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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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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辰抱着弯曲的双腿,斜靠在床头,书就摊放在大腿间。
夜色漾过窗户,一丝一丝漫进来,屋子里光线越来越暗。
仿佛有一股潮湿的灰雾,细微的,缓慢的,一点一点渗进来。
他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就闭了闭,睁开时,目光恰好落在发黄的扉页上。
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却只爱过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人。
书页上黑色墨迹印着‘从文家书’四个大字,沈从文先生慈祥.安静,双目炯炯有神。
望见这张熟悉的面孔,就如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张辰一下子塌实了许多,他珍重地把书合上,祈祷似的沉默一下,就下了床,走到窗边。
原来,外面下雨了。
雨不大,消融在夜色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一股粘腻的冷气迎面扑来,冰凉冰凉的,怪舒服。窗外老梧桐树的掌形树叶自由地上下翻飞着;门口不远的大桥边,卖水果的老头子,抱着双臂,瑟瑟地站着;再远处的小杂货店,那惨白的灯光,顽固而坚强地亮着,不到午夜,它是不会熄灭的。张辰住的这间矮瓦房,这里共三间。建在房东小洋楼的南面角落里。最北的一间住的是一对江苏夫妻。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是出美女的地方。要不人家乾隆干嘛下江南瞎折腾?原以为这家女主人多有姿色,翘首盼了好久,张辰他们才得以窥见庐山真面目——与赵泉的女人张荷没多大差别,人丰满一点,脸圆圆的,胸部高高挺着,常常穿一件睡裙穿梭在公厕与住房之间,也不搭理人,像一个高贵的皇后,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昼伏夜出,猫头鹰似的。
中间住的是赵泉夫妇。赵泉的户口在镇上,算是居民。家里有三间与这差不多的破瓦房,媒人巧舌弹簧,说,“别看只是瓦房,金贵着呢!一间抵十间。”张荷被捧到了云里雾里,头一晕,就点了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最南的一间,是张辰与张全和租的,张全比张辰大一岁,他们的爷爷是堂兄弟,追溯到上四代也算直系亲属。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选择住在这里,图的是房价便宜,离厂近。夏天遮太阳,冬天挡雨,一年四季有个落脚点,比住在厂里方便。虽说阴暗潮湿,也就凑合了。
此时,隔壁的赵泉夫妻到开发区压马路去了,江苏的门始终紧闭着,像一个黑洞,死寂寂的。
张辰站了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还越擂越急,张辰没多想,赶紧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张全,一副着急的样子。
“又忘记带钥匙?”张辰气急败坏地问。这个张全,总是毛毛草草的。
“快,跟我来。”张全一把挽住张辰的胳膊,往外拖。
“干吗呀?急着投胎?一惊一咤的。”张辰没好气地问。
“美女,绝对经典!”张全两眼放光地说,嘴唇夸张地翘了起来。
“有什么好看?下着雨呢。”张辰嘴上说着。还是顺手带了门,与张全肩并肩,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