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苗黎

4、阳市一中 2

　　夏远淮拿两人没办法，正苦恼如何是好，远远地从主楼侧面传来了席谦的声音。

　　“这边！”

　　夏远淮本就发愁自己变成了临时托管人，因此席谦的声音在此时可称得上悦耳动听，他马不停蹄就带着两人就去向席谦那处，移交儿童托管的身份。

　　阳市一中属于市重点高中，校园面积大，科学楼、教学楼、宿舍楼分布在园区的好几个地方，其中教师的办公楼尤其被配置为一栋独立的小楼。

　　席谦三人费了不少时间，在主楼的角落才发现通往楼里小门，门前挂了一道年久失修的铁栅栏，轻轻一拉都会发出刺耳的声音。门前摆放了一套旧桌椅，桌面上摊开的名册写了不少学生的名字，最后两列备注了出入时间和请假事由。

　　他连忙让刘孟和徐天守着这处，回过头就去寻夏远淮三人。远远地唤了两声，瞧见夏远淮给出了回应，其后的晏礼提着白灏手臂随之而来，心想难得白灏如此听话。

　　数分钟后，几人一同回到小门前，刘孟和徐天此时正趴在桌上研究那本名册。

　　“你俩看什么呢？”席谦见俩人钻研得忘乎所以，低声询问。

　　“你们来啦，我们在这呆着也没事做，就想看看这本子上写着什么，竟然真被我俩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刘孟一听是席谦，连忙拽着他就往桌前拉，“你快来看。”

　　徐天示意席谦阅读名册的最后两列，这里记录着每个学生的出入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在相同的时间去往教学楼上晚自习，偶尔有请假的学生也是寥寥几人。

　　夏远淮和晏礼站在两步开外，面色沉稳。对夏远淮来说，他更关注身旁的人。晏礼这人不知来历，面对此前的场面又沉得住气，还能顺带折腾白灏一通，这可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表现。

　　反观白灏经历了刚刚那一遭，过剩的好奇心让他吃到了苦头，现下扭扭捏捏地站在夏远淮身边。

　　夏远淮眼角瞥见左侧搓着衣角的高中生，一种无力感从心头传来。他向来不喜同人距离太近，尤其是小孩，这会儿白灏贴着他寸步不离，让他不得不朝相反的方向挪动些距离。

　　这一下就撞上了他身边的晏礼，夏远淮一脸尴尬，回头正想开口道声抱歉，就见这人眼中透出笑意，说道，“别害怕。”

　　……你全家都害怕，夏远淮无言以对，心里已经连连讲这人骂了数十句。

　　“不对呀，这些学生上晚自习的时间可不一样。” 席谦前后翻阅了半本名册，发现最新一页的学生信息中的晚自习时间正处于近日，而两页之前的学生却都是五年之前的记录。

　　夏远淮闻言上前，目光落在铺开的记录本上，最后眯着眼盯住一个名字。

　　“黎致……” 夏远淮说。

　　“黎致！？” 白灏耳朵灵敏，捕捉到这个名字，快步挤到桌前，看了个清楚。

　　“这是我同桌！” 手指下滑了几行，白灏死死按住两排崭新的字迹，惊道，“还有这个，周文！我们仨当时一起进来的。”

　　白灏情绪激动，为了证明所说无误，不停地拍着席谦的肩头。席谦被一巴掌呼到背上，被口水呛得不停咳嗽，赶紧离了这混小子两步远。

　　“这里的晚自习时间应该就是你们第一次进门的时间。” 夏远淮说道。

　　晏礼站在夏远淮身后，视线越过夏远淮的肩膀落在记录本上，低声说，“其他几个人也差不多都是前后两天，估计和最近校园失踪的学生对得上。”

　　晏礼的声音靠得很近，夏远淮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扔下一句话后夏远淮就转身跨入门内，率先进入了楼里。

　　晏礼若有所思地看着夏远淮的背影，一手揣在兜里挎住外套也跟上楼去。

　　“我们去哪啊？” 白灏见两个人只留下背影，连忙与刘孟两人齐齐追上，还不忘问了问身边的席谦。

　　“高二三班。” 席谦答道。

　　“我靠那不是我们班吗？” 白灏听到熟悉的名词，再次惊讶，暗道他怎么如此倒霉，就瞧见刘孟和徐天不约而同向他投来关怀的目光。

　　众人从步梯间来到三班后门也就只需要几分钟，阳市一中为了让高三学生安静学习，将所有的高三班级都安排到了顶层，尽管只有六层，不过连爬几层楼已经让夏远淮这刚出坟地的身体感到有些乏力。

　　夏远淮轻靠着走廊扶手，正打算悄悄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一下不停鼓动的胸腔，就听见侧身来人的脚步声。

　　“有空还是要多锻炼，男人可不能不行。” 晏礼道。

　　……阴魂不散，夏远淮差点咬碎后槽牙，再次在心里给这人写上差评。

　　此时的高二三班内坐满了学生，其实说是学生，其实更是一堆虚影。夏远淮等人透过敞开的后门观察教室内的学生，所有人皆是被迷雾环绕，看不清脸孔。

　　“那个！ 第二排第五个那人是我同桌，后边那个肯定是周文。” 白灏钻着脑袋就往里探了探视线，一眼就从众多人中发现了目标。

　　“哟，视力不错啊，得5.0吧。” 席谦打趣道。

　　“我们那可是好哥们，我看鞋印都能认得出来是谁踩的我，你以为。” 白灏说。

　　“那他旁边那个呢？” 晏礼问，目光挪动两分，落在黎致身旁的背影上。

　　黎致此时正在专心计算着试卷，身旁坐了个单马尾的女孩，她的身影比黎致和周文更实在些。

　　“那个女生好像不是我们班的人。” 白灏被问住，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两秒，也没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也许是后来失踪的学生。” 席谦猜测道。

　　夏远淮向班里扫视一圈，人影虚虚实实，最模糊的几乎快与浓雾混在一起，只能从起伏的动作间判断出人形。

　　而其中轮廓最为清晰的就是黎致身旁的女学生，她歪着头偏向黎致，双唇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周文的模样看起来还算实在，只有黎致在三人之中情况最糟，握笔的右手已化入白雾中。

　　“进入门内的时间越久，人形越容易溃散。” 夏远淮双眸微微一沉，压低声音。

　　“你看。” 晏礼出声打断了夏远淮的沉思，示意夏远淮关注停笔的黎致。

　　夏远淮回神望去，只见黎致将试卷对齐合上，和同桌的女生同时起身向后门走来，路过时还一把将趴着睡觉的周文薅醒过来，结果周文换了个动作又趴了回去。

　　白灏见黎致二人快要行至门边，激动得伸手就要搭上黎致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却被晏礼迅速挡回了手腕。

　　“不可。” 夏远淮厉声道。

　　“困在门内的人，形神都受梦境的牵制，外人随意干涉进程只会摧毁他们的神智。” 夏远淮见晏礼出手拦住白灏，惊讶地挑眉，这些事都在反复提醒他，晏礼的身份并不简单。

　　站在一旁的刘孟与徐天听到此处，急急靠向墙面，给无视一群人的女生和黎致让出一条通天大路。

　　黎致二人走过的楼道间除了雾气稍浓，并没有什么威胁，于是夏远淮几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由席谦带上白灏三人在高三楼层查找线索。

　　晏礼则主动示意同夏远淮一道去追查黎致的线索，理由是他认为夏远淮体力不好，需要他保护。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尤其是席谦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该死的晏礼……

　　夏远淮听到此话，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可以他一定要把这个人吊起来，狠狠抽一顿。夏远淮眉头拧起，显然十分不悦，不发一语地向黎致的方向跟去。

　　在这三言两语间，黎致二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楼道尽头。

　　夏远淮与晏礼始终与前方的二人保持着一层楼的距离，既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跟丢两人。

　　黎致离开小门时按例在记录册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明明写几个字的空隙，他却描画了许久才起身继续随着女生离去。

　　夏远淮觉得好生奇怪，名册上记录的信息十分简陋，而黎致却在填写时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这其中好像有什么古怪。

　　夏远淮和晏礼出门时再次扫了一眼名册，除了黎致留下的崭新笔记外并没有看到更多的信息。来不及思考更多，夏远淮掏出手机对着记录册就拍了张照片，晏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仿佛惊讶于夏远淮熟练的操作。

　　离开主楼的黎致和女生沿着笔直的走廊慢慢走远。相比室内，廊外的雾气更为浓稠，夏远淮扫过墙上的路牌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科学楼的范围。

　　阳市一中惯用连廊来对教学楼的各个区域进行管理，学生们可以快速通过走廊去往功能不同的楼宇，各栋楼内里一向明亮，而具有连接功能的走廊却总是灯光昏暗。

　　夏远淮耳朵追着前方“哒哒”的脚步声，离着数十米的距离观望着黎致的背影，死寂的环境里夏远淮有些心烦意乱地捻着右手食指的骨节。

　　其罪魁祸首便是在他身边的晏礼，晏礼这人不说话还好，每次说话都没一句他爱听的，更是让夏远淮无话可说。

　　夏远淮铁了心不搭理他，晏礼也沉得住气，就在夏远淮思考如何摆脱这人时，前方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走廊深处的雾气此时已经浓郁得如一汪黑水，仅仅吸入少量雾气就引得夏远淮的喉管深处涌出一阵灼烧的刺痛，不得不停止前进。

　　“跟丢了。” 夏远淮看着消失的人影，眼底透出三分凝重，轻轻掩盖在睫毛之下。

　　“这里怨气太浓，快后退些。” 晏礼瞧见消失的人影，又听得夏远淮压抑着低低的咳嗽声，眉峰一蹙，严肃道。

　　夏远淮被晏礼后退的脚步往后压，下意识便跟着后退了几米，离开了黑雾边缘。他回过神才想到刚刚竟然没由来地听了晏礼的话，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语，干脆闭上了嘴。

　　晏礼没有注意到夏远淮的反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夏远淮，确认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其实晏礼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紧张，有着经历数道门的经验，他早就不会自乱阵脚，只是瞧见夏远淮不要命的劲便觉得胸腔闷闷的，很是难受。

　　连廊外的树叶裹着黑雾啪嗒砸在地板上。

　　“记录本上应该有其他线索。” 晏礼最终败于安静的氛围，提议道。

　　“嗯。” 夏远淮喉间发出一声。

　　夏远淮两人返回门前，手指不断轻点着记录本上黎致的笔迹。

　　“黎致，简洁。晚上八点外出，八点半回来。” 夏远淮缓缓念出两人的出入时间，随后从侧兜里拿出手机。

　　晚上八点五十分。

　　“我们离开的时候，返回时间这一栏并没有填写。” 晏礼目光略带迟疑，轻声道。

　　“这么说，他们已经回了教室。” 夏远淮听晏礼说完陷入沉思。他们一路跟着黎致到了科学楼，跟丢了之后却在记录本上发现了二人已经回到教室的登记记录。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消失的这段时间内，这个空间发生了扭曲，因此我们会晚他们一步。”晏礼说。

　　两人目光相接，从对方眼里得到了肯定，正要再去科学楼一探究竟时，就听得廊外的幽幽树影开始不停摇晃，传出“飒飒”般的轻声低语，而那枝桠却始终保持安静。

　　空气中的白雾如磁带卡顿般停了两秒，就开始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卷去。

　　“晏礼。” 夏远淮心里一沉，说道，“你应当发现了”

　　“嗯。” 晏礼轻声应了夏远淮一声，将有些滑落的西装拢回肘间，目光紧紧锁在换了个位置的圆月上，眼底涨起意味不明的兴趣。

　　“时间回溯了——” 晏礼捻了一手身边的水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