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当大家都在享受自己幸福的时候，无人注意这个从咖啡馆走出的衣着单薄的青年。
也无人注意这位浑身矜贵的青年为何形容狼狈，也不会去想他为何会在圣诞雪夜里落单。
江霁风裹紧了大衣，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寒风呼呼灌进他的身体，他就那样瑟缩着，白皙的脸庞早已被冻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喷在他不断摩挲的双手上，想借此获取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要......订婚了？
他要结婚了。
他还是会跟正常男人一样选择结婚生子吗？
这些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令他全身血液似乎都要停止流动，在他身上每一寸都要打上厚重的烙印。
他颤抖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他早已熟记于心的那个电话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还是一样的结果。
就像他曾经重复千万次那样。
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个人毫不犹豫地直接离开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不断上演。那种感觉就像浑身血肉被鞭笞了千百万遍，在伤口上淋上滚烫的盐水，再用烧红的烙铁在伤口里反复搅动......
“江霁风，你滚吧”
“你有病你不知道吗？”
“你不要叫我哥。”
“你离我远点，算我求你了。”
两张七八分相似的脸庞上下对望，一张居高临下，冷淡又决绝；另一张泪流满面，跪坐在地，如在耶稣面前的最痛苦的忏悔者。
“哥我错了......你不要走.....你说的没错，我有病，我有病，我会去治病的......我求求你不要走......”江霁风听见那时候的自己这样说。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到骨子里去了。
......
五年了。
江霁风总是在回忆着他们的过去。
甜蜜的，酸涩的，痛苦的。
他就那样深陷名为江灿阳的漩涡，没有一双手伸向他，没有一个人能够拯救他。他想时而在深海中沉溺，时而被抛入云端，在高空中下坠。无数情绪拉扯着他的身体，让他不得安宁。
江灿阳......
“哥，我错了......你回来吧......”
......
“All I know,all I know.”
“Loving you is a losing game.”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江霁风一惊，被这一通电话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米姝打来的。
“老板！圣诞快乐！”米姝那没心没肺的声音通过听筒直直穿透进江霁风的耳朵里，直逼着他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
“嗯。同乐。”
江霁风那一副性冷淡的声音传过来，听得米姝当场就萎了。
“喂老板，你别整天都垮着那一张帅脸好吗，你这样下去会找不到女朋友的欸。”
江霁风都要被她气笑了：“你没觉得你管得有点多了吗米姝小姐？”
“哎呀我这只是作为老板您最忠心的下属所应该提出的关心嘛。”米姝哈哈笑了两声以缓解气氛，“老板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个老光棍呀，全中国三千万男光棍我怎么觉得也不应该你会是其中一员呀。”
她又接着道：“你看小弟我现在左拥美男右捧美酒，社畜之外的生活能过成这样简直美滋滋.....”
接着就听见米姝说出那句惊天地泣鬼神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惊世骇俗之语：
“老板你不会不举吧！”
“咳咳！咳咳咳！”
“老板您没事吧！完了老板要咳死了快叫120！”
江霁风及时制止了米姝离谱的脑补幻想。
“米姝小姐，你不说话，我也许还会活得更久一点。”
只听米姝在那头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老板我不是故意了您就再原谅小弟我最最最最后一次嘛.....”
“米姝。”
“啊？”冷不丁的老板突然叫自己的名字，米姝菊花一紧，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米姝听见老板这样问到。
“啊哈？老板您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问题了？”
“你直接说就是。”江霁风的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冷淡。
以米姝作为资深社畜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老板今天不对劲。但作为秘书的第一要义是什么，当然是满足老板的一切需求，执行老板的一切命令！
于是她还是颤颤巍巍老老实实回答道：“作为下属来看的话，老板您在我心中当然是高大威猛帅气多金的京城霸王花！”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作为朋友来讲......老板你有点闷闷的，没工作的时候感觉你总是心情不好的样子，这么久也没看见你谈个恋爱什么的......”
电话那头是持续的沉默。
米姝有点慌了，犹豫着问道：“老......板？”
“我在。”电话那头的人这才回复道，“我一直在听。”
米姝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她完整的喘上一口气，她又听见江霁风说：
“我其实......算了。圣诞快乐。”随后江霁风直接挂断了电话，独留米姝在另一头抓耳挠腮。
我其实有过一个挚爱之人。
我以为是他离开了我，后来我才明白，是我亲手推开了他。
他终究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毕竟，向他人坦白自己的过去，对他而言无疑是展现了他金玉外表下腌臜污秽的内里，实在是太过于露骨。
会吓到小朋友的。
在这个由梦筑成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人人忙着推杯换盏、纸醉金迷，无人知道这位举手投足间颇具绅士气度的男人有着为世人所不齿的过去。
那是他的桃源，亦是他的地狱。
......
这个季节天暗得很快，江霁风从咖啡厅里走出来都好一会儿了，此刻才堪堪过六点。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冻得不行，抬眼一看，他竟已经走到了大学时常来吃的火锅店。
进去吧，吃顿火锅正好暖暖身子。
在江霁风大学时期这家火锅店的装潢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但出奇地味道非常不错，每天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经过这么几年的积累，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不仅装潢搞上去了，还开起了连锁店，味道也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江霁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连菜单都没看，直接对身边跟过来的人报了自己以前最常吃的那几样菜。
“毛肚、鸭肠、虾滑、黄喉、酥肉......你怎么不点麻辣牛肉了，小风？”
江霁风听见这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惊讶于是谁在火锅店里认出了他，猛然一抬头，发现竟是从前就熟识的火锅店老板。
老板姓薛，在江霁风大学时期就认识他了。那时在他眼里，江霁风还是一个只会黏着他哥的娃娃，但后面不知怎么了两人就不一块儿来了。好像从某一天开始，江霁风就根本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每次脸色阴沉，来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他哥江灿阳更是再也没露过面。
“小江，好久没看到你了啊。”薛老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怎么样，最近公司那边还顺利吗？”
“薛叔。”江霁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您放心，公司那边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薛老板拍了拍江霁风的肩，继续道，“好好吃昂。”说罢边转身忙其他事情。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江霁风说：
“今天你哥也来了，还带了人.....好家伙，五年了，这小子终于想起来我这吃顿饭了。你知道你哥今天也在吗，要不去打个招呼？”
江霁风听完这话猛然一顿，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稳住心神，开口说道：
“我哥......今天也在吗？”
“在啊，就在你前面十多分钟进来的，他就在B6那个雅间，等会你直接去就行。”说完，薛老板就向江霁风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其他事情了。
江霁风愣坐在原地，他本该做出些反应，可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不远处，只要稍微伸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再向前一步，他就能看见那张五年来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再大胆一点，他是否就能再一次拥有那温暖的拥抱。
可是江霁风却害怕了。
害怕他这样唐突的出现在江灿阳面前，他是不是又会用那样令他心碎的眼睛看着他，是不是会带来可以令他神魂俱碎的讯息，是不是......又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现在只感觉一团乱麻，五年来在人前所披的沉稳持重的皮囊在此刻碎落一地，在火锅腾起的热雾中溃不成军。
他全身就像已经不受大脑支配，只余本能般跌跌撞撞跑向洗手间想淋几把冷水清醒一下，途中甚至差点撞翻餐馆服务人员所端的火锅底料，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颤抖着拧开水龙头，双手捧水胡乱往脸上抹了几下，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洗手间开门的声音，意识到有人会出现才摸索着关闭龙头。水珠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水珠沾染在他脸庞的各处，又汇集到一块儿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至喉结。
他转过身，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人，那一刻白光如烟花般在眼前炸开，四肢百骸如灌了铅一般僵硬而不能移动；巨大的狂喜与悲伤一股脑地直冲天灵盖，让他甚至不能完整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出来。
外界的一切似乎瞬间在他眼前灰飞烟灭，只剩下了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
是有着那张与他七八分相似的脸的那个人，是那个他想见又不敢见的那个人。
江灿阳......
江灿阳同样惊讶于会在此处遇到他，却迅速稳定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江霁风想说很多话，想问他过得好吗，真的订婚了吗，是不是因为自己才拒绝了和公司的合作......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想说的东西此刻却怎样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他嘴巴微张着，嘴唇是灰白的，似乎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
“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