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坏蛋》灵霖霖

1、天生坏蛋

　　江南的天，少有的雪景。可怜见的，这一场雪来得急匆匆似是要洗刷炮火硝烟满是沉疴的土地。

　　鹅毛大的雪轻飘飘地落下，在无人的街角，有一双模糊重叠的人影，他们在隐秘的地方热情地拥吻。

　　不，应该不是情人之间的拥吻，那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狠狠地掐着长袍男人的肩膀，唇齿纠缠，闭着眼，一股狠劲，而那个长袍男人在他的臂弯下奋力挣扎。

　　不够，还是好冷。

　　王坤凭着冲动恨不得将自己与身下的人嵌在一起，在漫天大雪里做一对永不分开的冰雕也好。

　　明明呼吸是热切的，嘴唇是温暖的，为何那颗心却掉进了冰窖里？

　　舌尖突然传来刺痛，王坤一下吃痛皱眉退了出去。身下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玉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他颤抖地撑着墙，甩了王坤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一声，在漫天雪地里尤为响亮。

　　王坤被打得脸偏在一旁，半响没说话，悠悠地朝白雪地里吐出血来，触目惊心的一片。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血丝还挂在他唇边，偏偏又笑得那么开怀。“哈哈哈谁能想到刚刚在史密斯先生的舞会上针锋相对的人暗地里却抱着互啃呢？”

　　那双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盛满了恶意。

　　长袍男人被气的不轻，胸膛剧烈地起伏，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他指着王坤说：“畜生！可还知道我是谁？”

　　王坤轻佻地笑了笑：“当然啊，大名鼎鼎的前巡官，老百姓的保护神苏宥官，养我十年，供我吃穿、教我人伦的师傅啊。”也是我的至亲爱人，我想手刃的人。
　　王坤吞下最后一句话，眼波流转尽是欲语还休的爱意。

　　如果故事的开始，苏宥官没有走这条小巷子就好，就不会解救被围困的王坤，就不会心生恻隐之心把他这个孤儿带回家，就不会有今朝被万人踩的落魄场景。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平日笑眯眯喊他哥哥的小鬼，苏宥官倾其所有教他道理，一手将他扶持到警察署里做他的手下，没想到在偷偷进行爱国运动时这个好徒儿反水狠狠地背刺他一刀。

　　看到他失望的眼神，王坤笑得纯真“师傅，我也是不得已的啊，夜里洪叔常常拖着血淋淋的半截身子要我不能忘记仇恨呢。”

　　洪叔？就是八年前被他亲手覆灭的□□组织老大！

　　苏宥官震惊了一会，冷笑着说：“我等你来，没想到你投靠着那些夷人才敢报复我。呸！走狗！”

　　王坤一根眉毛都没动，“谁不想往上爬呢，师傅。”，转身就命人把苏宥官拷到牢房里，罪名就是欲行刺外国来使。

　　苏宥官被关了五天，期间被打得皮开肉绽，逼问他最后的主谋是谁。他耷拉着眼皮，奄奄一息说：“王坤，来，靠近点。“

　　王坤刚走进，就被他啐了一口，唾沫杂着血丝。身后的人大怒，抄起棍棒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却被王坤抬手制止了。

　　王坤拿着绣帕擦了擦脸，慢条斯理地说：“师傅不愿说也没关系，记着这份疼痛，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

　　两天后，苏宥官奇迹般地放了出来，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在舞会上像小丑一样被要求下跪道歉，给这些长毛猴子。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苏宥官差点以死明志。王坤踩碎他的脊梁，一寸一寸地把他压在地下，供那些夷人哄笑。

　　迷离的灯光，恍惚中苏宥官看到了幼时的王坤，睁着圆眼无比信赖他的模样，“您是我的光，您在哪我就在哪。”

　　苏宥官几乎活生生地把手指插进了土里，双眼通红，紧咬着牙关。

　　“刺啦”匕首穿进胸膛，离心脏只一指的距离。

　　王坤讶异地低头，自己的胸膛破了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平时那么温柔的人，现在红着眼喘着粗气看他。

　　王坤抓住他攥紧匕首的手，温柔地说：“师傅，偏了。“

　　苏宥官手一哆嗦，沾满血的手放开了匕首，拖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中，背后传来轰然倒地的声音，苏宥官僵了一下，一瘸一拐地继续艰难往前走，白雪地里留下绵延的脚印。

　　王坤没死成，还愈发得那些外国人的器重，他们热情地邀约这条新宠来参加舞会见他们的首领。

　　苏宥官听到这消息面无表情，躺在病床上两眼珠子都不肯为他转。

　　王坤得到外国人首领的喜欢啦，获得了好多荣华富贵，今天陪美国佬骑马，后天陪英国佬打高尔夫。

　　人人怨声载道，呸王坤从小作恶就是一个天生坏蛋！

　　苏宥官置若罔闻。

　　只是突然有一天传来了王坤的死讯。

　　外国佬的首领死了，美国佬、英国佬都死了。据说是王坤在宴会上拉爆了藏在身上的炸弹，和他们同归于尽。无恶不作的大汉奸突然变成了民族英雄。

　　人人都开始夸赞他，说他小时候虽然顽皮点可也透着机灵，这没瞧错，之前那是忍辱负重哄那些鬼佬，果然是一个英雄啊！

　　人声鼎沸中，苏宥官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直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弯下了瘦弱的身躯。

　　“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

　　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