗?你知道这种人还有一个名称叫什么,知道吗?” 这句话戳中了刘强的痛处——他妈妈确实是镇上出了名的长舌妇。男生们悻悻地走开了,玲玲把饭盒还给泠鸢。 "谢谢。"泠鸢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她接过饭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给玲玲,然后快步走开了。 那颗糖纸已经有些皱,显然被珍藏了很久。玲玲小心地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她决定一定要和这个特别的女孩成为朋友。 第二天数学课上,张老师出了一道思考题。就在大家抓耳挠腮时,泠鸢举起了手。她的解题方法比老师教的还要简洁,张老师惊喜地连连点头。 "泠鸢同学很善于思考,"张老师推了推眼镜,"大家要多向她学习。"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泠鸢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低头看着课本。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
玲玲拿着作业本走到泠鸢桌前, "泠鸢同学,这道题我不太明白,你能教教我吗?"
泠鸢明显怔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就在玲玲以为会被拒绝时,泠鸢往长凳边上挪了挪,让出一小块位置。 "这里要用到乘法分配律。"泠鸢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她讲解时,修长的手指在纸上画着图形,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玲玲注意到她右手虎口处有道浅浅的疤痕,像一弯小小的月牙。 后排突然飞来一个纸团,正打在泠鸢后颈上。玲玲展开一看,是一幅拙劣的漫画,画着一个女人抱着婴儿,旁边写着"超生户"。 泠鸢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蓝黑色的墨点,但讲解的声音依然平稳。玲玲一把抓过那团纸撕得粉碎。 "别理他们,"玲玲压低声音说,"你讲得比张老师还清楚。" 泠鸢抬起头,阳光穿过云层,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细碎的金光。那一刻,玲玲仿佛看见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放学时下起了小雨。玲玲看见泠鸢站在走廊下犹豫,便撑开自己的小花伞:"我们一起走吧!" 泠鸢摇摇头:"我等人少些再走。" "那我陪你等。"玲玲收起伞,靠在泠鸢身边的墙上。 两个女孩静静地站着,听着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玲玲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女孩——泠鸢的侧脸在雨天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柔和,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窗外?"玲玲终于忍不住问道。 泠鸢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窗外有很多美丽的东西,我在数梧桐树的新芽,看小草随风摆动…" "我帮你一起数。"玲玲握住泠鸢的手,"两个人一起数,会数得更有趣。" 泠鸢的手很凉,却在玲玲的掌心慢慢变暖。雨幕中,两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走廊下,一个穿着鲜艳的红外套,一个穿着洗旧的蓝布裙,像两朵在风雨中相互依偎的小花。 那天之后,玲玲总是找各种理由接近泠鸢。她发现这个安静的女孩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会把橡皮切成两半分给忘带的同学;会在值日时默默把所有人的凳子都翻下来;下雨天,她的伞永远借给别人,自己却淋雨回家。 但每当有人想靠近,泠鸢就会像受惊的小鹿般躲开。那种矛盾的气质让玲玲着迷——既像冬日的暖阳,又似深秋的寒霜。 转眼到了六一儿童节。学校要举办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出节目。班主任李老师提议表演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但需要一名钢琴伴奏。 "泠鸢,"李老师突然点名,"听说你爸爸教你弹过钢琴,你愿意为班级伴奏吗?"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女孩。泠鸢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都泛白了。 "我...我不行..." "别害羞嘛,"李老师笑着说,"就这么定了。" 放学后,玲玲发现泠鸢躲在厕所里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女孩流泪。 "怎么了?"玲玲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泠鸢的声音哽咽,"而且...而且同学们都在背后说我..." 玲玲这才明白,对泠鸢来说,站在聚光灯下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流言蜚语。 "等着!"玲玲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宝贝的白色连衣裙,又拉着妈妈给泠鸢做了条新发带。 演出那天,当泠鸢穿着玲玲的裙子坐在钢琴前时,整个礼堂都安静了下来。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当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旋律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玲玲站在合唱队伍里,看到前排的刘强惊讶地张大了嘴。而平时最爱说闲话的几个女生,此刻也都安静地听着。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泠鸢站起身鞠躬,目光却穿过人群,找到了玲玲。两个女孩相视一笑,那一刻,玲玲觉得泠鸢眼里的冰霜终于融化了。 演出结束后,泠鸢把裙子仔细叠好还给玲玲。 "送给你了。"玲玲摆摆手,"你穿着比我好看多了。" 泠鸢摇摇头:"这是你最喜欢的裙子。" "所以才要送给你啊。"玲玲眨眨眼,"因为...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泠鸢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那...那这个给你。" 纸包里是一枚精致的书签,上面用工整的字迹抄着一首小诗: "朋友是星星,不一定天天见面,但你知道,他们永远在那里,闪着光。" 书签的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泠鸢最喜欢的花。玲玲知道,在这个春天,她不仅收获了一份珍贵的友谊,还遇见了一个如月光般纯净的灵魂。
泠鸢比班上的孩子都大,每一次班级里大扫除啊之类的事情,老师都会叫泠鸢去做。
为了融入班级,泠鸢开始拼命讨好同学。她帮他们写作业、打扫卫生,甚至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们。
那是一个午后的课间,泠鸢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老师办公室回来。 她的心情很好,因为最近班上的同学对她态度好了很多,甚至有几个平时讨厌她的人也开始主动跟她说话,还总是找她抄作业。 “泠鸢,你的作业借我抄一下呗!” “泠鸢,帮我值日吧,下次我请你吃零食!” 泠鸢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只是利用她,但她依然感到一丝开心。至少,他们不再叫她“肥猪”了。 她走到教室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低的笑声。 “那只死肥猪还以为我们不讨厌她了,真是笑死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泠鸢的手僵在门把上,心跳猛地加快。 “对啊,天天在老师那里献殷勤,帮老师干这干那,看到她那哈巴狗的样就讨厌!”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泠鸢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手指微微颤抖。 她想要转身离开,但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最可恨的就是上次我喊她死肥猪,被玲玲听到了,玲玲还不准我这样叫,还不理我了,真是讨厌她!”第一个声音继续说道。 “对呀,对呀!她凭什么是玲玲最好的朋友啊?要不是看到可以抄她的作业,我才不理她呢,看到就讨厌,好恶心!” 泠鸢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痛苦和羞耻。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同学突然对她态度好了。原来,他们只是为了抄她的作业,只是为了讨好玲玲。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作业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傻?我只是不想他们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这样都很难?” 她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和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记得有一年夏天快放暑假时,学校发成绩单,她考了班上的第一名,那天是班上一个不怎么喜欢她的女老师发成绩单,那个女老师把她的奖状给了她们家一个亲戚的孩子,那孩子成绩平时很差,还总是欺负其他的同学。因为自己没有奖状,她把头埋在课桌下,突然有个同学举起手问道:“老师冷泠鸢考了第一名,为什么她没有奖状?”然后那个女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冷泠鸢同学,你虽然考了第一,但是你的字写得不工整,而且你比其他同学大那么多,你的理解能力比他们要强,你成绩比他们好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不要觉得老师把奖状给别人。你就不服气。”老师说完气愤的,头也不回的冲忙离开了。泠鸢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平时就讨厌她的那个几个同学冷嘲热讽道嘲:“有的人呐,平时跑那么快,总在老师面前献殷勤,帮老师洗衣服,提水,扫地……最后又怎么样?老师还不是照样不喜欢她,这就叫活该,自作自受。”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才不要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玲玲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愤怒地站起地来,朝那几个同学吼道:了“你们几个少在这里给我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是泠鸢自己愿意去的吗?每一次不都是老师叫她去的,包括老师每一次叫你们去,你们都推三阻四的求着泠鸢替你们去,老师自己怀着孕不方便,找大家帮忙。因为她替大家做了所有的事,这会儿在这里说风凉话,有意思吗?以后你们离我跟泠鸢远一点。”那怕多年以后,每当泠鸢想起这一天,她都替当时的自己感到耻辱,老师可以不把奖状给她,可是为什么还要用她最在意的事来伤害她,羞辱她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所以尽管泠鸢努力讨好别人,但她依然感到孤独和痛苦。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始终无法真正融入班级。
第二节
她常常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其他孩子玩耍,心里充满了羡慕和酸楚。
“泠鸢,帮我写作业吧!”一个男孩把作业本扔到她桌上,笑嘻嘻地说道。
泠鸢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拿起笔开始写。
“谢谢你,泠鸢!”男孩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跑开了。
泠鸢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和痛苦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为什么我总是讨好别人?”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作业本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泠鸢,你来帮我批改作业吧。”老师微笑着说道。
泠鸢点点头,快步走到讲台前,拿起红笔开始批改。
“泠鸢真懂事,比那些调皮的孩子强多了。”老师满意地说道。
泠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感到一阵空虚。
“老师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因为我听话?”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心里充满了困惑和痛苦。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欢呼着跑出教室,去操场上玩耍。
泠鸢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羡慕和酸楚。她很想加入她们,又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
“泠鸢,一起来玩吧!”一个女孩回头喊道。
泠鸢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我还有事。”
她转身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看着窗外。渐渐的泠鸢发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也挺好的,每次都可以看到外面不同的风景,只要不上课,不学习的时候,她总喜欢静静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窗外。她发现春天的时候,树枝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像一颗颗小小的绿色的希望,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远处的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野花悄然绽放,像是大地悄悄铺开的一张彩色地毯。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偶尔有几只小鸟掠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 泠鸢的心里荡起一股淡淡的温暖。她看着那些新生的绿芽,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她也想要像这些新芽一样,挣脱束缚,迎接阳光。 可是,当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绿芽时,却又缩了回来。 “我真的可以吗?”她低声喃喃,心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夏天的风带着燥热的气息,吹动了梧桐树的叶子。 树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像一片片绿色的翡翠,随风轻轻摇曳。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压顶,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泠鸢看着窗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矛盾。 她渴望像那些树叶一样,在风中自由舞动,却又害怕狂风会将它们撕碎。 暴雨倾盆而下,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泠鸢的心里也下起了雨。她想要靠近别人,想要被爱,却又害怕靠近后的伤害。 “我真的可以吗?”她低声喃喃,眼底一片湿润。
秋天的时候,梧桐树的叶子渐渐变黄,像一只只疲倦的蝴蝶,在风中轻轻飘落。 草地上的野花也凋零了,只剩下枯黄的草茎,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泠鸢看着窗外,一阵强烈的孤单与悲凉将她包围。 她想起自己就像那些落叶,随风飘荡,无处安放。 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偶尔有几只南飞的大雁掠过,留下一串凄凉的鸣叫。 泠鸢的心里也充满了凄凉。她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真的可以吗?”她低声喃喃,心里空荡荡的总,总觉得少了什么?
冬天来了,梧桐树的叶子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吱呀吱呀的闷响。草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像是大地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外衣。 泠鸢凝望着窗外出神,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叹息到那个光秃秃的树干应该很冷吧,它应该很孤单吧,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孤独而无助呢?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偶尔有几只小鸟停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然后又飞走了,孤单的梧桐树佛在诉说着什么。 泠鸢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唉!真希望我现在是一棵梧桐树啊,这样我就可以陪着它了,可惜我什么也不是。”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于是赶忙收回视线,快速地把头埋在两手间。
第三节
一次课间,几个调皮的孩子又开始嘲笑泠鸢:“泠鸢,你怎么又留级了?是不是太笨了?” 泠鸢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闭嘴!”玲玲突然站起来,声音清脆而坚定。 “泠鸢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再敢欺负她,我就告诉老师!” 那几个孩子愣了一下,随即灰溜溜地跑开了。 泠鸢抬起头,看见玲玲正微笑着看着她:“别伤心了,别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懂,没必要为不懂你的人难过。而且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泠鸢的心在这一刻好像融化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站在她这边,并且懂她,理解她。
每天早上,玲玲都会在泠鸢家门口等她。因为泠鸢每天都要帮家里干完活才能去上学。玲玲来得早时候,还会帮她一起干。
“泠鸢,快点,要迟到了!”玲玲笑着喊道。
泠鸢匆匆跑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
她们手牵着手,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泠鸢,你看,那边的花开得好漂亮!”玲玲指着路边的野花,兴奋地说道。
泠鸢点点头,她觉得空气都是甜甜的。
放学后,她们一起回家,路上总是有说有笑。一起讨论数学题,一起讨背课文,一起谈梦想。
“泠鸢,你以后想做什么?”玲玲问道。
泠鸢愣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我想当一名老师。”
“那你猜猜我想干什么?!”玲玲调皮的眨着眼睛笑嘻嘻地问道。
“哎呀!我猜不到,你快说你快说你想做什么?”泠鸢问道。
“我将来呀……我……不告诉你。”玲玲皎洁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像及了会说话的星星,并向前奔跑了起来,边跑边回头说“你来追我呀,追到了我就告诉你。”
“我真的可以吗?”她低声喃喃,眼泪无声地滑落。违的笑容便快速的在泠鸢的脸上蔓延开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充满了温暖和希望。
周末,泠鸢和玲玲一起去河边玩耍,一起去钓虾子,摸小鱼。
“泠鸢,你看,那边有只小鸟!”玲玲指着树上的小鸟,兴奋地说道。
“你看那只小鸟多快活呀,我听说鸢也是一种鸟哦,所以泠鸢,你一定要像小鸟一样开心快乐,自由自在的飞翔,知道吗?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要开心哦,答应我,好吗?”
她们坐在河边,脚丫子泡在清凉的水里。
“泠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玲玲轻声说道。
泠鸢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激和温暖。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友谊。
她在心里默默的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的保护玲玲,哪怕是付出她的生命,她也愿意。
第四节
一天午休的时候,泠鸢正在教室里写作业,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抬起头,看见几个同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泠鸢,你弟弟跟人打起来了!” 泠鸢的心猛地一沉,赶紧放下笔,冲出教室。 她跑到操场,看见弟弟正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按在地上,脸上已经青了一块。 “放开他!”泠鸢冲上去,用力推开那个男生。 她的声音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谁啊?少管闲事!” “他是我弟弟!”泠鸢挡在弟弟面前,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捏着拳头发抖,因为害怕心脏砰砰砰跳得飞跳,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那个男生不服气的冷冷“哼”了一声,一脸嘲笑、鄙视,愤愤不平地转身走了。 泠鸢松了一口气,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她发现自己的手心一片湿润,转身扶起弟弟:“你没事吧?” 弟弟擦了擦脸上的血,嘟囔道:“不用你管!” 泠鸢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奈和痛苦,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扶着弟弟去了校医室。回到家,母亲看见弟弟脸上的伤,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怎么又打架了”母亲冷冷地问道。 泠鸢低下头,小声说道:“是高年级的男生先动手的……” “你怎么没看好弟弟?让他跟人家打架还被挨打?”母亲的声音尖锐而冰冷。 泠鸢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和痛苦。 她想要解释,但母亲已经转身去照顾弟弟了。 “弟弟,疼不疼?下次不可以和别人打架哦,如果遇到那种比你大的高年级的人,不要正面与人家冲突,赶快去找姐姐或者老师,不要吃眼前亏,知道吗?明知道自己跟人家的力量悬殊,还要硬碰硬,你是不是傻呀?妈妈平时教你的三十六计去哪了?饿不饿?妈妈给你煮荷包蛋垫垫肚子,晚上妈妈在做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母亲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 泠鸢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幻想着这一切都是妈妈对自己说的。
那天晚上,家里突然停电了。
泠鸢和弟弟点着蜡烛在客厅写作业,父亲在厨房里做饭,母亲则在一旁帮忙。
泠鸢正专注地写着试卷,弟弟突然推了她一下:“你占太多地方了!”
泠鸢的手一抖,不小心把弟弟的作业本碰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泠鸢赶紧捡起作业本,发现地上有水,作业本湿了一角。
她连忙用袖子擦干,小心翼翼地把作业本递给弟弟:“我已经擦干净了,应该还能用……”
弟弟接过作业本,看了一眼,突然冷笑一声:“湿成这样,我怎么写?”
说完,他一把抓起泠鸢的试卷,直接扔进了地上的水渍里。
“你干什么!”泠鸢惊叫一声,赶紧捡起试卷,但已经来不及了。试卷上的字迹已经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
“这是我抄了两节课的试卷!你凭什么毁掉!”泠鸢的声音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谁让你弄湿我的作业本!”弟弟毫不示弱,瞪着她。
厨房里的母亲听到动静,冲了出来:“吵什么吵!”
泠鸢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妈,弟弟把我的试卷毁了,我明天交不了作业……”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先把弟弟的作业本弄湿的吗?我在厨房听的一清二楚。”母亲的声音严厉而冰冷。
“是他先推我,我才不小心……”泠鸢话还没说完,就无情的被母亲打断。
“闭嘴!你总是找借口!”母亲抓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抽在泠鸢的背上。
泠鸢痛得弯下腰,差点摔在地上。
父亲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夺过棍子:“你干什么!怎么能这么打孩子!”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尖叫道:“她欺负弟弟,我教训她怎么了!”
“泠鸢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偏心!”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我偏心?你看看她,总是惹事!还狡辩,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
父亲没有再说话,而是举起棍子,狠狠地打在母亲的腿上。
“梁静秋!你还是人吗?公平一点行不行?一碗水端平一点点吧!自己摸摸你的良心,你的心都偏到哪里去了?”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压抑了多年的怒火终于爆发。
母亲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你敢打我!你为了这个死丫头打我!”
泠鸢站在旁边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弟弟也被吓到了,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晚上泠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她的背还在隐隐作痛,母亲那一棍子打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可是,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煎熬。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幕。
父亲夺过棍子,狠狠地打在母亲的腿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梁静秋!你还是人吗?公平一点行不行?一碗水端平行不行!”
这是父亲第一次为她说话,第一次站出来保护她。
泠鸢的心里涌起一股温暖和感激,像是寒冷的冬夜里突然出现的一束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可是,这束光却让她感到不安。
她想起母亲坐在地上大哭大闹的样子,想起父亲愤怒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惧。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
心里充满了矛盾和内疚。
第五节
在结束一个星期紧张的课程后的某个周五,泠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推开门,就看见母亲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弟弟呢?”母亲猛地转过头,眼神凌厉地盯着泠鸢。
泠鸢愣了一下,小声说道:“他……他不是应该先回来了吗?他们班放学比我早……”
“先回来?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回来?你是怎么照顾弟弟的?”母亲的声音尖厉而冰冷地穿透她的耳膜,像一把刀子刺入泠鸢的心里。
泠鸢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和痛苦。
“我……我在火箭班,放学比他晚一节课,他们班早就放了,这个您是知道的,之前他不也是每天自己先回来的吗?……”听到泠鸢的解释,母亲火冒三丈,整张脸变得狰狞而扭曲,左手叉着腰,右手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戳着泠鸢的鼻子,她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个死丫头,翅膀长硬了,是吧?我管不了你了,啊?现在都开始犟嘴了,是吧?开始拿你那个破成绩在我这里炫耀了,啊?你长本事了你。现在学费贵的要死,要不是我拿钱供你,你能够去学习,能够进那个破火箭班?你只能跟那些辍学在家的孩子一样在家里干活,我天天让你去学校里面坐着享福,你不但不知道感恩,还敢拿话来反驳我了。”泠鸢的头一下一下的往后仰,步子也往后倒退了几步,直到撞到后面的一堵墙才停了下来。母亲尖利的指甲戳在她的鼻子,脸颊上,留下一片深红的印记,有的地方甚至戳破了皮,冒出鲜红的血珠,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她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全身都在颤抖,她害怕甚至恐惧极了此时的母亲。
“别找借口!你就是自私,只顾自己,从来不管弟弟!”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泠鸢没有哭,因为在很多年前,她就答应自己以后都不在母亲面前掉眼泪,只是平静的看着母亲。不知怎的,母亲被泠鸢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发怵,“你真是一个冷心薄情的人,弟弟这么晚没回来,你一点都不担心。”母亲说完愤愤的转身,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拉着泠鸢出门:“快去找!要是弟弟出了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泠鸢跟在母亲身后,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惧。其实她真的很担心,弟弟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被所有人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人心险恶,她听同学说最近学校周围有一些坏孩子,将落单的孩子围在巷子里面殴打,擂肥(索要钱财)“弟弟会不会遇到他们了呀?弟弟,你千万不能有事呀。”泠鸢在心里无数次的祈祷。
她们在街上四处寻找,问遍了弟弟的同学和朋友,却一无所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泠鸢的心里也越来越沉重。
“弟弟,你到底在哪儿?”泠鸢低声喃喃,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泠鸢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砖墙时,照见蜷在垃圾箱旁的影子。冷耀的校服被撕开大口子,嘴角裂了道血痕,左眼肿得睁不开。
“ 弟弟!”泠鸢冲上去,紧紧抱住他,“你没事吧?”
弟弟推开她,倔强的道:“不用你管!”
"钱...钱给他们了..."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这个...没给..." 沾血的手心里,躺着泠鸢上周给他买的英雄钢笔——那是他作文比赛一等奖的奖品。 手电光往巷子深处晃去,七八个烟头忽明忽暗。王彪的声音带着笑:"哟,这不是冷家那个女学霸吗?" 铁棍拖过水泥地的声音刺得人牙酸。泠鸢把弟弟护在身后,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破洞牛仔服的青年,左耳钉着枚生锈的校徽。 "你弟这个月欠了六十块。"王彪吐着烟圈,"姐弟俩总得有个交代?"
这时母亲也赶了过,那帮混混看情况不对,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记得带钱来”的警告,愤愤不平地转身走了。
母亲走上前,一巴掌打在泠鸢的脸上:“你是怎么照顾弟弟的?让他跟这些坏孩子混在一起!”
泠鸢的脸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自己,只是低声说道:“妈,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要是弟弟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以为我花那么多钱让你去学校是干什么的?”母亲的声音尖锐而冰冷,像一把刀子刺入泠鸢的心里。 弟弟一把推开母亲,第一次大声的对母亲道:“有病吧?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她管,打她干什么?又不是她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事的人是我,要打你就打我。以后不准你打她。”
母亲和泠鸢同时震惊的抬起头望向弟弟,母亲张开的嘴巴久久没有闭上,愣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泠鸢沉浸在弟弟刚刚的话中回不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弟弟,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她对母亲吼叫。她那死寂般冰冷的内心的某一处,在悄悄的融化,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掀起一阵阵涟漪,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
后来泠鸢才知道,这帮混混有套精细的勒索体系: - **定价策略**:普通学生5块/周,班干部10块,像冷耀这种成绩好的"书呆子"翻倍 - **收钱周期**:每周五放学后,技校废弃车棚"交款" - **惩罚机制**:迟交一次扇耳光,两次踹肚子,三次见血 冷耀的数学笔记本背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正字——那是他挨打的计数。 "他们说要凑钱买摩托..."少年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说,"上次李强没给钱,被按在厕所喝尿..." 护士来换药时,泠鸢看见弟弟背上还有烟头烫的疤,排列得像某种耻辱的勋章。
报案的结果是一张皱巴巴的调解书。 "学生打架嘛,"老民警打着哈欠,"王彪他舅是区里新调来的..."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偷偷塞给泠鸢一张纸条:「他们派人在二中门口卖摇tou丸」。 当晚,王彪在游戏厅被突击检查,但第二天就大摇大摆出现在校门口——他舅舅是刚升任的区公安局副局长。
泠鸢在技校门口蹲了三天,终于等到落单的黄毛——王彪最忠心的小弟。 砖头拍下去时,她想起父亲以前教的《论语》:"以直报怨"。黄毛的鼻血喷在"严禁打架斗殴"的校规牌上,像朵妖艳的花。 "带话给你老大,"泠鸢踩住黄毛的手,"再碰我弟弟一次,我烧了你们买摩托的钱。" 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封——里面是王彪他们这半年勒索的账本,从李强妈妈卖血的收据,到张丽被迫偷家里国库券的证明。
事情结束得突然。
1998年严打,王彪的舅舅倒台,警车呼啸着开进技校时,泠鸢正给弟弟缝撕破的校服。 "姐..."冷耀突然说,"我把钢笔卖了。" 他摊开掌心,是三十七块六毛钱——足够买三本学习了。资料 窗外,警笛声惊飞了一树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