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救不了咒术界》话梅甜酒

4、咖喱

　　横滨，这已经快要完全漆黑的土壤，是孕育不出如此静雅的花的。

　　靠武力在擂钵街勉强维持着“羊”表面上的安稳，内里实则是是岌岌可危的、动摇得人心。

　　被当作容器而培养的重力使并不能敏锐的察觉到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的漩涡。

　　但在他决定加入port mafia的前一秒，太宰那家伙就已经把人心丑陋的一面完全撕碎给他看了。

　　还真是知道哪里痛就往哪里下手啊混蛋青花鱼。

　　其实早就能感知到了，就连几岁的孩童都知道依靠争抢才能活下去——有限的物资里，只有强大的人才能活下去。

　　所以在发现无论怎样靠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保护自己想要延续下去的存在后，他软弱的默许了这样的自己。

　　就这样吧。
　　他不是“羊之王”，他只是有一张好牌而已。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似乎是比“羊”还要脆弱而珍贵的花。

　　为什么不说话呢...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中原先生先叫住她的吧？

　　久等不来面前他的回复，出云遥率先移开目光——书包好重，还是快点回家好了。

　　隔着立海大薄薄的夏季制服，她觉得书包格外粗糙的肩带边缘、肯定已经在皮肤上压出印记来了...有点痛。

　　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要礼貌告别才对。

　　没有搭档那样八亿个、或许一整个星系都装不下的心眼，但中原中也绝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夜晚的海风还带着白日的温暖，缓缓吹拂着礼帽以下蜷曲的发尾。

　　察觉到她想要离开的意图，中原中也脱掉还未散尽硝烟的黑色外套，随手搭在外侧的胳膊上——

　　从对立的姿态自然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走吧。”

　　身侧，随风浮动的黑色长发温柔地触碰着他的白色衬衣，中原中也伸出手，抵在她书包下侧的边沿。

　　重力使有着一张好牌，只要他愿意，世界在他眼中也能轻易颠倒。

　　但至少现在，他的手中只有轻飘飘的一个书包，他沉默的眼里，钴蓝色的瑰丽虹膜上，也只倒映着身旁这一位美丽的少女。

　　书包变轻了。

　　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她身旁这位反牛顿的mafia先生，不难推测出绝对只会是他出手相助。

　　万分感激，中原先生。

　　本该要这么说的出云遥鉴于之前中原先生对她说话方式的不适应性，还是选择默默在心里念叨。

　　虽然看起来和他相见的时机很糟糕，但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人家还在单方面的、不求回报的、默默的帮助着她。

　　这是什么绝世好人，mafia现在也改头换面了么。

　　直到和中原先生坐在我很想去的这家咖喱饭餐馆里，通过一些起初非常尴尬的、但现在已经渐入佳境的话题得知，这对他来说不过是日行一善而已。

　　让我不用放在心上，还面色微红、一脸变扭的说着他也会这么帮助过路的老奶奶。

　　果然，和mafia的身份无关，只是中原先生本身就是个善良的人而已。

　　是的没错，为了感谢他的帮助和护送——不过这一路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出云遥理所当然地按照原计划来到了这家店。

　　同时十分礼貌地邀请了中原先生，毕竟是饭点了嘛，mafia也是要吃饭的！

　　天色渐晚，横滨也该显出它夜晚独有的魅力了。

　　按照记下的地址，在热闹的街市中寻找着一家对于port mafia而言的，只能勉强称作普通的店面。

　　中原先生非常对得起他这身装扮，十分具有绅士风度的、在我之前推开了门。

　　门上挂着“正在营业中”的字样，开合间带来一阵小小的风，有咖喱的气味，同时也吹响了门檐上的风铃。

　　没有应侍生的店面大多这样设计，既为进门的客人说着欢迎光临，也在提醒着店里的老板、是客人的到来。

　　“欢迎光临，二位。”

　　原谅她实在是不知道mafia的用餐环境，只能从看过的漫画中寻找一点踪迹——比如说神秘的、戴着面具的地下拍卖会，再比如说，灯火通明的、觥筹交错但各怀鬼胎的名流宴会上。

　　这话却让中原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她已经知道自己闹出了不少笑话了，居然能让刚才沉默一路的他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在相对僻静的角落，连招牌也落着灰的店里，却隐隐传来善意的哄笑声。

　　隐在其中的中原先生的笑声并不显眼，但也足够让出云遥面色绯红。

　　无论是穿着在横滨无人不知的经典三件套的mafia，还是同行的制服少女，在老板眼中一视同仁——进店即为客人。

　　这是横滨商户们心照不宣的事实，掌管着黑暗的port mafia，说到底也是人——填饱肚子是人类的本能，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吧台是个好位置。

　　小餐馆大多有着开放式吧台，除了老板的身份，他们大多还兼任着主厨的职责，收银和制作餐点两不误。

　　“一份辣味咖喱饭。”

　　中原先生还在研究菜单，看样子好像也没来过这种地方。

　　早已脱下的外套被随意搭在椅背，中原中也从不担心昂贵的西服面料会产生褶皱或者沾上油污这样的小事。

　　他并不在乎钱财，不然也不会在贫穷破败的镭钵街一待就是多年。

　　“请不用客气，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剪裁良好的衬衣十分合身，头戴低调的礼帽，西装裤笔直垂落，是与家庭餐馆格格不入的打扮，但是他本人却没有表现出嫌弃之类的神色。

　　这让出云遥稍微放下心来，虽然是偶然心血来潮的邀请，但是如果同行人不愉快，总会为这次奇异的相遇减色不少。

　　中原中也本人对食物的追求不高，收藏的红酒倒是挺多，但他总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固执，身为一个mafia，却自觉遵守着成年前滴酒不沾的规则。

　　她没有周游世界的经历，但是出身古老氏族，总是能接触到些异于常人的故事。

　　虽然也从悟君那里听过咒术界的奇谈，但是耳闻不如所见，今天亲眼看到中原先生那闻所未闻的能力还是勾起出云遥不多的好奇。

　　“那么中原先生的异能力就是类似反重力这样的设定吗？”

　　在这家不大但是看起来很温馨灯光下的小餐馆，出云遥觉得中原先生除了善良以外，心胸也非常广阔。

　　是那种不知道交谈对象的名字也能和对方相谈甚欢的那种广阔。

　　中原中也点头，绝对的实力让他并不在意这样随意谈论异能力设定会给他带来一些的麻烦。

　　看着吧台上毫无反应的店长，出云遥对中原先生的能力和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想到前几天看过的电影，她真心实意地夸赞：“欸，真是神奇的设定啊中原先生，感觉会是和超级英雄很适配的异能力呢。”

　　...会有异能力者不知道自己有异能力吗？

　　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趣味的绕口令，却是中原中也内心难得的疑惑。

　　有一个随时会被动触发异能的搭档，他觉得以上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看都是...”
　　中原中也移开视线，又不自觉在下一刻挪了回来，就像磁力被迫牵引着他靠近一般。

　　可惜port mafia令人闻风丧胆的重力使先生没有上过学...不然就算是教书多年的物理老师也要称赞他这堪称绝妙的类比。

　　重力和磁力，两种独立作用的基本物理力量，不能直接相互影响，就算让世界颠倒，也不能改变重力使被吸引的事实。

　　“...你这种比较厉害吧。”

　　伴随着最靠近吧台的后厨传来阵阵咖喱的香气，天花板上晕黄的灯光，他明澈的蓝色虹膜也染上温暖的色彩。

　　仅隔着半臂的距离，坐在他身旁吃着辣炒咖喱饭的少女...好像真的被辣到了。

　　泛红的鼻尖，额间沁着细细的汗，还有一直吸引着他的视线的、红润的嘴唇，隐约露出的洁白贝齿。

　　随便点了一份普通咖喱饭的少年稍微有点??食不知味，会让敌人束手就擒的魔力...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然而靠得太近了，几乎是稍微伸直臂弯都能相碰的距离，还是被出云遥捕捉到了。

　　...中原先生是不是对她存在什么误解呢，或许这就是他对我这么友好的原因之一？

　　感觉自己好像占了别人的便宜，出云遥决定还是向他解释一番...不对、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她从来没说过自己有多厉害来着。

　　“我只是个普通人吧中原先生，也没有像您这样的异能力。”

　　并非是羞于启齿，仅仅是在中原先生这样强大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小，总有一种蚂蚁在象群面前宣誓的滑稽感，出云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是不是她太过在意了呢，或许中原先生只是随口一说，她这样郑重其事的说明，反而会把原本融洽的氛围弄得一团糟。

　　即使脑子里是乱七八糟理不清的想法，她还是遵从说话的理解，认真地直视着中原先生的眼睛。

　　热意涌上耳廓，在赭红色的头发遮掩下并不显眼，但对身体情况相当敏锐的重力使几乎是在同时欲盖弥彰的别过脸。

　　“快点吃——”
　　中原中也恶声恶气，只是出于直觉，出云遥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

　　并不她不想吃，当然也不是店主的厨艺不佳...她只是单纯地吃饱了。

　　强撑着吃下去不是个好习惯，至少对她来说，随时会倒下的身体，会因为肠胃的刺激而毫不犹豫地发出抗议。

　　“吃得比猫还少...你也太弱了。”

　　...虽然得到了应有的评价，但是中原先生——还记得三分钟之前称赞她的人是谁么？

　　出云遥稍显郁闷。

　　强大、善良、心胸广阔的中原先生，她觉得在以上优点中还要再加上“珍惜粮食”这一点。

　　说辞变得比翻书快的中原中也三两口就解决了她盘子里剩下大半的咖喱饭。

　　虽然她的习惯是从一边吃起，没有翻得乱七八糟，但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那是我用过的勺子，中原先生。”
　　然而最后一口已经被他消灭完毕。

　　吃得太快，要慢上许多才能感受到的辣度顺着食道顿时涌了上来。

　　就算是跌下悬崖也能保持冷静的脸上通红一片，中原中也开始剧烈咳嗽，绯色顺着耳下在脖颈蔓延。

　　糟了...中原先生之前点的是原味咖喱饭来着，应该是不能吃辣的吧，正在后悔着刚刚为什么要说话的出云遥迅速补救。

　　“水——”
　　中原中也晃动的视野里出现了导致他这么狼狈的罪魁祸首，但他却生不出想要报复的心思。

　　熟悉的黑色手套挡住他的脸，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别看我...可恶。”

　　只是真当出云遥遵从他的话语移开了视线，他的心似乎也像那杯贴心的没有装的太满的玻璃杯一样，随着不平的水位线摇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