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表示一切正常》结果显著

26、葬礼

　　“我回来了。”
　　北川墨打开门，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人活动过的痕迹。
　　门口也没换下来的鞋。
　　琴酒大概又去忙着组织的工作了吧。北川墨这样想着，换上拖鞋，两下把自己的皮鞋踢到一边，去了自己位于二楼的卧室。

　　是的，他们已经搬家了。
　　现在的这栋房子大概是琴酒名下的另一处产业。

　　组织的福利待遇很高，具体到琴酒身上，就是他在武器开销上堪称挥金如土的阔气。
　　直升机想开就开，鱼雷想炸就炸。至于其他的武器更是没见琴酒用起来心疼过。
　　北川墨曾经跟着琴酒出过一次火力镇压的任务，那场任务并没有给他留下其他方面的印象，只有一点让他实在无法忽视：
　　琴酒在武器预算上组织给的报销上限，大概是没有上限。

　　虽然他跟着琴酒也有了一段日子，在组织里也混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说实话，他还是不了解琴酒。
　　当然，也同样不了解组织。

　　从表面看，组织像是个传统侦探剧里的犯罪组织，无恶不作，专门搞些鲨人放火之类给侦探增添业绩的事情。
　　但是，如果真的如此简单的话，组织不可能会是今日的规模。
　　敲诈勒索、贩卖军火之类的黑色收入虽是快钱，但是仅凭这些，绝不可能供养得起一个横跨欧美日的大型黑色组织——
　　组织太庞大了。

　　庞大到已经脱离了一般的犯罪机构，已经是可以构成威胁国家安全的恐怖势力了。
　　但与此同时，对这样一个庞大的黑色武装势力，各国的官方都表现得……过于温吞。
　　他们所做的仅仅只是派出卧底，而琴酒每日最大的奔波操劳也不过就是抓捕卧底，和他们斗智斗勇。

　　这实在是荒谬到有些儿戏——在他的世界里，拉登撞击五角大楼之后，美国可是举全国之力耗费数十年时光用于反恐活动呢。
　　但是这个世界呢？
　　组织前阵子可是把巴黎圣母院都烧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北川墨没有遇到过任何对此发表过意见的人。
　　官方对此盖章为意外失火，但是……他们内部不可能连一个发现了真相的聪明人都没有。

　　你可以把这种现象归类为社会学中的‘房间里的大象’、或者传播学里‘沉默的螺旋’。
　　怎么说都好吧，对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集体保持沉默的社会现象既然已经形成，那么它必然是社会需要的、甚至人们或许可以从中获利、甚至依靠它生存。

　　假如世界上没有罪犯，那么世界上也就不再需要警察；
　　加入世界上没有战争，那么世界上也就不再需要军队、美国军队每年上万亿的军费开支、连同他们五万美金一套的餐具、两百万一套的桌子之类的享受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假如人人都足够智慧、懂得合作、互相理解、懂得克制，那么世界上也就不再需要阶层、不再需要统治者。人上人所赖以生存的土壤也就不复存在。

　　红方和黑方谁更依赖犯罪者的存在？
　　这个问题颇为微妙，但是绝对和‘对错’无关。
　　社会的本质不就是一场无限游戏吗？

　　有限游戏的终点是产生一个公认的胜利者、一个赢家；但是无限游戏呢？它不在乎终点，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存在时间界限。
　　无限游戏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游戏结束，把这场游戏无限的延续下去。

　　‘【这个世界就快迎来巨大变化了，如果宿主可以想办法让世界回归正轨，本系统可以满足宿主的任意一个愿望——没有限制。】’
　　这是系统之前说的话。
　　但是，北川墨其实有句话一直没有告诉系统——他不知道什么是世界的正轨。
　　或者说，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他觉得发生任何事都是合理的、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既然系统说他到时候能发现‘异常’，那就算是到时候能发现吧。

　　北川墨放掉了这些无所谓的胡思乱想，进入卧室，按下开关，打开卧室里内置的暗门。
　　这里原先被设计为放映室，但是北川墨把它改装了一下，现在这里是他的毛球饲养中心。

　　把今天新抓的三个小黑排上编号之后，他就把这三个蹦蹦跳跳的毛球送到了生态缸里。
　　或许新人们还不够适应，它们看起来至少比那群老油条活泼了一倍不止。
　　北川墨又端详了一阵，渐渐发现那群老家伙未免太萎靡了；拿黑毛球10号举例，从搬家到现在、他居然一次试图越狱的举动都没有。
　　而且从他开门到现在，它居然都没有翻过身、更别提像往日一样抖擞着身上的毛毛上蹿下跳了。
　　这不合理。

　　“……可能是感染了什么蟑螂病毒……”
　　赤井秀一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当时他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把这句话忽略过去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妙。

　　现在再看看，北川墨越看越觉得它们像是生病了。
　　但是美洲大蠊也会生病吗？
　　它们生的病有学名吗？蟑螂流感？

　　北川墨不抱希望的问了问系统，发现系统这个异世界黑心供货商果然没有给蟑螂治病的功能。
　　然后他又咨询了网上的昆虫专家，专家倒是推荐了许多蟑螂特效药——不过这些药的唯一目的就是送蟑螂们断子绝孙的上西天。
　　最后他又问了雪莉，组织里的天才少女在这件事上展现了难得的关怀：
　　她表示可以免费为他提供一批活泼健康、繁育力强的蟑螂宝宝，宽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雪莉还表示这批蟑螂是美国实验室培育的特殊品种，经历过泄漏后的变异蟑螂病毒的考验，完全可以保证北川墨的生态缸以后都热热闹闹的、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北川墨：……

　　他婉言谢绝了雪莉的美意，同时觉得‘变异蟑螂病毒’这个关键词似曾相识。
　　……这不是那个FBI的原话吗？
　　看来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还是发生了一些他必须要了解的事情。
　　北川墨调出了生态缸的录像，从头看起。

　　半小时后，琴酒回到了住处。
　　北川墨的鞋子在门口，人却不见影子，也不像往日那般看到他就热情的扑上来迎接。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在北川墨的身上，除了……
　　琴酒的眼前下意识浮现出关于一个阳台上的场景，皮肉翻卷、血渍蜿蜒、生死不知……心头一跳。

　　“砰——”
　　暗室的大门被暴力推开，北川墨下意识抬头，正正好对上琴酒的视线。

　　“啊，琴酒你回来了。”
　　北川墨开心的站起来，蹦蹦跳跳要往琴酒身上扑，但是半道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刹住了车。
　　他掩饰一般转移视线，望着天花板咳嗽一声，重复道：“你回来啦。”

　　琴酒先是快速的扫了北川墨一圈，确认他活蹦乱跳、一切正常；
　　然后他才有余力去观察北川墨在搞什么。
　　接着，琴酒就注意到了屋子里的白蜡烛、菊花和用白绫装点起来的生态缸，活脱脱一个小型封建迷信活动现场。
　　琴酒：“……”

　　沐浴在琴酒写满了：我需要一个解释——的视线下，北川墨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试图组织语言。
　　要怎么解释呢？

　　告诉琴酒，毛球们快被它们自己内战所搞出来的病毒搞死了？
　　偏偏那个不长眼的生化武器制造者还想以此要挟我，妄图用别的球的生命指使我为他所用？
　　而我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既然它那么热心的想帮助同伴们解脱、干脆趁大家都还活着的时候办一场热闹的葬礼？

　　最后少年在琴酒的注视下低下头，声音有些悲伤：“毛球们生病快死了，我在给大家送行……”
　　感情听起来很真，但是琴酒确信刚刚北川墨眼眶都没红。

　　虽然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但是既然他还有精神搞事就说明少年现在的心理状况一切正常。
　　琴酒望了望北川墨的生态缸，确实有几个毛球蔫蔫的，但是总量上却不见少，甚至还多了三个。

　　“要我帮你联系宠物医生吗？”琴酒摸了摸北川墨的小卷毛。
　　“这就不用了吧，多为难人家。”北川墨对琴酒的抚摸受用极了，甚至想整个人蹭上去。

　　“那要办葬礼吗？我知道几个比较专业的宠物白事公司。”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等我把这场葬礼举行完，就一把火送它们上路。”
　　虽然家里很有钱，但是北川墨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朴素懂事、十分节俭。

　　“咚。”
　　琴酒下意识地把视线投注过去，发现是一个刚刚看着还很没有精神的毛球正在撞生态缸的玻璃。
　　一下又一下，很有些声声泣血的味道。

　　而且有长有短的，按照摩斯密码来说……
　　琴酒完全下意识的顺手给它的消息解了个码，消息的内容居然还当真具有人类语言学的意义：
　　SOS。

　　不等琴酒思索蟑螂为什么会像人类一样求救，北川墨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毛球：……
　　它乖乖的蹲在原地，不动了。

　　琴酒：……
　　幻视了一些小猫炸毛的场面。

　　看着北川墨又是一副支支吾吾想解释的样子，琴酒宽容大度的开口：
　　“好了，我对你那些不想公之于众的小秘密没有刨根究底的欲望。”
　　“我只想要一个小小的答案。”

　　琴酒低头凑近，银白的长发如雪一般温柔的遮蔽了北川墨的视线，鼻尖充斥着琴酒冷淡的雪松味道。
　　这、这是要做什么？
　　北川墨被琴酒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脸克制不住的发烫。按理说他很讨厌别人过近的距离，但是琴酒的凑近却不会让他有类似的排斥。
　　北川墨的心有点痒痒的。但是这里毕竟还有一堆观众，不太合适……
　　可是，如果琴酒执意……

　　北川墨闭上了眼睛。
　　琴酒却抽身离开了。

　　男人从北川墨的肩膀上捻出一根长长的发丝，露出一个微妙的微笑：
　　“能告诉我，为什么莱伊的头发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