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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糯米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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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顺势和她对视,笑着问,“你们这还有什么好吃的?”
南枳想了想,开口道,“糯米饭。”
“米饭?”少年有些疑惑。
“不是我们平常吃的米饭,是放了很多东西,然后再一起拌,可香了。”
说完,她带着宋暻沿着河岸走进小巷,拐了几拐,终于停在一个挂着旗子的小铺子。
小铺子的屋檐下是一串掉了色的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着。店铺外只摆着几张木桌,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客人,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与街上的热闹气氛完全不同,却难得温馨。
“来两份糯米饭,多香葱!”南枳丢下他跑到店里熟络的点了餐,还是用他所不懂的方言。
“好嘞!”正在用刀切着肉的男人热情地应着。
宋暻站在外面,望着她,心里一阵心酸。
他还以为她不会真切的对人笑,原来是在京都不会而已。
南枳点好东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见那人还直愣愣地站在巷子中间,叹了口气,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连找个位置坐都懒得动。
南枳伸出手招呼着,示意他过来。
那人原本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怎么点个菜的功夫又不开心了,男人心,海底针。
宋暻坐在脏兮兮的矮凳上,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南枳倒是不在意他,她满眼都是不远处的吃的,她仰着脖子,死死盯着,好像不盯着就没东西吃了一样。
没一会儿老板利落地把冒着热气的糯米饭端了上来,还送了他们一小碟腌笋。
南枳手脚利索的帮他拌着饭,嘴里还给他科普着。
“糯米饭里有碎油条,有软软的油条和脆脆的,再浇上秘制肉酱汁,加点香葱,香的很。”
说完饭也拌好了,她推到他跟前,又拿起自己的那碗开始拌。
少年细长白皙的指慢条斯理的拿起桌子上的勺子,微扬了眉,却没有说什么,用勺子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南枳微笑着问,“怎么样?”
“好吃!”
宋暻嘴里慢慢嚼着,糯米嚼起来香软绵糯,糯米在汤汁的浸润下,软糯又有嚼劲,油条的酥脆,直入灵魂。
“是吧,以前我上学,每天都得吃一碗才行,要是再配碗豆花更好了。”
南枳嘴角扬着笑,一脸满足的样子,粉润的唇向上扬,连圆圆的眼此时都弯成了月牙形。
“你尝尝,这个。”南枳把白嫩的小腌笋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微微眯眼:“酸酸甜甜,又很爽脆。”
“腌笋是我们这里每家每户都会做的。”说完停顿了一下,俯身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他家的其实一般,王奶奶做的比这个好吃多了。”
宋暻的耳朵湿润润地,酥酥麻麻地,他慌忙地把耳朵撤开,轻咳了声,不动声色滴掩饰他突如其来的燥热。
她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还不停地讲着。
宋暻缓了会儿,才微微颔首,拿起勺子,小口吃着,望着食物,面容平和。
吃完,两人漫无目的在巷子的走着,路的尽头,是很久很久没人管的戏台,木头边是一片杂草丛生,里面空荡得很,而且昏暗。
南枳静静地停在杂草边,瞬间也沉默了许多。
宋暻原本都走过了戏台,直觉那傻姑娘没跟上来,才回头看过去。
他看得清楚,她眼眶微微泛起了红,眼睛也有些迷蒙,那是水雾,更准确来说,是眼泪。
“怎么了?”他温声开口问。
南枳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破旧不堪的戏台,出了神,小声说。
“这个戏台,我小时候还在这里听过戏呢,人太多,我年纪还小,看不到。爸爸把我放到他的脖子上,我一下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人,盘着头,怀里抱的琵琶,手中还不停地拨动着,嘴里悠悠地唱着小调。我可喜欢了当时,听完之后还和爸爸说我想去学,爸爸拗不过我,后来就带着我拿着礼跑到师傅家去求学。”
“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没学半年就不想学了,哭着闹着也不去学,爸爸还是同意了。他说,怎么都好,只要我开心。”
说着说着眼泪就模糊了双眼,宋暻轻轻地扶住她的脸,温柔地把泪珠抹去。
“我就在你身边,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
“所以,别哭了,笑一笑。”
南枳慢慢地掀起眼帘,入目的是他不常见的温柔的面容。
他在哄她?好像是的。
这一刻,她真想把这个时而乖张时而温顺的小乔,锁起来。
之后两人又穿过几条巷弄,终于踏上青石板桥,
对面是一道长廊,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朱红的柱子,黑瓦白墙,临水而立。
不远处的石墩桥还有零碎的行人掠过,落叶落入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南枳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小跑到他前面,和船夫说着什么,他听不太清,但耳边传来吱吱呀呀的摇撸声,长长的竹篙划碎清莹的河水,水波声像是荡在心中。
他不知不觉地走进长廊,脚下依旧是斑驳的石板路,临水的阁楼,有的窗门禁掩,有的窗扉半开。虽然天色已晚,但行人依旧不少,耳旁吴侬软语,乡音缭绕,静谧如水的南城,渐渐入心,他听过她讲南城话,语音轻清柔美,这才是真正的南枳,水里养出的江南女子。
本该平淡的生活,被命运捉弄,被迫北上,遇见了他这么一个坏人。
南枳小跑回来,额头上还泛出几丝薄汗,语绪断断续续。
“我们坐船回家吧,这条河道,正好到我家门前。”
她小口喘着气,眼里满是期待,自己明明是个无拘无束的小姑娘,去了趟京都,性子也被磨的圆润了许多,从不敢开口要求什么,成了逆来顺受的脾气,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宋暻一言未发,拉住她的小手,朝着那墨色的船走去。
此时,两人坐在船头,各有所思。
日傍烟霞,黄昏的日光别样温柔,远处的乌篷船缓缓驶来,船夫操着一口纯正的江南口音和过往的船只打招呼。
坐进船里,可以感受船身随着水面摇摇晃晃,闭上眼睛,身随船动,听船夫哼着江南小调。
宋暻修长的腿盘在一起,坐姿比往常都要规整,他随着船摇摆,胃里泛起一阵翻涌,他紧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
船夫但是个眼明亮的人,他操着一口方言,憨厚的嗓音传来。
“这少年,他晕船喽!”还带着爽朗的笑声。
南枳侧身打量,只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着,一脸不耐,立马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晕船啊?”
“嗯。”
蓦地,少女嘴角挂了笑,带着些嘲笑。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嘴脸是宋暻见过最鲜明的一次。
“没事,你再忍忍,过会儿就到家了。”少女笑完,还贴心安慰着。
耳边依旧回荡着船夫嘴下的小调,暮色渐渐昏暗,檐下的灯笼亮起灯光,水面清晰的倒映着亭台楼阁,灯火斑斓,回头是那个双眸中满满是他的小女孩,小镇的夜景,是如此温柔,和她一样。
慢悠悠地,他们赶着日落回了家。
两个人又玩了几天,南枳领着他东边跑西边跑,日子过得倒是惬意。
临行的头天晚上,她还撤巨资带他体验了一番小木屋里围炉煮茶,炉子里放满碳火,架子上烤着
橘子和柿子,茶壶咕噜噜的一晚上,她时不时地给他蓄着茶,老式收音机里放着评弹,支支吾吾的听着不真切。
晚上的风吹动着木窗,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聊了很多,但他们都只字未提失踪的南妈。
宋暻望着窗外那轮白月,不仅想到了苏漫和阿婆,她们再疼南枳,终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京都不论有漂亮的别墅,广阔无边的土地,再多的知心朋友,多温暖的人,终究也不是她的归属。
而眼前破旧的小木屋,潮湿的空气凉意沁骨,熟悉的方言,热闹的集市,游荡的乌篷船,这才是她的归属。
她在这里才拥有了自由和灵魂。
临走时,被隔离邻居的阿婶认了出来,她满脸惊诧,大家都以为她和她妈妈一起走了。
南枳脸色不好,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她看到熟悉的人有些触景生情,两个人说了一些话,得知他们要走了,才依依不舍的和他们道别。
南枳远远望见了,却不忍心再看那小木屋一眼,她怕她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明明是她的家,但现在她像个旅行者,暂时地停留了几日。
她强忍着眼泪,哽咽声被她吞入口中,最后走出了家门。
宋暻拿着她来时的行李箱,望了她几眼,见她表眼眶微红,轻声哄她:“我们还回来的,别难过了。”
南枳不作声,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从她带着他走,变成了他带着她。
她又望见他的背影,大大的背包,行李箱被他单手领着,黑色的大衣皱巴巴的,挺拔的身姿,在薄雾之中隐约可见,此时他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她挡风遮雨。
她的心瞬间温暖了许多,抹掉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