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从地狱爬出来后》水墨红鱼

29、三目鬼祭（三）

　　“你……”女子没有血色的脸更是煞白，朴素无华的麻花辫上只簪了几朵白花。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荡漾，她忽地炸开，化作一滩雾气消散开来。

　　景熙蹙眉，收回世间音，什么东西？抓抓自己毛躁的头发，继续向前走，直至一灌木丛后停下。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道观，在油绿的林中显得灰尘扑扑的，轻微“吱嘎”一声，景熙侧身顺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刻，鬼气瞬间消失，再无一丝一毫的踪迹，就是这里了。景熙看着眼前场景，内里杂草丛生，尽是荒凉颓废之感。

　　景熙握紧剑柄，这地方的气息十分古怪，像一个漩涡，将四周的灵气都调动缠绕，又过分纯粹。而最纯粹的地方，是最中间的佛堂。
　　鬼佛……她思索，此处莫不是有什么净化灵气的阵法？与鬼佛可有关系？

　　景熙谨慎向前移去，两侧厢房窗纸上忽地人影绰绰，望过去时，却什么都瞧不见。

　　景熙干脆不予理会，一步步向佛堂走去，风吹过，那破败的佛门早已脱落，横挡着人的路，蛛丝轻轻飘荡，寂静埋葬着人心。

　　她抬脚踏进去，一地厚厚的灰扬起，半掩口鼻，瞧着供桌上那巨人高笑得慈悲的金身佛像。
　　景熙曾监工过皇家寺庙的佛像制作，不说一些小讲究，单是这外形便不能这样制。
　　面部雕刻手艺不错，却颇觉古怪，特别是这上下结构，不协调极了，像是匠人偷工减料，袈裟下的腿偏瘪，没用足料子。

　　景熙蹙眉，跳上供桌，看能否吸收鬼气。眨眼她跳了下来，吸收不了，再看看。景熙和金身佛像对视，半晌，景熙眼都酸了，它也没动静。

　　正盯着，一道剑气自身后袭来，“弘光——”景熙翻身以剑挡之，可惜，她修为太低，在高压之下握不住剑，被生生震开。

　　世间音跌在地上，景熙看向来人，皱眉道：“齐少庭主，我是景熙。”

　　齐筠鹤只与景熙有过一面之缘，再加上这次她用的“祝瞒”身份，齐筠鹤认不出她也是理所当然。

　　谁知齐筠鹤冷哼一声道：“邪祟方才坑我不够，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么。”

　　“看招——”说着再次持剑向景熙攻来，景熙当即召回世间音，同她过了几招。
　　剑光四散，本就破败的庙宇此刻更加破败不堪，泛黄的纱帘席卷而起，缠在齐筠鹤剑上。

　　景熙只觉她剑法柔中有力，力中有劲，用力少强度大，比她只知蛮力的手法高明上许多。
　　景熙持剑与她对上，二人目光交汇，空中似乎闪出噼里啪啦的雷光，“我真的是景熙，你要如何才会信我？”

　　齐筠鹤：“废话少说！剑尊前辈和杨七在何处！”
　　景熙皱眉，看她的态度是不会信她了，于是持剑向齐筠鹤攻去，以此为掩，一团鬼气猛糊向齐筠鹤面门。

　　齐筠鹤未想到景熙竟来偷袭一招，未来得及反应，她双眼一瞪，瞳孔逐渐涣散，晕了过去。
　　景熙揽住她，白光一闪，将人变进木簪空间中。

　　她转头看向那佛陀，眸中暗光闪烁，准确而言，她并不是看佛陀，而是透过佛陀看向它背后那面本该被劈开一道窄窄狭口的墙。

　　它被齐筠鹤剑气所开，开启的一瞬间景熙便感应到了鬼气，一股森然的鬼气，却在眨眼间恢复原样，掩盖在圣洁的佛陀之下。

　　她单手握剑，以灵化气，凝剑气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佛陀。
　　佛陀不破不灭，它身后木墙开了一道口子。景熙飞身而去，以极快的速度闯入其中。

　　在她闯入后，裂缝关闭，没有一丝一毫痕迹。
　　景熙落地，映入眼帘的还是一间破败的寺庙，内里陈旧的纱帘飘荡，四处冒着鬼气。

　　她回头，原本进来的地方竟是一副黄土壁画，景熙走上前去观察，不禁瞳孔一震。
　　上面勾勒外界的画面，纱帘一飘一动，像是画动了起来，诡异又寂静。

　　景熙看向四周墙壁，发现上面也有画，她快步走过去，只见每面壁画都有画着尸体，是头、四肢分别见头不见尾的部分。

　　景熙向后退步，看着南面墙壁，眉头紧锁，这上面，一个扎眼的红衣人正被丝茧束缚缠绕。他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安稳，紧闭双眸，似是陷入梦魇。

　　陡然，一双柔夷素手从画中伸出，裹挟着铺天盖地的香气，将人熏得迷迷糊糊的，未等景熙有所反应，她只觉身上一沉，便被拽入画中。

　　景熙刚刚站稳，便迎面见到了四只女鬼，她们中有两个，景熙见过——一个是入梦的女子，另一个是方才拦路的女子。

　　四人皆是一身纯白，头戴白花，如同穿着丧服，她们的目光出奇一致的冷，滔天鬼气中，景熙觉得自己如今在她们眼中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逃不过她们的手掌心。

　　她顿了顿，瞧向入梦救助那女子，“是你故意引诱我来的？”
　　那女子冷笑，空洞的眼球淌着血泪，“呵，你修为如此厉害，不知害了多少鬼，一人独享岂非太自私，不若让我姐妹几个共享。”

　　景熙冷笑，“你们以为就凭你们几个不过百年的修为便能将我制服了？”
　　入梦的女子道：“所以，你的同伴如今在我们手中。”

　　她一挥袖，层层云雾拨开，祁夜依被网缠绕，挂在两棵大树间，呈大字状，垂首墨发披散，整个人如同破碎又精致的娃娃。

　　景熙见此一幕皱眉，只听女子又道：“真是活色生香的一幕啊。”
　　“鬼修姑娘，他修为如此之高，我们为了让他陷入梦魇可废了不少劲儿呢，梦鬼丝，欲是修为高超，欲是心魔难安，便愈是挣脱不得，一旦缠上，神仙难救。”

　　她笑得温柔，只是脸上的血泪愈发多了起来，白嫩的手去擦拭，却摸得满脸都是。
　　“当然，这不包括我。”

　　“鬼修姑娘，您是要陪他一起梦魇而死呢？还是你献出鬼气，我放你二人一条生路呢。”

　　景熙不答话，鬼气是不可能交出去的，祁夜依也是要救的。
　　“你们为何要杀杨家寨之人？”

　　“为何要杀？”女子轻笑，“你可听说过聚灵阵？”

　　聚灵阵？景熙颔首，她自然是听说过，但凡有点能力的修仙之人修炼时便惯常设聚灵阵凝结天地灵气，能够更好地修炼。

　　身旁三个姐妹听女子说此话有些按耐不住，提醒道：“阿婉，此话不可说。”

　　阿婉看向姐妹们，“我有数，反正她也出不去了，不如就让她死个明白，也算是对高手的尊重。”
　　众人无奈，倒也没再说什么。

　　阿婉又对景熙道：“那你可知聚财阵？”
　　聚财阵？景熙摇头，这她便不知道了。灵气是天地间真实存在的气，就像是空气、水蒸气，可财运就如同气运般，这类气要如何聚。

　　“你不知晓便对了，此邪门歪道知晓者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子继续道：“世间阴阳调和，相互依存，亦可相互转换。几百年前，村人心怀贪婪，便以献祭山神之名鬼祭了几个女子，以女子阴气得世间阳气，于寨四角活祭四女，此阵可成。”

　　她的语气悠悠的，带着缓慢，像一曲乡村小调，却让景熙心中有些闷得慌。
　　“那四个女子便是你们？”

　　几女点头，“确是我们。”
　　阿婉又道：“想来鬼修对一些诡异之日尤为敏感，你可察觉此处灵气纯净？”
　　景熙颔首，“嗯。”

　　她身旁一个门牙挺大像兔子的女孩道：“我们的作用。”语气颇为骄傲。
　　阿婉无奈：“阿怜……”

　　拦路之人阿叹也道：“对，他们不是喜欢阳气，不是喜欢钱财吗？我们以身为媒，转化灵气和怨气，让他们日日吸收，家家户户都富得流油，家家户户都盆满钵满，现如今借他们点利息也不为过的。”

　　景熙瞧着她们身上冲天的怨气，鬼气修为不够以至于强大的怨气都快要将她们淹没了，“我再问你们，被囚禁几百年，为何到如今才出来作乱？”

　　阿婉温婉一笑，“世上能人很多，我们几个小鬼被镇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只是多亏外面那尊将我们镇压了几百年的佛像，有些人偷工减料，才让我们挣脱罢了。”

　　景熙：“所以，你说的那鬼佛根本不存在？”
　　阿婉眉头一敞，无奈道：“姐姐，您怎么还信呀？”

　　景熙冷眼瞧她，“好。”又被骗了。
　　阿婉故作疑惑：“你到底要选哪个呢？双死还是双生？”

　　景熙一双眼紧紧盯着她，随即嘴角微弯，“我哪个都不选。”

　　话音刚落，身上浓郁鬼气猛地爆发出来，向几人袭去，招招狠厉，带着杀意。

　　几只鬼躲闪不及时，有两个身体都被薅了大窟窿。

　　阿婉笑道：“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地方我们待了几百年，里里外外都熟悉极了，都能化作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你若是想杀我们在此处怕是不行。”
　　“只是你的同伴，可就危险了。”

　　说话间，她竟直直向祁夜依掠取，指甲骤然变得尖尖长长，抵在祁夜依的脖颈处，“放下你的剑！收手！不然他怕是会有危险！”

　　景熙冷笑，不管不顾将手中鬼撕成了两半，她顿时化作雾气消失不见。

　　“阿叹——”阿婉大喊。

　　景熙能感觉到她相比于之前在树林里围堵她时变弱了，至少几十年的修为消失了。所以她的攻击不是没用，而是真的如同阿婉所言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了。

　　阿叹再次凝聚身体回来，景熙又撕碎了一个。

　　阿婉再次大喊：“阿萤！”女鬼亦是变为雾气再次凝结。

　　挟持祁夜依的阿婉睚眦欲裂，看着景熙的目光闪烁着不善，长长的指甲用力抵着祁夜依脖颈，再次出言威胁道：“鬼修，你若再动我当即便杀了他！”

　　景熙根本不过多做理会，只云淡风轻道：“你杀了他便是，我又不会如何。”
　　祁夜依修为高，身体必然也是铜墙铁壁，她想，若是阿婉能伤到祁夜依的身体，他的脖颈必然会流血了，怎么会和现在一样毫发无伤。

　　阿婉气急，“你！你真是没人性！”
　　景熙还在撕她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本想吸收她们的鬼气，只是这群鬼因果太重，她怕担因果，让自己纯净的鬼气变得混杂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景熙决定将鬼气打散。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阿婉终于忍不住加入战斗，却得了个连连后退吃瘪的下场。

　　眼见真的打不过，当即挥袖喊道：“撤！”
　　随即几人便如风般不见了身影，这画中只留景熙和祁夜依二人。

　　景熙当即走向祁夜依查看情况，他白色苍白，棱角分明的面颊带着几分深刻。
　　景熙拍拍他，“喂，醒醒。”

　　祁夜依没有丝毫反应，景熙思索，要如何才能让他醒过来？

　　想了一会儿，没着实是没有头绪，景熙提剑斩断网，将人扔在了身上。

　　随即将木簪空间中的齐筠鹤变出来，算算时间，她也该醒了，不能被她发现木簪空间之事。
　　虽说好解释，可她懒得解释。

　　景熙盘腿坐在二人身边，拍拍齐筠鹤，她没反应，拍拍祁夜依，他也没反应，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特别是祁夜依，还在说什么梦话，“祁夜依，祁夜依……”

　　景熙无语，做梦都叫自己的名字，这种事情也真的是没谁了。

　　景熙坐在原地半晌，终于见齐筠鹤悠悠转醒，她一时间迷茫的睁开眼望着景熙。

　　随即面露警惕，下意识拿起她身旁那把剑，“邪祟，你方才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何会突然晕过去！”

　　景熙动作微顿，她方才瞧见她用鬼气了，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胡说道：“我是真的景熙，方才那个被我除掉了。”
　　齐筠鹤瞪着大眼：“邪祟，你以为我会信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