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的约定》端沐

2、第 2 章

　　翌日,冰姬站在雪灵身后。雪灵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依旧那么蓝,那么高远,可却再也没有展翅高飞的雄鹰。再美丽,也只是一片死寂。
　　雪灵看着,却流不出泪水。这样的事情已不只一次,只为得到他的一次回眸,王甚至会做出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那个王,太过偏执,而自己,也同他一样吧!
　　冰姬冷冷地盯着他，充满敌意与鄙夷。雪灵感觉的到。二十年来，他伴着王，为了生存，他也懂得察颜观色。此刻，身后是一股深冷的寒意。
　　“不必这样恨我，冰姬。”
　　“为什么不？卖国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冰姬厉声说道。
　　“是吗？或许这话已满天飞了。其实不用恨我，冰姬，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他的奴隶。”雪灵淡淡地说着，将长袖捋起。冰姬只见雪灵瘦弱的手腕上，赫然有一条长长的锁链。这手腕以及脚踝上的锁链又细又长，只是雪灵经常穿着宽袖长袍，恰到好处的将他掩饰。

　　“王，雪国的典籍都在这清心殿内，请您过目。”侍卫领着王进入清心殿的书阁。
　　“下去吧！”王淡淡地吩咐，侍卫应声而退。王环顾四周，一排排书架上整齐地排放着雪国自开国来的所有书籍，王满意地从书架中取书查阅。在这里，可以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雪神录》，王的动作蓦地停住。曾听雪灵提过雪国人信仰的雪神，不如此刻看看，是什么让雪国人如此信仰雪神，恰如他们倾国人信仰倾神。
　　“雪戒，神之赠物，亦雪王之证。得戒者，乃神之属，雪之王也，天下共尊之。”
　　这句话一时间像回到倾国。在倾都的典籍里，也有这样一句话，“倾戒，神之……倾之王也，天下共尊之。”
　　倾戒，即他右手中指所佩之戒。与此同时，王也想起雪灵中指上的戒指，刻着与倾戒相同的花纹。当初在涪城见到雪灵时，倾戒曾产生不明的鸣动。那么，为什么？雪灵并未继承王位，倾戒为何与雪戒产生共鸣。
　　王低声沉吟。不久，二十年前那场交易的背后，他已然摸清。
　　那个雪晴，雪灵的哥哥，是个篡权的王。
　　真的不可思议，那样温和的表面下，竟是一颗极度执着于权势的野心。难怪当年会亲手将亲弟弟送入倾国。原来是为了王权。
　　王记得，二十年前，雪王暗中遣人求和，愿将内最美的人献予倾王，只求边关十年安宁。恰逢倾国国内因长年征战国库空虚，部分宗室不安于室。于是，他答应了，趁此时机，铲除国内不安定因素。
　　那个最美的人，便是雪灵。雪灵由此成为他的奴隶。王一直对雪灵隐瞒，若让他知晓当年的出卖与背叛，均出自他敬爱的哥哥之手。他会伤心的吧？雪灵的心太过纯净。更何况，他又是那样地偏执。

　　三天后，雪灵并未答应王的要求，冰姬也未成为营妓，两人都被自己送入天牢，那里关押着雪国的皇亲国戚。
　　神殿内，王俯视长跪的老者。
　　老人屈膝而跪，但即使被锁着锁链，也抹灭不了他眼中的智慧之光。
　　“渊司，若你配出化生方，我就还你自由，如何？”
　　渊司不为所动。他是雪国的神官，专司祭神之职，在雪国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如果我告诉你雪戒的下落呢？”
　　渊司一惊，抬头看到微笑的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他，他如何会知道？的确，雪戒失踪了。自从二十年前雪王驾崩后，雪晴王子继位，他惊异地发现雪戒的神护之力远离了。为什么？他穷尽二十年的心力，终究不明白，为何王的雪戒会失去神护的力量？失去神护之力，雪国的形势更加严峻。而这一切，只有他知道。那么，倾王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又如何知道雪戒的下落？
　　王微笑着，只是问，“答应还是不答应？”
　　即使渊司不想让国人成为入侵者的玩物，但雪戒是雪国的至宝，复国的希望。那么？“我答应。”渊司答应下来。
　　“在化生仪式开始前，我会让你看到雪戒。”

　　黑得只有几束微弱光线的世界，有着水嘀嗒嘀嗒的声音，有因难忍痛楚的呻吟声，有狱卒趾气高扬的斥骂声。
　　雪灵蜷缩在狱室的角落，闭着双眼，努力不去听四周的声音。这里又让他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才刚刚成为奴隶，还有着一个王子的高傲。为了磨去他四露的锋芒，王数次将他投入牢狱。在牢狱苟延残喘地生存下来，他渐渐收敛起锋芒。而今一切重演，这里依旧是牢狱，只不过这里是雪国的天牢，天牢里还关押着他早已陌生的亲人。但即使双目不看，却依然能听见声声呻吟，夹杂其中的还有对他的咒骂。
　　因为他是叛国者，是倾王的娈宠。
　　冰姬与雪灵被关在同一间狱室，冰姬每一天会带出去干活，半夜才可回来。一连几天，冰姬都发现雪灵的饭菜只稍微翻动了几下。他在做什么？冰姬有些疑惑，那个王似乎很喜欢雪灵，送予他的饭菜也是不输于宫中……
　　这一天，是雪灵被关入天牢的第十天。雪灵从早上醒时就发现全身的痛楚，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二十年来王一直让他服用紫藤花。人如果坚持服用，对身体将大有裨益。但若十天未曾服用，则会全身痛楚，生不如死。今天，恰好是雪灵未服用紫藤花的第十天。
　　全身的痛苦渐渐汇聚到心口，仿佛万虫噬咬，疼痛难忍。雪灵紧闭双唇，直到咬出鲜血，疼得在地上翻滚时，才发出低低的呻吟。豆大的汗珠从额前落下，粘住了他柔顺飘逸的长发，浸湿了已不再白净的衣裳，雪灵强忍着，却禁不住心中的痛楚。
　　他不能想象，即使忍住这一次。那以后呢？他的意志力会崩溃，然后绝望。
　　“啪！”瓷碗被摔碎了，雪灵拿起碎瓷片，决然地朝手腕一划，殷红的血液渐渐染红了白衣，染红了地面，点衬着雪灵解脱般的微笑。

　　王站在渊司身边，亲眼看着他配制化生方。化生方的工序繁琐而细致，在雪国未灭亡时，花生方是由官府控制的。雪国人不分男女，因此他们生育必须借助化生方，让其中一方拥有生育能力，而这也是极危险的。一个失误便会失去健康，甚至生命。因此对雪国人来说，生育后代是一件极需谨慎的重要事项。
　　渊司将化生方的最后一位药撒入池中，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他将给谁带来这样的命运？渊司抬头，却看见王看着虚空笑了。
　　时间到了！
　　午夜时分，冰姬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天牢。踏入狱室的那一刻，冰姬怔住了。殷红的鲜血在晦暗的烛光下是那么刺眼，那原本空灵飘逸的白衣此刻分外凝重。雪灵的身体斜靠着墙壁，手边是血染的赤红，唯一不同的是雪灵脸上解脱般的微笑，如佛经难历劫后，涅磐重生的安详。
　　天牢的大门被迅速地依次打开。月光下，王御风而来，抱起雪灵，又御风而去。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待到回过神时，似乎只有那重重铁门关闭的轰隆声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