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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原平市,又是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重的老棉被,压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北方的雪总是这样的,覆盖了人残存最后的一丝希望。
      这一年的雪下的好厉害,至少在景韶看来,比她见过的每场雪都要大,大到她快要看不清眼前回家的路了。雪地上留下的小脚印很快又被覆盖了,女孩戴着雪绒绒的米白色帽子,那是她的奶奶熬夜给她织的,很好看,也很暖和,帽子下面那张白净的脸庞却是很瘦削,看上去营养不足的样子,尽管被寒风吹得有点龟裂的下唇,女孩脸上还是洋溢着惬意,饶是一双小手瑟瑟发抖也还紧紧攥着那张红黄色的奖状,她要一到家就给奶奶看到,这是属于郁青小学最好的孩子才能拿到的,还是校长亲自给她的。奶奶一定会很高兴,她还会骄傲的拿出去和邻居炫耀一番,女孩边走边想,回家的路越走越快。
      普通的老式平房,烟囱里却没了往日的炊烟袅袅,甚至连盏灯都没有打开,景韶下意识觉得很奇怪,往常这个点奶奶一定在烧晚饭了,又由于是冬天,很快就会夜幕降临,奶奶眼神不太好,所以一定会点灯,今天是那么的反常,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往里走。随着房门的打开,一股浓烈的气味随之扑面而来,景韶愣住了,反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缓步走入里屋,随着气味的愈加浓烈,景韶的心却变得更加冰冷,当她点开灯时,她的世界一切都开始了坍塌。
      十二岁那年,景韶失去了最后的至亲,她是个可怜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父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人世,或许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原因,景韶倒是觉得这没什么的,至少她还有奶奶,奶奶待她极好,会给她做她最爱吃的糍糕,会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糖葫芦,会陪她去她想去的公园玩,偶尔也会拿她的作文给好友们分享,她知道,奶奶不识几个字,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孙女有多么优秀......只是这样好的人到最后为什么会选择抛下自己一走了之呢?景韶实在想不明白,她的至亲,是吃农药死的,吃农药死的啊!这听上去是多么的无奈又悲催,可这却是景韶亲眼目睹的,她还来不及悲伤,奶奶的尸体就被邻居喊人拉走了,邻居是奶奶生前的好友,看着同自己孙子一般大的景韶,不由的生出同情来,她很想安慰蹲在地上的女孩,可看到女孩眼里压根就没有一滴泪水的模样,不禁觉得诧异,甚至替好友感到不值得。
      是的,景韶没有哭,奶奶被拉走没哭,奶奶被烧掉没哭,奶奶的遗像被挂起也没哭,她不是不想哭,在知道没了父母亲以后的她好像失去了“哭”这项技能,当同龄甚至比她还大的孩子哭泣找爹妈诉苦时,她不能。她的奶奶为了养活她已经太过操劳,她真的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有时景韶会自暴自弃的想,或许奶奶也认为自己是个拖累——一个无法摆脱的拖油瓶!所以才选择自杀的。自己一出生就克死了父母,如今连最后的至亲也没了,甚至到最后她连一滴眼泪都回报不了。以至于许多年后的景韶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真是自私的可怕。
      邻居奶奶念在旧情,还是明里暗里帮助了景韶很多,尽管她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了。但她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这里,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并且会在那里待上好久好久。
      原平的冬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度过,平房外的那株榆树上,化去了最后的一层雪,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景韶清扫着院子思绪却不知向何处蔓延,是了,她已经在邻居奶奶的资助下度过了六年级的下半学期了,不过她也不白拿人家钱,至少她一有空就会帮邻居奶奶干活,烧饭,割草,喂猪,收麦......总之,这钱她不白拿,邻居奶奶起先还阻止她干活,后来愣是没止住,时间一长也就随她去了。
      景韶挥扫着扫帚,一时间她突然感到很茫然,她已经没了依靠,接下去的人生究竟该如何应对,这成了很大的问题。前阵子校长和她说他们这的条件有限,勉强只能完成小学阶段的学习,学得内容还只是大城市里的冰山一角,言外之意就是她没书念了。这春草萌发万物复苏的时候,她的存在显得更加格格不入,校长的话一瞬间使她不知如何自处。就在她要准备放弃学习的时候,她的另一位亲人找到了她。
      这里很不好停车,来的人大概是把车停在了村外,脚踩泥泞走进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很年轻但额间已生出几条浅浅的皱纹的中年男人,他盯着景韶看了好久,略显局促,这就是他那位儿时走散的亲弟弟的女儿?!这简直太过于梦幻了,本该就此断了的关系在此刻就要重新连接,这让景怀贤仍然无法接受,但迫于无奈也只能与之相认了。
      他将事情与景韶说了个大概,当突然得知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时,景韶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事件的真实性,而是猛地扑到了男人的怀中,她现在的情况太需要这个亲人了,男人被她突然的拥抱怔住了,随后一声很小的“伯父”钻入了他的耳朵,是他的小侄女在喊他,对于他这个小侄女的情况他已经了解过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这好歹是他亲弟弟的唯一的女儿啊,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在那一刻,男人在心里决定,他要把她接回家,就当是自己的亲女儿养。
      他弯下腰帮她抹去黏在脸蛋上的泥垢,随后开口问她,要不要和他回家?“家”,她已经没有家了,景韶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让我读书?”景韶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现在哪个小孩不读书啊。”景怀贤豁达的回答着,但他不知道的是,景韶所生长的环境——就是这里,还有许多的小孩念不了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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