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蕉下秋斋

51、血灵石

　　瓈扶微微侧头对着杭秋笑了笑，回想起了方才十常对他说的话。
　　跟着十常进了房间之后，他便被一道阵法困住，他周身被金光围绕，无数根若有似无的金丝衔接着他浑身的经脉。
　　十常犹如熟练的傀儡师一般把控着十指间的数根金丝，丝线在指尖跳动，他的眉宇间却始终毫无波澜。
　　瓈扶知道十常必定已经观察出自己体内气息混乱，没想到他开口不问自身病情，却聊起了陈年八卦。
　　“听闻当年温元帅为重塑魂魄，在人间历劫百世，最后一世却为了一个王孙公子放弃回归天庭，那人，是你吧？”
　　“是。”
　　十常探查了瓈扶体内的清气，眉头微皱，反问：“玄卿帝君把云洞都给你了，没告诉你要修心吗？”
　　“说了。”
　　十常的笑从胸口处发出，笑声中透露着无奈与惋惜：“看来你不愿做着神仙，真是枉费了帝君和元帅的一番苦心。”
　　瓈扶感觉眼角周围的穴位被金丝猛地拉紧，被刺激的穴位不约而同往眼内闪躲，外界凉风吹入胀热的眼睛里使得他不自觉闭上了眼，不过片刻，缝隙中仿佛有光芒准备伺机而入，他下意识微微侧头避开强光，十常的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待他睁眼时，眼前却是一片昏暗。
　　连着身体的丝线断开，耳边传来了十常的声音：“眼盲则心明，待你做出决定了，自然复明。”
　　瓈扶不会把这事告诉杭秋，他知道他们都想渡化自己，可谁问过，他想不想呢？
　　“药王说，过几日就能复明了，不急于这一时。”
　　过几日？
　　昔日温琼伤了眼睛来找十常医治的时候，可没有等这么久。
　　杭秋看了看瓈扶，心下思量，十常这么做定是有他的考量。
　　沈千秋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尹老板呀？”
　　杭秋回神，深远的目光投向雪山处，似是在透过雪山看向另一个地方。
　　“这事，得问问文公子了。”
　　离开阳冥，沈千秋第一个从画卷中摔出，杭秋牵着瓈扶出来后，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杭秋收了画卷，左右看了看，才瞧见沈千秋正站在一根石柱旁俯身把玩着石柱上堆砌的小石子。
　　“沈小姐，该走了。”
　　“哦，来了！”沈千秋踏上腾云板来到杭秋身边，三人朝着文卿家的方向飞去。
　　“我们刚才是在什么地方呀？我还以为出来也是在八卦阵那呢，结果一眼望去人身地不熟的。”
　　杭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他看着沈千秋把八卦图拼错之后，他就知道此行回来的地点是随机的，他也不知道出来之后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万幸没有出现在别人家中。
　　临近文卿家，沈千秋正准备从大门进入，却被杭秋拉住了手，杭秋示意她禁声，从二楼尹诗槿的办公室窗户处进入，她点点头，没有多问。
　　悄无声息进入办公室内，沈千秋自告奋勇打头阵探路，没想到一转身就撞见了操控电脑的文卿，她看了看大屏幕上被篡改数据的虚拟人，又看了看沉迷于修改数据的文卿，二话不说从发箍中召唤出捆仙绳把毫无防备的文卿给绑了。
　　“大胆贼人，原来是你在害尹老板！”
　　文卿被重重摔坐在地上，本就大脑混沌，又见突然出现的沈千秋指着自己破口大骂，更是一头雾水。
　　“你们，怎么进来的？”
　　“穿墙术咯，没想到吧？”沈千秋叉着腰俯身骄傲道。
　　文卿看见杭秋和瓈扶回来了，激动直起身想要站起来，两眼放光问他们：“你们找到诗槿了！”
　　沈千秋一把拉过绳子的一端，将文卿拽到自己身前，居高临下道：“喂，尹老板在哪你应该最清楚吧？”
　　文卿一头雾水：“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沈千秋指向大屏幕上的虚拟人，厉声呵斥。
　　文卿这才知道他们是误会了。
　　“误会，误会！我就是知道跟着你们的那个是睿雅，才抓紧时间想着再造一个和她差不多的虚拟人出来为我所用，这样才能救出诗槿啊！”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排这么个虚拟人混进我们之中的？”沈千秋双眼微眯，仿佛看破了一切一般。
　　“沈小姐，放了他吧。”
　　“哼！”沈千秋以为杭秋是要自己处置文卿，刚得意一笑，脑子里反应过来要放人，瞬间双眼睁得溜圆，“啊？”
　　“你是何时发现那个人是虚拟人的？”杭秋上前一步询问文卿。
　　“起初你们说诗槿受伤的时候，我确实没有认出来，给她处理伤口之后，她那般依赖我，我就知道，她不是诗槿。”
　　“什么意思？”沈千秋不解。
　　文卿自嘲道：“你们莫笑话，睿雅，是诗槿专程为我打造的。”
　　“你，她，哈？”沈千秋听闻后惊慌失语，大脑怎么都捋不过来这个逻辑。
　　“我是心理医生，跟诗槿比起来清闲不少，诗槿一心都在工作上，我本不在意她没时间陪我，但是她怕冷落我，于是创造了睿雅出来，她为了打造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伴侣陪着我，这些年不断在给睿雅升级改造，我通过游戏软件选择期待的伴侣喜好，她就根据那些数据把睿雅完善得越来越接近于人类，有些时候我通过软件写给她的话，也被她当成诉求赋在睿雅身上了。”
　　“比如，依赖你？”
　　面对杭秋的询问，文卿点点头，继续说：“我并不想让她依赖谁，只是想让她把花在睿雅身上的时间省下来陪陪我，当然我也知道，睿雅是虚拟伴侣的研究主体，在改进睿雅的同时发现并解决的问题，也能应用于其他的虚拟伴侣之中，所以诗槿研发的虚拟伴侣特别受欢迎，私人订制的越来越多，都快供不应求了。”
　　沈千秋听到这，默默共情：“这个我懂，有个工作狂亲人，真的让人寂寞。”
　　“这是难得的优点不是吗？”
　　“倒也是，啊，忘记给你松绑了。”沈千秋说罢，将捆仙绳收了起来。
　　“冒昧问一句，你有这么智能的绳子，也抓不住睿雅吗？”
　　“捆仙绳只能锁定有血有肉的灵魂，虚拟人那有什么灵魂？”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那个睿雅是因为修为太高，脱离尹诗槿的控制了？”
　　文卿看了眼提问的瓈扶，点头：“是，诗槿下一步升级，就是想让这些虚拟人跳出屏幕，只是他们团队还没研究透彻，不知道那个程序出问题了，竟然让这些虚拟人有了自主意识。”
　　沈千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那你刚才是想接着尹老板的计划，给这些虚拟人改造升级？”
　　“没错，虽然我不太懂这一块，但毕竟也是学过数理化的，看着诗槿操作了这么多年，多少也会一些了。”
　　沈千秋兴奋道：“那你成功了吗？”
　　文卿尴尬摇摇头：“这个连诗槿都没有弄出来，我着实是有些慌不择路，自取其辱了。”
　　“没关系的，来，这个漂亮石头给你，我父亲说过，漂亮石头会带来好运的，”沈千秋将一块红色宝石递给了文卿，并拍着胸脯说，“找尹老板的事情就交给两位法师了！”
　　文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是感谢她呢，还是感谢那两位呢？那两位也没答应啊。
　　杭秋看见那颗耀眼的石头，瞬间皱起了眉头，他紧紧盯着宝石，严肃问沈千秋：“这石头你哪来的？”
　　“刚才从阳冥回来的时候，在那个石柱上捡的呀，那个石柱上的石头摆得太丑了，我还重新摆过了呢！不过摆完后这颗红石头怎么放都不对，我就带走了！”
　　“沈小姐，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这应该是无主之物吧？那我现在放回去？”
　　“不必，”杭秋打断了沈千秋的念头，“这是血灵石，可摄魂塑魄，想来摆在那里的人，不是用来干好事的。”
　　“血灵石？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确实很厉害……”杭秋思虑片刻，尖锐的目光看向文卿，“文公子，改变虚拟人的记忆与心性，使它们听从调遣，一心向善，你可能操作？”
　　文卿想了想，为难道：“篡改数据，附加记忆倒是会，催眠术引人向善也不难，只是，虚拟人的心性……它们有吗？”
　　“用了血灵石就有了。”杭秋唤出乾坤四方盒，口念咒语，不出片刻，便将婴宁从盒中放了出来。
　　婴宁浑身被束缚，眼里的戾气不曾消减。
　　“我将血灵石炼化后融入它体内，它便与常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如此，你可能做到刚才的要求？”
　　“可以篡改数据的人……”文卿摸索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坚定看向杭秋，“可以！”
　　房门外，沈千秋扒在门缝隙中看见屋里被红光覆盖，她瘪瘪嘴环手看向身旁站得笔直的瓈扶，问：“没想到你也会被赶出来哈？”
　　瓈扶把头转向别处，不愿搭理她。
　　沈千秋叹着气蹲下，念叨着：“那个石头和骰子都是我给他们的，这么壮观的场景我竟然看不见，真是没天理了。”
　　“你要想进去，我可以帮你。”
　　“真的？！”沈千秋惊喜看向瓈扶，起身拔腿凑到他身边。
　　“血灵石摄魂造魄，万一里面魂魄不够用了，正好用你的。”
　　“那倒不用了……”沈千秋毛骨悚然，后退几步，思虑一番，又问，“那他们现在用的是谁的魂魄？文卿的？”
　　“里面那个虚拟人既然能自主逃出来且要杀你，定然是体内有了一缕灵魂的，血灵石经过炼化，可以将那缕灵魂塑造完整。”
　　“原来那个石头这么厉害……那你知道婴宁为什么要杀我吗？”
　　“应当是想取代你，它灵魂不完整，吃了你的灵魂，就能变成你了。”
　　“怪瘆人的……呵呵……”沈千秋摩擦着双臂的衣袖，默默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