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阮》枪决我

1、新的生活开始了

　　在褪去寒冬的四月初，有一家非常冷清的理发店，虚掩着门，有种你爱来不来的气势。
　　在今天，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您好，欢迎来到幸福理发店。祝您褪去满头青丝的烦恼，从今以后神清气爽。”机械的女音播放一遍，接着听见里面“咚”的一声响，好像有人摔下来了。
　　冰凉的地板冻醒了祁优的睡意，她慌忙着站起身往门口来客瞧去。
　　“容姨。”
　　容梧看着从里面探出头的祁优，在微凉的春季，一身很简便的穿搭，白色短袖上衣搭黑的短裤，露出来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一头长发似乎没搭理过，看上去像野外猫狗容易打结的皮毛，乱糟糟。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大部分脸，只剩一个尖瘦的下巴。
　　来得不是祁优预想中的人，她有一瞬间想躲回后面黑暗的休息室。
　　不能对客人不礼貌，祁优强打起精神，挂出一个微笑说：“容姨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出去买。”
　　容梧摆手：“不用了。”
　　容梧：“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
　　祁优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她索性低头盯着地面，拳头攥的泛白，祁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两年了，还没有线索吗？”
　　容梧无声的摇头。突然间，空气好像突然有了重量，压迫着每一根神经，细小的啜泣声在陈旧的理发店回荡。
　　“他们明明都写信说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容梧不太会安慰人，有些手足无措。抹去她的眼泪，生硬的转移话题：“他们给你寄了很多信？”
　　“没有。”祁优止住眼泪，从枕头底下拿出三封信件：“只有这些，还带着三张有很多很多钱的银行卡。”
　　容梧：“你两年前就和我说父母失踪了，我加急给你备案，警丨局找了两个多月，没结果，回到这个理发店打算和你说说，结果你也不见了。”
　　“我当时以为是大型绑架案，找了三天三夜，就差把地皮翻过来找了。后来去学校问过老师，老师说你好几天没来以后，自己去办了退学手续。”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说起这件事，容梧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祁优一下就心虚了，老老实实的说：“他们一开始不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急事直接走了，在一个月之后他们仍然不见人影之后我开始意识到不对，找你说了这事。那时候留给我的钱用的快差不多了，我去试着找了兼职，没有人收年龄太小的。”
　　“这时候他们寄来了第一封信，里面装着一张有很多钱的银行卡，信的内容也只有几个字‘你好好生活，我们过得还行’。”
　　“我那个时候挺叛逆的。以为他们是故意躲着我不出来，我还跑外省去找他们了，所以那一段时间你找不到我。”祁优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接缩着头等着容梧训。
　　“你现在几岁，十六岁。两年前你几岁，十四！十四岁！！你在十四岁就一个人往外地冲，人生地不熟的，你被骗怎么办！”
　　容梧被气得脑仁疼，祁优脑袋跟捣蒜一样狂点，诚恳认错：“对不起，我的问题，当时太激动了没过脑子。”
　　容梧叹口气，说：“你从外省回来之后，就没去过学校了吗？”
　　祁优：“初一自己办了退学手续之后，就没上过学了。”
　　容姨：“还想的挺周全哈，跑外地还给自己退个学。”
　　祁优像鹌鹑一样缩着，不敢大喘气。
　　容梧气够了，摸了摸她的头问：“你爸妈留给你的钱可以让你一辈子不愁吃穿，我还是想问你想不想去上学。”
　　“我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件事把自己困住，永远不出来。你也可以有新的生活，好好过，每一天都会很充实。”
　　新的生活。
　　那是祁优想都不敢想的，她感觉从爸妈失踪的那一刻开始，所依赖的人不存在了。冲动辍学之后，她的生活就被困在这小小的理发店，学生好像是离她很遥远的一个词。
　　整天无所事事面对这空荡的房间，孤独和影子一样跟着，祁优讨厌这样的生活。
　　祁优犹豫着道出所担心的问题：“可是我没去中考，我的知识点也只是初一的…”
　　容梧：“我认识一个很优秀的辅导老师，你要是同意他明天就能过来教你。”
　　这件事定下以后，容梧出了店门，习惯性的将手探入口袋。
　　口袋里一个东西都没有，容梧才想起她最近在戒烟。看着被烟熏有些发黄的手指，细嗅还能闻到烟草味。
　　有人说女孩子抽烟像什么话，容梧一狠心，把抽了十几年的烟给戒了。
　　此刻她有些失神，一阵夹杂着微冷的春风轻抚面庞，容梧才缓慢的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对面传来键盘敲击声。
　　容梧下意识将手放到唇边，手边空荡荡的转而握拳咳嗽两声：“有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啊。”一阵键盘敲击声过后：“在三点钟方向，两个人。”
　　容梧：“顾煜你还有事吗？那我先等你忙完。”
　　对面键盘敲击的声音不断，却说：“就这一件事了，这两个月都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了。你说，不耽误。”
　　容梧思索一下：“那你这两个月来当一下辅导老师，给你空闲的时间里增加一个乐趣。”
　　“不行。”顾煜义正言辞的拒绝：“虽然最近没什么事，所里也要闲散人员去找个事做。但是我不想这么早就被束缚，我是自由的。”
　　容梧：“你是自由的和需要你当一个辅导老师，不冲突，你说是吧。”
　　“你一定要坚……”顾煜说一半没声了，就在容梧准备挂掉的时候，他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说的是她吧。”
　　“虽然说事情过去十几年了，但是当年还是闹的蛮大的，她回来参一脚会不会更复杂？”
　　容梧细嗅着指尖的烟草味：“我不打算带她回来，而且她父母失踪了，我也只是想尽到一个同伴的职责，照顾她好好长大。”
　　“这些年他们给所里提供的帮助不少吧。”
　　顾煜长舒一口气：“行，答应了。你明天带我去看看，十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长怎么样。”
　　容梧轻笑一声：“就是没人管的野孩子样，看起来就不会照顾自己。你监督她好好吃饭。”
　　“我做的饭她还不一定吃呢。”两人都笑着。“就聊到这，挂了。”
　　祁优早早就起来了，昨天出去买了一套衣服，却因为这一年间呆理发店太久了，慌乱在地摊买了几件，一回来发现大了两个尺寸，硬着头皮穿在身上。
　　也没顾上刘海，只找到了个夹子夹起，门外响起机械女声，容梧带着一个矮她半个头的人走了进来。
　　看起来二十多岁，一个简单的平头，戴着一副方框眼睛，一身灰黑配的衣服，很经典的老师模样。容梧稍稍介绍了一下：“这是顾煜，你的家教老师。”
　　顾煜一进门就看见上下套着肥大衣服的祁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转念一想这两年父母不在身边，养成独特的眼光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应该是孩子比较玻璃心的时期，我得好好鼓励一下，顾煜这么想着。冲祁优竖起一个大拇指，以一种赞赏的口吻说：“品味不错。”
　　祁优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搞得摸不清头脑，脑袋一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他喜欢这种形式的衣服。
　　“别捣乱。”容梧在屋里看了一圈没找到梳子，估摸这孩子也不记得梳头发。她轻声对她说：“今天先不急，带你去买点东西。”
　　顺手抓着顾煜一起：“你也来。”
　　导购热情的给祁优介绍衣服，祁优反而有点适应不了。
　　她在狭小的理发店自我封闭了一年，见到人会有些紧张，讲话会带点磕磕绊绊。
　　容梧拍拍她的头，轻声对她说：“喜欢什么就去选什么，你让我和顾煜哥哥来挑也行。”
　　祁优声音小小的：“你们挑吧，我穿什么都行。”
　　容梧选了几件小女生看起来就会很喜欢的裙子，顾煜则是在旁边问导购有没有超大款的类型。导购的笑容都有些为难，抱歉的说店里实在没有这种款式。顾煜看起来显得有些遗憾。
　　祁优换好衣服之后，导购眼睛一亮，对着容梧说：“您看，这多漂亮，多合适。我们这边还有其他款式的，等下要不要再试试。”又转头跟祁优说：“这边有镜子，去看看合不合您心意。”
　　祁优抓紧裙边。没有去急着照镜子，而是转头看向了容梧和顾煜，容梧自觉眼光不错，顾煜也点头表示。
　　可以？还不错？或者……很好看？祁优在心里默默猜想着，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选的是一条黑色加了白色蕾丝花边点缀的过膝裙。收紧的腰身体现了身材的曲线，黑色衬托得她更加白。刘海在出门时被容梧打理了一下，分开夹到了两边。露出一双圆润又灵动，看起来很无辜的双眼。脸颊有些消瘦，整个人像地里一吹就折断的野草。
　　“自己觉得好看吗？”容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有其他的，你也都去试一下，选自己喜欢的。”
　　最后容梧满意的不行，挑的款式全买了。顾煜转头手上多了两三个袋子，还跟着俩人一起去了趟理发店。
　　理发师拿着梳子梳了半天，有些发结还是比较顽固。祁优说：“头发太长有点重了，剪短一些也好。”
　　随着理发师剪刀咔擦咔擦响，打结的黑色发丝落在地，在白瓷地上慢慢舒展开。
　　饱餐完之后，回到了那个冷清的理发店。机械女声又一遍响起，祁优伸手关掉了。
　　“今天谢谢你们了。”祁优从容梧和顾煜手中结果袋子。
　　顾煜摆摆手：“没事没事。
　　容梧在祁优头上摸了摸：“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顾煜跟在容梧背后，转头和祁优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祁优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慢慢走远。天色已经昏暗，两人的身影融进灰色的世界里，慢慢看不见。
　　一阵风吹动祁优身上的黑色过膝裙，她伸手慢慢抚平，这才进去将门关上。
　　晚上祁优闭上眼睛就忍不住睁开，手不自觉的摸到了枕边放着的手机。看着页面新增的两个联系人。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睁眼就没了。
　　今天买了新衣服，剪了头发，还吃了很多好吃的，容姨还给自己买了手机。祁优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直到天微微亮时，才睡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