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雪》予南

15、第 15 章

　　他眼睛半眯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高中的时候他也经常这么逗自己。

　　经常是郁然独自埋头写作业，梁羽书在一边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会儿的郁然还很矜持，面对炙热的目光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梁羽书就趁其不备吻在他的侧脸，只两秒就退开，半眯着眼睛等待看到郁然皱眉或茫然的表情。

　　原来时间也没能磨灭这些记忆，只要那个人站在眼前，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他眼睛的弧度都能成为解锁记忆的钥匙。

　　“追人的话，还是要有些诚意的。”郁然面不改色的说。

　　意思是花时间花钱都是最基本的，也是应该的，这种最低成本的付出都不愿意，那还算什么追人。

　　梁羽书拿着叉子叉了块鸡蛋:“感觉这几天你都没怎么上班。”

　　从他们重逢的那天起，郁然好像不是在找他，就是在等他，或者在照顾他的路上。

　　leshine不忙吗，连总裁都这么玩物丧志了，员工会怎么想。

　　“不至于罢工两天就倒闭。”郁然云淡风轻的说，“而且，那次在咖啡厅说过了。”

　　梁羽书没记起来:“什么？”

　　郁然说:“追你的话，就放长假。”

　　梁羽书记起来了。

　　不过还不如没记起来。

　　“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啊。”梁羽书无奈的笑笑，“得了吧，雨都停了，等会儿就去上班，别赖在这儿了。”

　　“要让你员工知道你是为了追人才这么松弛的，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你。”

　　他差点忘了面前坐了个最不怕被别人说的人，况且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

　　郁然果真说了句:“无所谓。”

　　“我挺有所谓的。”梁羽书无情的赶客，“一会儿我有事，你自己叫助理来接你。”

　　一顿饭吃完，郁然助理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梁羽书原本想让人上来坐坐，可听郁然说那人不愿意上来，百般推辞，梁羽书为此纳闷了一会儿，在想昨晚自己是否招待不周。

　　窗外已经放晴，临阳冷了太久，好不容易碰上晴天，正是催人上班的好日子。

　　尽管某位老板在知道自己要去上班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比临阳的冬天更加美丽冻人。

　　到底是谁的公司啊。梁羽书无奈的想。

　　怎么去上个班一副要去上刑的样子。

　　梁羽书和郁然一起下楼，在助理的车前不约而同的停下，像是提前约定好的那般。

　　郁然:“还能给你发消息么？”
　　梁羽书:“你看起来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两人皆是一愣，又同时开口。

　　梁羽书:“能啊。”
　　郁然:“见不到你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对方却依旧听了个清楚，相顾无言几秒，又双双笑起来。

　　“上班就少想点别的吧。”梁羽书说，“早点回去。”

　　车里的人很自觉的偏过头不看这边，郁然走到车门边，手已经准备拉开车门了，又原路折回来站在梁羽书面前，抿了抿唇问他:“你手机充电了吗？”

　　梁羽书不明所以:“有电啊。”

　　郁然点点头:“那别关机了。”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刚出了事故，手机关机没收到人家的消息，闹出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这回梁羽书可学聪明了，说:“知道。”

　　郁然上车关了门，车子发动了还在回头看，这幅不舍的样子惹的梁羽书想笑，在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嘴角依旧弯着。

　　干嘛呢。
　　怎么笑的这么不值钱啊。

　　.

　　梁羽书回画室拿了几幅画准备过两天一并带回洛杉矶，家里离画室有段距离，回程时他叫了辆车。

　　原本车程半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晴的缘故，今天的车流量比以往多了不少，他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车流差点睡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出发，梁羽书撑着困倦的眼皮坐正了些，发觉被堵在一个十字路口，这条路没人比他更熟悉。

　　熟悉的早餐铺，精品店，水果摊，还有穿插在其中的书店，文具店，每一处他都很熟，那是他高中每天都会经过的地方。

　　再往深处走，会拐进一个小区，他外婆就住在那里，高中的时候他住在他外婆那儿，郁然的家就在同一栋。

　　他出国后，没两年他外婆就去世了，那个房子就留在那里，不知道现在那小区变成了什么样子，九年了，也许绿化做的更好了，或者整个小区都翻修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后座的梁羽书突然出声:“就在这儿下吧，谢谢。”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也没多留，梁羽书付钱后就下车了。

　　顺着记忆重新走进那个小区时，他发现其实跟记忆里的那个地方没什么差别，连花坛边的花花草草都没变，这个地方承载的回忆太多，每走过一处，一帧一帧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重演。

　　大部分都和某个熟悉的身影有关，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不久前刚依依不舍的和他上演了一场分别大戏。

　　外婆房子的钥匙梁羽书一直都有，他上高中时依旧有点丢三落四的毛病，光是钥匙都丢了两三次，差点大半夜被锁在门外进不去，长了教训后梁羽书就不敢忘了，去哪儿都带着那把钥匙。

　　梁羽书推开门时，发现九年过去这里竟然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脏乱，原以为推门迎来的就是满面灰尘，结果门内出乎意料的干净，很快他就猜到，应该是他妈妈让人打扫了。

　　别的地方他短暂的扫一眼就过了，他驾轻就熟的进了他的房间，这里连床单被套都像是新换的，他也不记得他走的时候床单被套到底长什么样了。

　　梁羽书在床边坐下，前面不过两米就是他原来的书桌，书桌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书柜，一半用来放书，另一半……

　　梁羽书走过去，拿起书柜上的东西看了眼，一摞都是他高中时的画，画上的人不言而喻，基本成了他高中的习惯了，无聊时就瞄几眼坐在不远处的人，在纸上勾勒几笔，很快那个人的身形就出现在了纸上。

　　他放下那摞沉甸甸的画纸，看到了旁边的草稿纸，由于时间太久，纸张已经开始泛黄，看起来很脆弱。梁羽书高中时理科薄弱，郁然给他写知识点和解析时留下的，他放在书柜上很久了。

　　想想那时，还是他百般逗弄换来的。

　　郁然年纪越小越正经，这点梁羽书体会最深。

　　梁羽书是艺术生，原本上课时就兴致缺缺，经常上着上着就想别的去了，高二集训回来后，本就不扎实的数学底子一下子露出原形，一次周考就考的梁羽书心态崩了，被他们班主任骂了一顿后，梁羽书抱着数学书就去找郁然了。

　　郁然的确很少主动找他，但他真的去找他时，郁然基本不会拒绝。

　　身边有着这么个年纪第一大学霸，不用白不用。

　　梁羽书经常搬着凳子去他旁边坐着，很霸道的把作业往他桌子上一压:“郁然，教我写作业。”

　　很理直气壮的语气，但他心里根本没底。

　　大部分时候都有堵的成分，堵郁然会不会拒绝他。

　　但郁然没有，他只是淡淡的暼了一眼，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演算过程，最后推给梁羽书:“看不懂再问我。”

　　梁羽书双手接过，坐过来就再也不走了，两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也不嫌小，看了一会儿后，梁羽书就被难的差点掐人中，皱着眉头把纸重新推过去:“这是啥啊，这个符号我怎么看不懂？”

　　在郁然看来是道非常基础的题，一看梁羽书就是上课全用来走神了。郁然从抽屉里拿出数学书翻到某一页给他看:“那就看书，背背公式。”

　　之后的一连大半个月，梁羽书都用这个理由去和郁然坐在一起，没有人会看出什么。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大多数对他俩的互动已经见怪不怪，仿佛他们本来就该那么亲密。

　　放学后，梁羽书会给郁然买冰激凌，单纯送他肯定不回收，梁羽书就以他辅导自己功课为由将手里的冰激凌送出去。

　　他们会听着晚风，伴着蝉鸣一起走回家。

　　郁然的家住在二楼，但梁羽书经常耍赖站在楼梯间拉住郁然讲很久的话才放他离开，郁然刚开始会皱眉挣开他的手，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反正不挣扎了，也不那么不耐烦了，他静静的站在比梁羽书高一级的阶梯上，垂下眸子听面前的人讲话。

　　讲话的内容每天都大差不差，郁然出奇的有耐心。

　　梁羽书拉住他的衣角，跟他说:“郁然，我明天还在楼下等你，你别提前走了。”

　　郁然就点头，说好。

　　梁羽书又会开始扯别的家常:“听昭宁说学校旁边好像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很不错，等到时候放假了，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吃？”

　　郁然通常会沉默几秒，再点一下头。

　　而梁羽书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就又会加上一句:“你放心，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喜欢了郁然多久，他就闷不做声的观察了郁然多久，他发现郁然好像没有相熟的朋友，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没什么人，他也不喜欢热闹，讨厌躁乱的环境。

　　他不喜欢社交，也缺乏跟外人夸夸其谈的能力。他高中时的家长会从来没有人来，永远是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等待着散场。

　　他的世界原本只有他一个人，梁羽书偏要强行挤进他的世界，莽撞却又真挚的告诉他，以后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会永远陪你。

　　他只记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郁然安静了很久，那双眼睛企图在梁羽书的目光里寻找到什么，最后他偏头看向别处，很久后才开口:“梁羽书，永远是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