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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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这么决定到底是为了什么！”楼下再一次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这次的声音是沈豪的。
房间隔音效果不好，沈眠雨缩在床上辗转难眠。
蚕丝被被他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眼下的乌青足以证明楼下的争吵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吵。沈眠雨轻闭着眸子皱皱眉头。在这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中隐约能听到“钱”、“日子”之类的词，听起来比课上老师的讲题声还要烦人。
他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但楼下的声音不停他是不可能会睡着的。他习惯了安静，这几天突然这么吵导致他晚上都睡不好。
不习惯。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松开怀里紧紧抱着的被子，伸手去床头柜上捞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微亮的灯光把黑漆漆的房间照亮了一角，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得只剩一道缝，落在地板上像条发白的细线，和手机光缠在一起，显得房间更逼仄了。
沈眠雨把被子掖在腋下，侧躺着缩成团子背对着房间门。他点开木鱼应用，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屏幕中的木鱼，听着这近在咫尺的单调声响，昏昏欲睡。
这声音比吵闹声好听得多。沈眠雨的脑子浆糊成一团，在逐渐平静下去的木鱼声缓缓入睡。
*
半梦半醒间，沈眠雨突然看见沈豪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嘴里翻来覆去总是喊着“我要钱”“这日子该怎么过”“我到底是为了谁好”这几句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卡壳的录音带。
沈眠雨被吓得下意识咬住舌尖，他想躲，脚下却像踩着棉花，他睡觉时喜欢抱着的蚕丝被此刻缠在身上变成湿冷的网，越挣越紧。
争吵声越来越大，四周的墙壁好像在晃，墙上的挂钟的“嘀嗒”声变得和木鱼声一样响，又突然卡住，指针歪歪扭扭指向半夜三点。
那张突兀的脸不知何时消失在他面前，剩下的只有张芷榕的啜泣声和埋怨声。
两人又吵了起来。
耳边是平凡单调的木鱼声，远处是让他头痛欲裂的吵闹。
脑海中的身影渐渐变模糊，他额头上的汗水滴下，发出“嘀嗒”一声。
梦醒了。
窗帘缝隙里漏进点灰蓝色的天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把“木鱼”APP的图标照得发淡。
空气里还飘着昨晚没散尽的烟酒味，大概是昨晚争吵时散不去的痕迹。
沈眠雨睁着刚睡醒带着一丝水雾的桃花眼，缓冲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手机。
还没到平常醒的时候。闹钟还没叫。梦里各种各样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庆幸的是没再听到其他声音。楼下那俩口子终于没吵了。
沈眠雨皱皱鼻子，揉着自己有点酸疼的眼睛踩着床边的小熊拖鞋去了卫生间。
昨天晚上还是没睡好，太阳穴还在隐隐发疼。
*
洗漱完，他懒洋洋地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带着一股没完全睡醒的感觉，脚步虚浮地踩着楼梯，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打了个哈欠。
家里的佣人似乎是没有料到沈眠雨这么早就醒了，见他下来，连忙尽职地询问，“大少爷，请问您要吃些什么。”
沈眠雨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客厅，最终落在沙发上——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身上，他皱着鼻子闻客厅里的味道。
比楼上的酒味还要冲一些，闻着反胃。
“随意。”
佣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一声后匆忙退下。
客厅中只剩下两人。
沙发上的男人是个地中海，身形胖胖的，面色发黄，此刻喝醉了，嘴里咕哝着“我要钱”“我没欠你们钱”之类的话，正不顾形象地扯着嘴巴大睡，张口闭口都是一股浓浓的烟酒味。
沈眠雨看向他的眸子中不带任何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角落的冰箱旁，从冰箱中拿出了一瓶冰冻过的阿萨姆奶茶。
距离上课还有一阵时间，他是六中高二四班的住宿生，前几天被父母一通电话叫回了家，说是有急事，让他停一阵子的课，待在家里就行。
这事情让他耽误了不少课。
高二的课程本来就紧，根本不够他这样浪费多少天。所以昨天他就决定好了今天返校，就算他们今天再怎么哭再怎么闹，他绝对不动摇半分。
这两口子的爱情就像张纸糊的一样，好的时候如胶似漆，不好的时候能吵到掀房顶。
思绪涌上心头，再加上周围这浓烈的酒味，熏得他心情降到了最低点。
他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小口就用指尖捏着奶茶冰凉的瓶身，提着它踩着拖鞋上楼。
在这个家中待着，他总会感觉到不适。宿舍都比这好得太多。
回到房内，摁开手机一看也才六点左右，今天早上起来得确实很早，五点左右就醒了。
他把奶茶放在自己习惯堆东西的床头柜上，然后将自己折成一团扔到软绵绵的床中央，在上面打了几个滚，裹着被子打开手机准备刷视频。
刷视频的APP还没打开，他兄弟孔秋的微信消息就发了过来——
【孔禾火】：沈哥你什么时候才到西安~
【，】：？
【孔禾火】：好吧沈哥。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们这几个兄弟。
【，】：……早忘了。投奔别人去。
和孔秋拌完嘴，沈眠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舒服多了，他窝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扔在一旁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轻轻闭上眸子。
这一觉便睡到了闹钟响。七点钟。沈眠雨总算是睡了一次没有人打扰的好觉。
换下睡衣，他穿好六中蓝白色的校衣慢悠悠地推开卧室门正欲下楼。
家里的佣人有开窗通风透气，只是家里的气味一直散不去。
沙发上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已经醒了，身边也多了一个长相妖冶的女人，但她的脸却被这些天的糟心事磨出了几分憔悴。
女人的声音和梦中那啜泣声、埋怨声一模一样，声音中裹着浓浓的哭腔，“都怪你，非得出去沾花惹草，这下好了吧……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一个花心又没用的男人……”
沈眠雨停住往楼梯口走的动作，皱眉。
他想回去再睡一觉。
男人的怒吼声紧随其后，“我他妈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你又老又丑又没用会这样吗？！”
女人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但依旧是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那你也不可以去招惹赵公子看上的女人吧……”
男人一巴掌拍在面前茶几上，震得他脸上的赘肉都动了动，“你妈的那是老子的错吗！她去干那档子工作不就是为了勾引老子吗！？要怪也只能怪赵家那窝囊废看不好自己养的女人！”
女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不可理喻！这下该怎么办！你把公司卖了都还不上任何一位股东的钱！”
男人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双目猩红，一把抓住女人精心呵护的头发，把她的脑袋使劲往沙发面前的茶几上砸去。
女人尖叫一声，眼睛睁得超大。
站在原地的沈眠雨冷笑着将这俩口子的反应收入眼底。
“我…我有办法！”
沈眠雨微微挑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所谓的“办法”。
男人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扯着她的头发往后带，鼻子里还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没从暴怒里缓过来。
女人的后脑勺砸在沙发边缘上，她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发型，连滚带爬地扑到男人脚边，抬起头失态地呢喃，“我有办法……阿豪，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你之前的合作商里不是有一个王总吗，他说，他不是说他喜欢我们家儿子吗？就是那个开煤矿的王老头，你还记得吗？”
听见这话的男人失去光泽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王总…喜欢沈眠雨……开煤矿……”
沈眠雨听见这话心口猝不及防地一疼，瞳孔缩小，呼吸都暂停了。
他突然想起前几个月时王明来沈家吃饭时，那道总是黏在他身上的、让他起鸡皮疙瘩的目光。
他早知道妈妈不爱他，却没料到她能狠到把他当成交易的筹码。
这公司本是外公外婆留下的家业，一半留给了妈妈张芷榕，另一半早早就指定给了他。
他妈妈张芷榕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把他扔下不管不顾，他从小就在外婆外公家长大，因为马上成年，到时候就可以转让手上的公司股份，所以沈豪才假惺惺地把他接回了沈家，为的就是在他成人那天逼着他签下股份转让协议。
沈眠雨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楼下男人若有所思的重复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张芷榕还在急切地补充着什么，那些声音混着客厅里没散尽的烟酒味，一起钻进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攥紧了校服袖口，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楼梯扶手的冰凉顺着指尖往上爬，比冰箱里的奶茶还要冷，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早就知道所谓的“接回家”“照顾他”只不过是把他从外婆家的旧沙发，挪到了沈家这场交易的案板上。
他以为沈家人只是想要他手上的股份而已。可他没想到张芷榕会提出这种想法。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孔秋发来的消息：沈哥，校门口的煎饼摊出新口味了，我给你留了个双蛋的，感谢一下兄弟。
屏幕亮起来的光映在楼梯的台阶上，像一道单薄的逃生出口。
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节泛白。楼下的计谋声还在继续，沈豪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算计的热意，而张芷榕的啜泣早就停了，只剩下急切的附和。
沈眠雨转身，轻轻带上卧室门。
门板合上的“咔嗒”声很轻，却像在心里敲碎了什么。
他靠在门板上，什么也没想，只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撞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得他浑身上下都难受。校服后背蹭在冰凉的墙上，像他此刻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心情。
余光瞥见了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蚕丝被，床头柜上那瓶阿萨姆奶茶还冰着，瓶身凝着水珠顺着柜沿往下滴，似敲打木鱼的声音，又像是三点的时钟声。
那个梦涌上心头，他轻轻合上颤抖的睫毛。疼痛在安静中被放大，胸口像是堵着一块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疼……
他抬起已经麻木的手揉了揉眼眸，指尖触到了一片凉意。
离开这吧。今天就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