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美女，能请你喝一杯吗？”
孟絮抬眼望去，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眉似弓，眼如星，睫毛很漂亮。
男人是微笑着的。他不年轻了，能看到他淡淡的，像法令纹一样的皱痕。下巴上，是新长出来的，没有来得及剃掉的胡茬，这代表着，他仍然代谢旺盛，正值壮年。
这张脸多少次在梦里见到过，醒来后即使模糊了他的脸，但还是深刻地记得梦的内容。同一个人，在她午夜梦回时和自己演绎了上百起关于爱情的剧目。只是梦里的男人还停留在青春年少时，眼前的人已经即将步入而立之年。
孟絮曾多次幻想，自己走在大街上，遇到了他的情景。那时的自己，肥胖、自卑，担心自己不够美、不够优秀。甚至为假如他认出自己的样子而感到尴尬。
中学时，他的嘴很毒，会犯贱惹人生气，爱使唤人。孟絮是个好脾气，在他面前尤甚，所以两人做同桌时常常得忍受他的呼来喝去。
当年的自己，还挺舔的。
进入大学后，孟絮就常常思考这个问题。喜欢他真的是因为青春期荷尔蒙肆意疯长吗？
她后来也短暂的放下这段情愫，几乎是一见钟情式的爱慕上了一位学长，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当年的感觉。等到真的正视了对学长的感情后，她才渐渐明白，原来自己还是喜欢邵禹那样的。
只是后面不管是各种聚会还是回母校看老师，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孟絮有时会觉得，老天爷为每个人安排了落幕仪式，比如高考完拿档案的时候见到的人，是此生都不会再遇到的了，那一天便是他们在孟絮人生中的落幕仪式。
也许那年元旦，刚上高中的他们回母校看班主任，就是孟絮和邵禹的告别日。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遇到他，而且以这样的方式。
孟絮认出了邵禹，而邵禹却没认出她。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多少年了，孟絮一下子竟然想不起来。
哦，对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工作无年，整整十二年了，可以算是是她的一小半辈子。
“Hello？”男人见孟絮呆楞住，试探性的问道。
眼前的女人，是他在刚进门时就注意到的。仅一个背影，就勾起了邵禹的兴趣。
她看起来很特别，让人想靠近。于是他要了两杯威士忌，不过也只是想聊聊天，没有别的想法。
在公司连着三天连轴转，他也实在生不起什么旖旎心思。
邵禹看女子喝的是自由古巴，便立刻后悔自己要了威士忌。如果邀请一位酒量不佳的女士喝烈酒，很难不让人想到什么不轨的动机。
他打算等眼前的女子喝完手头的鸡尾酒，再说点什么。
不过她看起来想要起身回家了，邵禹便硬着头皮把酒推了过去。
本来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眼前的漂亮女人居然愣住了。
见她既不表示拒绝，也不表示同意，只是盯着自己的脸看，邵禹很奇怪。
在他出声询问后，孟絮才回神。
他这是在搭讪呢。
邵禹啊，邵禹，你以前不是喜欢可爱那挂的吗？口味变化挺大啊，孟絮暗自嗤笑。
“抱歉，我酒量不好，恐怕要浪费了你的好意。”
她笑着回绝道，想看看邵禹会怎么接话。虽然她确实酒量很差，但这不是孟絮拒绝喝这杯酒的主要原因。
这么多年不见，她也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究竟从事什么行业，现在的性格如何，假如他真的还是延续以前的作风，兴许不会有什么歹意，但就怕有什么万一……她曾经被故友背刺过，已经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所以她要保护自己。
男人也笑了，带了点不好意思。他的左手顺着脸颊抹了抹眼睛，又搭在了桌沿，食指轻轻地敲击了几下大理石台面。
孟絮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并没有戒指，也没有丝毫戴过戒指的痕迹。
“那我请你喝杯牛奶？”
听了这话，孟絮有些绷不住笑了。她知道自己笑起来会有一个梨涡，便想用这张脸来逗逗他。
孟絮高中时是整过牙齿的，原本明显的齿缝消失了，两排牙齿整齐白亮。
“那好啊，我要温的。”
邵禹打响指，招来酒保，还是刚刚那个年轻、高大，看起来很恭敬的小伙子。
“来杯牛奶，要温的。”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要不要给你来一份蛋糕？”
孟絮见他半开玩笑的样子，便没有作答，只是摆摆手，笑着摇了摇头。
“我可是认真的，这家的提拉米苏不错。”男人眨眨眼睛，似乎是在肯定自己刚刚提问时的态度。
“吃过晚饭了，提拉米苏就免了。”
见她明确表示婉拒，邵禹也没有再坚持。
他清了清嗓子，随意地问道：
“你也是本地人吗？”
这时，牛奶被端到他们面前，邵禹示意酒保递给右手边的孟絮。
孟絮说了一声谢谢，用双手接过玻璃杯，并把它轻轻放到台面上。她回答道：
“嗯，我住淮宁区。”
男人哦了一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那离这儿还挺远的，开车要半个小时呢，晚高峰更堵。你今天在路上是不是耽误挺久的？”
“我绿色出行，坐地铁来的。”她又补充一句：
不怎么堵。”
邵禹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注视着手上的酒杯，里面晶莹的琥珀色威士忌还剩最后一口的样子。酒面上一圈圈灯光摇曳，像是扭曲的金环。
在孟絮眼里，他看起来很疲劳。虽然表面上邵禹没有展现出来，但是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烁烁光芒。
在孟絮的记忆里，邵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是桃花眼，那太过风流；也不是丹凤眼，那太过凌厉；更不是杏眼，那太过温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形状，像是桃核一样，该圆润的地方，是一段流畅的弧；该锋利的地方，是一尾上扬的尖。
双眼皮褶皱很深，但窄，不会给人以混血的感觉，是一种中式的含蓄。可他的睫毛是张扬的，浓密、上翘，像是他的为人一样张扬、恣意。
那不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相反，它们是理性的、聪明的，同时，也总是饱含着笑意。
如今的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个被工作搓磨到满眼疲态的普通人。
“你工作很忙吗？”
她下意识地问，随机便后悔说出了这句话。这听起来有点越线了，不像是在酒吧萍水相逢的男女之间会问的问题。自己一定是喝了酒，所以胡话张口就来。
男人抬眼看她，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何以见得？”
“你看起来很疲劳。”
“嗯，确实有点儿。”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酒。
“我是不是看起来挺老的？”
邵禹突然问，这也着实吓到了孟絮和他自己。从小到大，他很少为容貌困扰过，他很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上学的时候倒是对打扮很上心，毕业后反而没觉得有什么，便不再刻意打扮，平时只是为了上班，所以维持形象。
今天听到孟絮这么问，邵禹反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
“我觉得，我俩应该差不多大。”
何止差不多大，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真的吗？我不信。”
孟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我觉得我俩差不多大，别不信呀。”
孟絮端起牛奶，就着吸管喝了几口，已经有些凉了，但是能解酒，好让她清醒过来，不再说胡话。
邵禹喝完了一杯威士忌，把靠近孟絮的那一杯移到自己面前。
“那这一杯？”
“要不你替我喝了吧，我是真不能多喝。”
当年，几个学生一起去老师家补课，里面就包括孟絮和邵禹。下课后有人在便利店买酒喝。叛逆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想着做一些出格的事，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孟絮跟风买了一罐鸡尾酒，那是她第一次喝，当时就觉得，好难喝，但是不能浪费，她就把整罐都喝完了。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喝酒容易上脸。
有个女生当即就指出来，说道：“孟絮，你的脸好红啊。”
十四岁的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像是第一次喝酒一样，她的脸更热了，旁边同学也注意到了，纷纷取笑。
孟絮不知道走在前面的邵禹有没有听到这些话，不管如何，她觉得很难堪。
后来，上了高中，人也成熟了。她才知道喝酒上脸只是酒精过敏的一种表现，说明不宜多饮酒，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当初就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也许是他们的笑声刺痛了孟絮年轻时自卑的玻璃心，也许是不想让邵禹看清了自己吧。
反正中学的时候，孟絮过得不怎么开心，只不过当时不识庐山真面目。
过了十二年，再次回望那段岁月，孟絮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太潦草了。
两人再次陷入安静，各怀心事。
过了好半晌，等到孟絮的牛奶喝的还剩三分之一时，邵禹忽然邀请她去兜风。
“今天外面凉快，想去兜风吗？”
“散步啊”
“我开车……”话刚说一半，男人立刻反应过来，“我待会叫个代驾。”
说罢，便掏出手机。
“兜风就算了，下次有缘再一起吧。”孟絮连忙制止他。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家了，家里还有孩子还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