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海》一箱封口膜

7、烛光晚餐

　　两辆小电驴并驾齐驱行驶在海湾路上，驾驶员分别是林霁和余帷。余帷这边两个人一大一小顶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头盔，而林霁这边……后座上的人怎么感觉头顶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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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您没有按规定佩戴头盔，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路口旁的交警拦住林霁的电动车对程昀说。
　　程昀乖乖地从包里掏出来身份证递给交警，不一会，拿回来的身份证上多了一张罚单。
　　“请您尽快购置头盔并正确佩戴，谢谢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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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林霁再启动电动车的时候，程昀的钱包已经瘪了不少。为了锻炼身体，他还“主动”从车上下来，改为了步行。
　　“十一岁零二百零四个月的大朋友，林司机我先走一步！地址已经发给你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啊，程昀！”
　　看着飞驰而去的林霁，程昀不由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程昀还是有点怀念十一岁的时候，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心中还保有对世界的幻想。

　　程昀倒也不会傻到徒步走到三公里外的餐馆，他扫了辆路边的共享单车，跟着导航，左扭右扭地骑了起来。
　　刚过了一个路口，程昀已经不见了踪影。不一会，他踉跄地从草丛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层层的灌木丛中挤了出来。
　　他刚想用手抹抹脸上的灰尘，手背上却传来火辣辣地疼。
　　涣散的视线对焦在手背上，煞白的手背上赫然印着一道的血红血红的口子，还在不停翻着鲜血。

　　忍着疼痛，程昀推着车找了家药店。
　　他手忙脚乱地把碘酒盖子打开，往左手手背上倒，看着酒红色的液体缓缓渗入伤口，程昀咬着牙，熟练地把白纱布缠绕在手上，包好之后，扔掉垃圾，才又歪歪扭扭地瞪着车子，跟上导航。
　　程昀看着路边不断变换的景象，视线渐渐模糊。
　　又想起爷爷了吧。以前受伤的时候，爷爷都会着急地从柜子深处翻出药膏给自己敷上，再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用蜡纸严严实实裹着的盒子，拨开一层一层蜡纸拿出一块白白净净的猪油糖，塞进自己嘴里，嘴里念叨着“不怕不怕……吃了爷爷的宝儿糖，阿昀再也不怕疼……”
　　可惜现在没有人会关心疼他了，以后也不会有了。爷爷，对不起……

　　三十分钟之后，程昀狼狈地出现在饭店门口。
　　他擦了擦身上的土，局促地迈上台阶。
　　推开门，他摇摇头拒绝了服务员热情的招呼，径直向最里面的包厢走去。
　　“娃高考出分，了不得了，五百好几呐！今儿哥几个高兴，咱再走一个！”
　　“我家妞妞真棒……”
　　“恭喜啊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啊一定。”
　　“一定一定！”
　　很大很大的红色双层蛋糕，啤酒酒瓶相互碰撞，酒瓶旁的烤肉架上滋滋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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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
　　恭喜啊……

　　“哎来了来了！”林霁终于在门口看到了程昀，朝他摇了摇手，冲着屋里面的几个人说。说着，他满脸笑意的跑出去，在程昀的苦笑之中绕到他的后面，推着他进了包厢。
　　“六角荷……”
　　程昀瞟了一眼包厢的名字。只来得及看一眼。因为下一秒，他就被推搡着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花袜子……好花。
　　余帷给程昀推了凳子，示意他坐下。
　　“愣什么呢，坐吧？程昀……”余帷鼓了鼓腮帮。
　　程昀低着头挤出了半块笑容，坐在了余帷身旁。
　　林霁见没人说话便率先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小程，没想到今天不太走运……也怪我，应该把电动车给你骑，跟着余帷也就去了，主要是没想到你会在路上耽误这么久……”
　　程昀下意识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没事……”，身体却不自禁地抖了抖，紧吸了吸鼻子，“我不太会骑……电动车。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我这么久……其实…….”他不规律的呼吸声听得越来越清晰，到最后甚至淹没了他吞吞吐吐的声音。
　　其实并不怪他，也怪不得他。程昀从始至终也没有怪罪过林霁，可能是自己长得太大了，真的没有林霁什么问题的，他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好
　　余帷撇了林霁一眼。
　　“诶对对对，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云海？这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先点了点……”
　　“咳咳……”
　　“那个那个那个我们还没下单。可就等着你呢。喏，就这些，你看看有没有不想吃的？或者我再给你推荐推荐，咱再点点别的什么的，我跟你说这家店好评可高了，老板娘人也实在……”
　　后面说的那些话，程昀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林霁几句话一直绕在他的耳旁，绕来绕去，绕去绕来……
　　不是什么很伟大的发言，听得人热血沸腾，想要跟随着宣讲者的脚步奋勇向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几句话，有的人听得耳朵上生起厚厚的茧子，有的人听的次数单手可数，像是蜿蜒的细流绕着群山，寻着山涧……滋润了沉积多年的河道，正点点疏解心底埋葬的淤泥。
　　又或像是一种无行的孤独，被站台上陌生的过路人随手递了一颗糖，然后列车远远驶去，只有自己的灵魂还停留在原地。
　　虽然林霁这人办事不太靠谱，但是林司机这个人……人真的很好很好。

　　余帷凑到程昀耳边，悄悄说：“千万别生林霁的气啊……他这家伙就是这个毛病。做事不动脑子，我刚才已经很严肃地批评过他了，他不是有心的要把你落在那里的……”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程昀深吸了好几口气，点点头，默默地看着桌子底下的花砖块，眼角渐渐泛红。

　　忽然间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程昀泄气般地抬头，恰好与言言四目相对。
　　“小哥哥，我也批评过林司机了。他司机当得不称职，非常不称职。小哥哥，咱不理……”
　　“你受伤了？！”余帷忽然间发觉程昀脸色微微泛白，手上一圈一圈缠着纱布，白纱里面还微微渗着血丝。
　　“林霁！”
　　程昀按住余帷：“这我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
　　“怎么着是你泡的是玻璃浴还是你把澡盆泡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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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帷拖着林霁离开了包厢。临走前，林霁朝程昀比了个求饶的手势。虽然程昀还没来得及看到，门就被重重地关上，响得差点惊动饭馆的老板。

　　言言听见门关上，便凑到程昀身边问到：“小哥哥这个好吃，这个这个也好吃！你有没有什么爱吃的？”
　　“啊我都行的……他们……不需要去看看吗？”程昀断断续续地说。
　　“没事，不管他们。哥会处理的。”
　　程昀皱着眉：“处理？”
　　“小哥哥你的手有没有事？很疼吧，都怪林叔叔太坏了。”余言言撅着嘴，岔开了话题。说着，她横着眼睛看了看座位上林霁的花色外套，攥着小拳头，“小哥哥，要去医院吗？”
　　“怪我。这么大人，也没太学会骑车。”程昀摇摇头苦笑，嘴角露出一丝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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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就点这些吧？”
　　“要不要等等他们。”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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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霁他人挺好的……”
　　“我知道啊。”
　　“那还……”
　　“放心啦，哥肯定又带着林叔叔干什么去了，反正林叔叔肯定是要给你谢罪的。所以他目前不会有事的。小哥哥，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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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吧，真的……他没做错什么的……”
　　“用的用的，反正他抛下你就是他不对，又害得你受伤，罪加一等。”
　　言言想了想又比划道：“不要一等，要罪加好几等。直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