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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午餐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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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桂卿和凤贤又不约而同地坐在了一起,这样的话至少能在逍遥自在地填饱肚子的同时有话可说,有话可听,有天可聊,总不至于太过乏味和无聊了,就像刚才听授课者讲课那样受洋罪。
同桌吃饭的还有一位长得非常精致小巧,看着又特别典雅漂亮的年轻美女,她和桂卿是斜对着坐的,在众人看来很是扎眼。
这位美女身材苗条,个头中等,明眸皓齿,长发飘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煞是感性和撩人,非常的耐人寻味,每一根长长的睫毛上都仿佛挂满了说不尽的风韵和光彩。
旁人哪怕只是匆匆地扫视过她两眼,也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她一定是一位久享鲜衣怒马和烈焰繁华的阔家公主。
她衣着华服而又打扮入时,面孔高贵而又骄傲,整个人光鲜亮丽而又冷艳动人,令桂卿不禁有些炫目和惊心,逼得他竟然不敢连续地直视她的脸或眼,而只能悄悄地借着往远处看的时候偷偷地瞟几眼,显得非常不过瘾,不能尽情饱览这份近在咫尺的天然秀色。
他本来打算瞅准机会主动找几句风趣幽默的话题和这位同桌的美女聊聊天的,当然是聊什么都行的,因为他不想让凤贤认为他在和女生打交道方面连一点本事和手段都没有,他想借此机会在这小子面前挽回几分薄面。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来合适的话题与眼前的美女攀谈一下呢,凤贤这小子连碗里的饭还没来得及扒拉几口呢,就已经捷足先登地和对过的小美女聊了起来,搞得比纯种的西方猎狗在田野里抓家养的兔子还要快十分。
而凤贤聊起天来似乎从来就不考虑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他都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开头不小心说错了,他也能在后来的不断交谈中把前面的错误悍然改掉,他向来都是在持续不断地修正自己错误的言行当中砥砺前行并不断进步的。
见凤贤如此自顾自地沉醉于和陌生小美女的交谈当中,桂卿索性放弃了自己先前蠢蠢欲动的想法,转而专心致志地倾听起凤贤卖起嘴皮子来,也好趁机跟着对方学习学习。
在认真倾听的同时,他猛然想起凤贤以前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来:“你不要把和大人物、大美女、大块头说话当成一种沉重的负担,那完全就没有必要。”
“你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脑子里只要这样想就行了:他们都是狗屁,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句到底的话,老子又不指望着你吃,不指望着你喝,我干嘛要怕你啊?”
“我干嘛要前怕狼后怕虎地顾及着我说得对不对,好不好,合适不合适的呢?”
“你喜欢和我聊,那咱就聊会,不喜欢和我聊,那就拉倒,对吧?”
“我又没拿刀逼着你和我聊天。”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说的话特别恶心人好吧,你乐意不乐意听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个屁关系啊?”
“要说恶心那也是你自己觉得恶心,而不是我觉得恶心!”
非常显而易见和不容置疑的是,再美的美女有时候也是寂寞难耐的,也是无聊至极的,也是有眼无珠和不识好歹的,也是缺乏心机和智慧的,不然的话社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渣男,顺利地追到那些所谓的美女的呢?
因此,凤贤找的这个聊天对象好像非常乐意同他这个大马猴交流一下,以便解解闷、开开心,或者多知道一些关于下九流方面的比较奇葩东西。
从他们时断时续的发癔症般的谈话中桂卿得知这位美女叫武蔚然,是今年新鲜出炉的※※生,和蒲艳萍属于同一批考的,目前在北沟乡※※办工作。
“北沟乡,又是北沟乡,多好的共同话题啊,我居然没有好好地利用这一点,真是太可惜了。黎凤贤啊,黎凤贤,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这么快就和一位完全陌生的小美女认识上了,确实不简单啊。关键问题是他家还是田成县鲁夫镇的,而不是青云县北沟乡的,噢,上帝啊!”桂卿有些酸酸地想道,好像他吃的所有的菜里都放多了醋,都忘了仔细地欣赏武蔚然的超级美貌和妩媚姿态。
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感想的时候,须臾之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刚才他好像看见苏庆丰和武蔚然在说话来着,而且交谈得还比较热烈,嬉笑之声不绝于耳,难道他们之间也互相认识吗?
这个想法既然只是一闪而现并未持久,因而也就不值得去记住。
“噢,在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和美女套近乎的时候,”他转念又想道,迂腐得近乎可笑,甚至可悲,仿佛已经掉进了庞大无比的社交的黑洞里,无论他采取什么措施,今生今世恐怕再也爬不出来了,“不去搭理她也许更显得有风度一些吧,或者至少能显得更加特立独行一点吧。”
“总而言之,做人有那么点小小的个性总比没头脑地去随众趋同要强多了。”
“像他们这种脑子不大会拐弯的人,越是够着、爬着、跪着去和大众眼里公认的美女搭讪并献殷勤,我越是要岿然不动并自成一体。”
“哼,自欺欺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他有些怡然自得地想道,“似乎还别有一番乐趣可以自娱……”
顺利地摸排完了武蔚然的基本情况,又酣畅淋漓地接受了全桌男性感谢、嫉妒和排斥的目光洗礼之后,凤贤又和她聊起了鹿墟市近期公考的事情来。
这是一个由※※生话题自然而然地牵扯或者派生出来的又一个绝佳的话题,满桌的人都可以轻松自然地参与进来而发觉不到有什么诧异之处,因为毕竟大家对这个话题都很感兴趣,就像和一群羊讨论怎么吃青草,和一群狼探讨怎么吃鲜肉,和喜好听相声的人聊郭德纲,和爱看小品的人说赵本山一样稀松平常。
“应该是这个星期三吧,也就是后天,”凤贤非常缺乏教养地扒拉了一口米饭之后抢着发言道,生怕自己的一番废话掉地上摔碎了或者被人踩扁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4号,嗯,就要进行笔试了。”
“据说今年一共有4200多人竞争160个极其有限的职位,大概算下来平均能到26个人竞争一个职位,很激烈,也很残酷啊。”
“嗯,竞争是很激烈的,所以能考上确实不容易,”武蔚然不急不缓地笑着说道,她的话既全面又中肯,在观点上一点都不偏激,那个玲珑环佩之声听起来是相当的悦耳,“不过这里面也有很大的偶然因素,所以能考上的也不一定就强,考不上的也未必就差。”
“再说了,”她转而又道,声音依然袅袅动人,犹如陌上花开千万朵,一路美到人心里,“公务员也就是一个很普通很寻常的职业罢了,用不着捧得太高,只是很多人现在还没完全看透这一点而已,或者因为没有更好的出路,所以才都争着赶着往里面挤的。”
只要貌美如花的公主千金肯屈尊纡贵地张开金口发表意见,那么就不愁找不到继续聊天的话题了,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金真理。
“很对啊,你说得最对了,”凤贤随之附和道,对美女恭维得越发起劲了,连口水都跟着流了出来,其脸皮之厚简直无出其右,“刚才胡铮科长不是都已经讲过了嘛,现在的公考报考热其实和当前严峻的就业形势有着很大的关系,也和市场经济发展的滞后程度高度相关,不一定就意味着大家都是多么想进入这个围城。”
“噢,对了,”他又发癔症般地说道,为自己的这个新发现而感觉兴奋不已,“这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围城,和大家眼里的婚姻非常相似,也是外边的人想进来,里边的人想出去,都一样。”
桂卿听到这里才恍然记起并确认,上午讲课的那位面容十分严肃的先生既不姓王也不姓李,更不姓张,而是姓胡,叫胡铮,胡扯的胡,铮铮铁骨的铮,很搞怪的一个名字,旁人想记不住都难,尽管这个名字听着就有些恶心人,因为它太矛盾了,太没有文化水平。
“一个骨子里如此平庸乏味的人想要叫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牢牢地记住他,这真是太让人为难了,”他如此口是心非地暗自叹道,脑子已经被眼前的稀世美女搅和成了一锅烂芋头粥,“尽管他在一个很重要的单位里当着一个很重要的什么鸟职务。”
“那厮甚至还不如凤贤这个人有意思呢,人家凤贤至少是一个令人过目不忘的鬼才或奇葩,而不是一个乏善可陈的或者是令人作呕的无聊之徒。”
与此同时,他借着凤贤大肆说话的空终于发现了武蔚然身上存在的一些并不显眼的小缺点,比如她的颧骨未免突出了一些,她的嘴唇未免扁薄了一些,她的额头未免宽阔了一些,她的小腿和大腿相比未免短了一些等。
这些出乎意外而又饶有趣味的重大发现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对她的恐惧和敬畏,仿佛尊贵显耀的皇家公主从高高的殿堂上往下稍稍地走了那么几步,而他又从只能仰视对方的最低洼处往台阶上迈了那么几步。
一定要将她身上的光环减少一些,再减少一些,他心里才会感觉好受一些,不然的话真是如芒在背,弄得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着实为难得很,因为于他而言这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这就叫干一行恨一行,所以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从事自己的老本行,其实就是源于这种心理。”他终于鼓起勇气插话道,然后就觉得这话实在不怎么高明,也显得有些突兀和孤绝。
“其实呢,”他又莫名其妙地补充道,仿佛头上有个凶猛异常的恶人非要他如此说不可,野蛮和矫情得简直能当场要了别人的命,“干什么都不容易,干什么都有遗憾。”
“这就好比找对象,无论你找谁,也不管你怎么挑,到最后无非都是一个字,后悔。”
本来他还想顺便说一下张爱玲坚持的白玫瑰和红玫瑰理论的,但是考虑到目前不能显得过于卖弄了,便及时地住嘴了,仿佛就这样住嘴也能在某种形式上赢得人家对他的好感似的,他坚定地以为懂得适可而止的人应该是最有谈话魅力的人之一。
仔细地听完桂卿的不经之谈,人家武蔚然小妹只是淡然地一笑,未作出任何的评论。对于他这种还不算太出格的勉强可以归于惊人之语的谈话,她平时听得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多到浅浅的胃里都放不下的程度了,况且他的这种论调和话语在她眼里除了要吸引她的关注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她也知道及时住嘴,尤其是面对着不喜欢的人。
“依老夫看来恐怕也不尽然吧?”凤贤嬉皮笑脸地反驳道,仿佛此举大有乐趣可言,比和大美女聊天还有些妙不可言的意思在里边,“比如说,特别是在古时候,很多当官的就和别的大部分行业的人不一样,他们的子女从总体上来看还是干这一行的居多,就算是不直接干这一行,多是靠着老子的庇护从事着有关的行业,就像拉磨的小毛驴一样,即使跑一百圈还是离不开中间那个大磨盘。”
“至于这个问题嘛,那我就不甚了解了。”桂卿适时地谦虚了一下,并且在心里对凤贤的一番话表示出了比较鄙视的态度,因为这厮几乎就是说人家武蔚然家里的人都是拉磨的毛驴了。
他对此竟然有些不高兴,吃了点毫不相干的鲜醋。
当然了,纵然是他想不谦虚恐怕也没那个本事,因为像他这种从穷山沟里爬出来的土豹子,撑破天了又能有多大的见识呢?
充其量也就是个披着假冒伪劣的文明外衣的野蛮人而已。
说话明显偏激,看问题容易执拗,办事总是习惯于认死理,是他这种人身上普遍存在的坏毛病,也许是一辈子都难以改变的恶习,所以世上才有“一夜可以产生一个暴发户,三代也培养不出一个贵族”的说法。
而武蔚然小妹显然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这一点几乎是毋容置疑的,因为就连他这种社会经验并怎么不丰富的人多少都看出了点端倪和征兆,而像凤贤这种精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呢?
这小子显然就是故意的,他弄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也就更加生气了。
“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任何人的任何选择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个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尽管对这些行为我们在主观认识上或者客观评价上可能有着完全不同的认定和评判。”武蔚然仍然在那里像个女君子一样侃侃而谈,风流万种而又极不自知的可爱样子。
“但是呢,”她突然又肃容并正色道,带着浓浓的极其诱人的甜而又甜的小女人腔调,无论是谁恐怕都会被她那美妙的声调打动的,只要听者是个男人,“个人的最优选择未必会天然地实现或引起集体的最优选择,有时候可能恰恰相反,说不定还会导致集体的最差选择。”
“比如说吧,”她娓娓地举例子道,原来美女在论证问题的时候也需要举例子,这在桂卿看来简直太神奇了,“一群所谓的聪明人,当他们按照某种规则集合在一起的时候,对某一件事很可能会做出非常愚蠢或危险的决定,而不是我们通常想象的那样,会出现一个非常美好的结果。”
“这样的例子在现实社会中真是太多太多了,简直多到数不胜数的荒唐地步了,而最坏的结果就是,到最后居然没有人来承担责任……”
她的话充分显示了她那良好的思辨和表达能力,展示了她那与众不同的不同凡响的见解与看法,令满桌的人对她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她太容易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拥有过于漂亮的外貌,而更在于她有一个思辨类的兼容性极好的大脑。
“啊,我来替这位小妹给大家翻译一下她的话,”凤贤自告奋勇地朝众人嬉笑道,像个虔诚而又灵巧的狗腿子一样,“她的意思就是说啊,如果人人都自私自利,都光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地的话,那么就算某些别有用心的个人得到了短暂的眼前的巨大的利益,那么也不可避免地会使集体的长远的根本的利益受到某种程度的损害。”
“我这样讲,能不能真实地表达出你本来的意思呢,小妹?”他将猴子脸转向武蔚然,巴结着问道,答案可想而知。
“Wonderful!”武蔚然答道,她笑得很美。
“Thanks a lot!”凤贤回道,他笑得很惨烈。
“All these things are to be answered for!”桂卿见状就把嘴贴近凤贤的耳朵压低声音重重地说道。
他说完这话都想顺带着踢这家伙一脚,好解解心头的恨。
“What?”凤贤道,他一脸的疑惑,居然没听懂其中的意思。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要偿还的,”桂卿无聊又无趣地吓唬他道,“当然也可译作万事皆有报应,嘿嘿。”
“嫉妒啊,桂卿,你这是赤露露的嫉妒行为!”凤贤在脑子转过来之后又非常得意地打趣道,其兴致并不亚于和美女聊天,因为他也能从这里边获得足够的快慰,“闲着没事和大美女嘻嘡几句,怎么就会扯到报应不报应上边来了呢?”
“我看你的脑子不是生锈了就是里边养鱼了,总之就是彻底地坏掉了。”
“当然了,你要是愿意在里边栽花种草的我看也是可行的,那样的话就可以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了。”
“我看你是精力过剩闲得难受,所以才口吐莲花、妙语连珠、摇唇鼓舌的,对不对?”桂卿针锋相对道,并且觉得对方就是一个劣质的男版花痴,无论在女人看来还是在男人看来都是不忍直视的,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损友。
“嗤,我看你还是把最后边的那个成语去掉吧,”凤贤大大咧咧地要求道,像是大冬天脱了衣服在澡堂子里旁若无人地走路一样,并且前边的池子离他并不远,“我只享用前边的两个。”
“没问题,哥唻,小弟遵命就是!”桂卿故意大声地说着,好让满桌的人都听到自己的态度,“你说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呢?”
“随便见了个女的你就拔不动自己的腿,”随即他又压低声音板板正正地告诉凤贤,“随便搭上个话把子你就把不住自己的嘴,你这家伙可真是个人才啊!”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噢,叫怪人有怪癖,奇人有奇才,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哼,等老夫吃完饭再找你小子算账,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嘴是什么材料打造的了。”凤贤恶狠狠地说道,并没想到桂卿心里已经想起《红楼梦》里宝玉晚上要找秦钟细细算账的事情了。
然后,他就抬起可爱的猴头并仰起搞笑的猴脸,继续和武蔚然小妹调笑聊天了。
他和她之间妙趣横生的会谈已经不幸中断了一会,这让他感觉好像损失了好几百块钱似的,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巨款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挣回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