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魂商》烺煌

6、第五章

　　就见小鬼立时循声看去，当看清来人时惊喜高呼，「二师兄！」然后朝他蹦蹦跳跳过去，紧紧的黏上他，「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来给你们善后？老三出手哪一次不用我收拾残局？」那人伸手搞了搞小鬼的头顶。

　　小鬼伸手护着头壳，嘟了嘴，「大师兄明明答应过这件事让我来办嘛！」

　　那人掀唇一笑，装作没听见小鬼埋怨，径自转向我们，「这两位是冥府白无常和沽魂商阿卡先生？」

　　闻言我跟白无常挑高眉头，心里好生讶异，我们有那么出名吗？尤其当看见那人的容貌时更是惊异，又或者说惊艳。

　　长年饱受閰王君的美色「荼毒」──男的俊美女的冶艳，但同样是变态──我跟白无常早该对容貌美丑免疫，但此人一身素白袍服，俊逸出尘的同时又意外地倜傥挺拔、潇洒不羁，尤其那双眉目，剑眉入鬓，黑眸深邃，在优雅中隐含力量；直到迎上那眸中的笑意，我俩才惊觉，我们竟然看呆了。

　　白无常首先回神，「这位是……」

　　我忽然有种错觉，那白衣儒侠似乎很满意我们的出神，就见他嘴角是始终如一的淡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敝姓应名君绝，是小四惜尘的同门二师兄。」

　　黑瞳在我脸上转了两圈，我毫不退缩的迎了上去，想审视那潭温静的眸光后边是否也有一颗淡雅的灵魂，抑或如我所猜──

　　蓦地静水中央冒起一圈涟漪，映出丝缕亮光。

　　果然！好样的，要是让他对上閰王君，究竟谁会先变脸？我竟急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白无常突来的高嚷把我吓了一跳，连带出走的心神也被唤回来，「『应』！姓应的阴阳师就只有一门──你是『应神通』的门人？」

　　儒生淡笑轻扬，「家师正是应沧天，至于『神通』的外号，全赖同道前辈的支持。」

　　白无常朝他作揖，「原来是应君绝应二爷，久仰大名。」

　　阴阳师应氏一门的确是大名响当当，连我这只在阴间走动的沽魂商也常有听闻。话说那应神通，毕生醉心五行术数，又通阴阳，还跟冥府有良好的关系。应神通收了五名入室弟子，把棒子交到大徒弟手中之后就云游四海去，没想到应氏的招牌给几人擦得更加亮晶晶，现在无论阳间抑或阴间，一提起阴阳师，首先想到的定是应氏五杰。

　　应君绝回礼，「白爷客气，一路上有劳两位照顾我家小四了。」

　　「二爷言重，还靠四爷指点我们才能找到王福。」白无常瞥了我一眼，大概责怪我错听小鬼的名字作「拭尘」。

　　啧！谁想到骂了两天的小鬼头，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应四应「惜」尘？

　　应君绝闻言挑了挑眉，我留意到，不解他似有些许怪异的反应。

　　应君绝抬首望向初升的月亮，「大概是时候了，小四，我们去看看老三事情办的怎样。」他拖起应惜尘的手，转身走入密林。

　　「两位随我来吧，待我家老三收拾好残局，你俩就可以把王福的死魂带回去了。」那一口齐整的白牙，正反映着月亮的银光。

　　有点碍眼的笑容，让我想起閰王君。

　　............

　　如果这是应老三应无殇惯常的办事方法，我无法不说句──可怕！

　　我跟白无常交换个眼神，目光在小屋内转了圈，几乎认不出屋内原来的装修，皆因此刻屋内翻天覆地的，所有桌椅摆设都被敲得稀巴烂，由「对象」变成「东西」。

　　「哈哈！」应君绝留意到我们难以置信的表情，陪着勉强笑了两声，「我家老三平日的脾气就有点暴躁。」

　　暴躁？我还说暴龙呢！

　　我和白无常不约而同吞了吞口水，跟随应君绝的脚步移进屋中，见应惜尘率先跑到一个身材健硕颀长的男人身边抱着他的手臂。

　　「三师兄，你的破坏力又提升了啊！」

　　那男子闻言轻啧了声，回头迎向我们。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深刻的脸庞，特别是一双浓眉煞气十足，墨蓝袍服，手执大刀，全身散发着戾气，混着阳气把我和白无常轰得倏止住脚步。

　　「老三，收敛收敛，这茅房差点没被你的煞气燃着了。」应君绝看见我俩的反应笑弯了眉，「白爷，阿卡先生，这是我家老三应无殇。」

　　白无常登时亮起了眼，「应三爷，久仰大名！」

　　前一刻还是全身气息凌厉的应无殇听闻白无常话里的热情居然神情微赧，半晌才朝我们点头回礼，我看了莞尔，心想应氏门人真好玩，原来个个都是「表里不一」。

　　应无殇大手一挥，大刀霍然入鞘。一般阴阳师驱鬼时都使桃木剑，唯独应氏一门使用真刀剑，不过他们的刀剑都施过法，只杀鬼不伤人。

　　「哼，掀了顶最好，这阴气极重的地方留着只会再生事端！」应无殇眯眼朝地上几个人形的「东西」一瞪。

　　呃──可怕呢！

　　这时我们才留意到地上放着两具男尸，其中肥硕拥肿的一具正是王福，旁边躺了一个被揍得猪头的男人，不用心看几乎就以为那也是一具尸体，不过即使用心看都无法分办五官……乌呼哀哉！

　　「这人是谁？」我下巴朝昏死在地上的「猪头」男人示意。

　　「他叫巫令，也是一名阴阳师，这次负责为王福作法还阳。」应君绝回话，一边看自家老四蹲在地上，拿干草枝戳着巫令肿得不似人形的脸，玩个不亦乐乎。

　　「身为阴阳师居然为一己为私使用邪法，逆天替人还阳，真是丢尽我们阴阳师的面子！」应无殇语气鄙夷的接了上去，看他一脸暗霾的神色，实比我俩来自阴间的死魂更「阴气十足」。

　　「一己之私？」白无常留意到他话里的玄机，就好奇追问。

　　这时应君绝走到王福尸身旁边蹲下，用手撑开他的嘴伸到里边，半晌掏出一物，竟是一颗通透金黄的圆玉，「这叫『金火』，是王家的家传之宝，传说有镇魂驱邪之用，巫令大概是看中它才答应为王福施法还阳。」

　　我跟白无常虽然惊艳于金火通体的异采，但我俩仍然无可避免地变了脸色，「呃──应二爷，不如你先擦擦手吧，你的手有点──脏……」

　　何止脏！那金火黏满王福尸身的□□，大概是还阳仪式进行到中途才被打断，王福口中的唾液透明的、青的、红的全混在一起，说多恶心有多恶心！

　　果然就见应君绝马上脸色大变，慌忙揪起王福身上的衣袍擦手去，我想要不是金火珍贵异常，否则他大有可能直接扔下就算。

　　「王家大房何氏委托巫令为儿子还阳，巫令建议用金火保住王福最后一魄，然后趁此时召回王福的死魂，他们又买了一具刚去世的男尸，想借他未灭的精气来补足王福的元神。」应无殇径自解释，依旧一脸气愤鄙夷，我甚至敢打赌若非有我和白无常这两个「外人」在场，他大概会乘机给巫令多踹一脚。

　　白无常颔首半晌，目光飘过三名应氏门人，「三位应爷，为何你们又会牵涉入内呢？」

　　还在忙于擦手的应君绝闻言一怔，轻咳两声整理好衣袍，然后缓缓起身，彷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发生，好保持一身飘逸风采；白无常粗线条没留意，我却看在眼内，差点没爆笑出声。

　　「王福虽是长子，又是大房何氏所生，但终日游手好闲，他爹对他甚感不满，就把家族生意交到二房的儿子手中；闻说前阵子王福在街头为女子跟人争执，结果被那人错手打死。何氏想为王福还魂的消息传到二房耳中，他们就联络上我们，请我们出手阻止。」

　　我叹了一句，「原来又是老掉牙的家族斗争。」

　　应无殇撇了撇嘴，「他们之间的交葛我们没兴趣，但若扯上巫令我们应氏一门就不会坐视不理。」

　　「喔？巫令跟应爷不咬弦？」

　　这次居然是惜尘小鬼抢着开腔，大概是已把昏死的巫令糟蹋够，「何止不咬弦？那个妖巫讨厌死了！行事不遁正道，老使见不得光的脏手段，还嚣张的对我们应氏下战书，最重要是他竟敢跟我们抢生意！」小鬼气愤的申诉着巫令的种种罪状，「名字叫巫令？我说叫『无命』更好！」最后还不忘耍耍孩子气，听得我们忍俊不住笑了。

　　「小四，够了。」应君绝拍拍小鬼的发顶，转向我们露出一口白牙，「白爷，阿卡先生，王福的死魂我们已经收下，有劳两位带回冥府吧。」他朝应无殇示意，应无殇马上递上一颗暗紫色的晶石。

　　「谢过三位应爷。」白无常恭敬的伸出手，正要把晶石接过，旁边的小鬼突然啊声惊呼，一团符火紧接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