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不符》今日不蹉跎

2、第 2 章

　　两个月前。

　　依梦市送走了短暂的暖春，迎来了炎热的夏日。

　　方寻晴周六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赶到了晨曦福利院。

　　她来的早，其他的爱心人士还在路上。等了一会儿，人终于到齐，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向他们简单介绍了福利院的情况，并带着他们熟悉了福利院的环境。

　　晨曦福利院是依梦市最大的私立儿童福利院，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创办至今，接收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每年都有孩子被领养家庭接走，也有新的孤儿被送过来。直到目前，院内还生活着近百个孩子。

　　方寻晴是第二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进入园区内部，上次来参加志愿者面试是在门口的二层小楼里。之前她也只是通过线上捐钱捐物，一直没机会来实地看看。

　　眼见自己三十岁的生日了快到了，她下定决心要提前来了解下福利院里的小孩的生活，毕竟要做一个迟到的妈妈，了解孩子先前的生活是必做的功课。

　　福利院和她想象中的不完全一样，咋一看像所学校。有年代感的老式建筑和风格明显年轻化的新式建筑并肩立在园区中央，墙面上用花花绿绿的颜色勾勒着饱含童真童趣的图画。

　　方寻晴正看得出神，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孩子们到起床的时间了。

　　起床铃结束后，园区里渐渐热闹起来，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开始在各个角落里响起。

　　工作人员和爱心人士们也认真做起了筹备工作。大家四散开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

　　方寻晴跟着工作人员往活动室走，中途穿过了宿舍楼一楼的回廊。就在回廊的拐角处，她碰见了那个打乱她所有计划的小孩。

　　一个略显瘦削的小男孩，目测七八岁的年纪，小脸蛋尖尖的，却长着圆润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杏眼，在柳梢眉的衬托下 ，更显得又大又圆。

　　方寻晴余光扫到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脚步也下意识的顿住，一阵没来由的熟悉感差点将她的思绪拉远。她定定神，赶紧转身想要再仔细瞧瞧。可惜还是慢了一点，小男孩已经和同伴走过拐角，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方小姐。”工作人员察觉到方寻晴掉队，回头呼唤她，“您在看什么呢？”

　　方寻晴收回视线，冲工作人员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说完，她快走几步到工作人员身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刚刚那个头发卷卷的小孩子……”

　　工作人员思考几秒才反应过来方寻晴说的是谁，边走边说：“哦哦！你说安言啊，他是两年前来这里的，是个很好的孩子，院里的老师和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他。只是因为之前的经历，这小孩不太愿意和别人交心，也就和林风，就他旁边那男孩，走的近点。”

　　“两年前？”方寻晴讶异，“那之前是谁在照顾他？”

　　听到这个问题，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两年前他父母还在，他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方寻晴哑然，沉默了片刻，语气里带上了伤感和歉意：“我该想到的。”

　　这个话题实在太过沉重，凝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被前来帮忙布置活动场地的老师给打破。几个人，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聊起了生活中的糗事。

　　时间很快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溜走，参加活动的孩子们也在老师的带领下陆陆续续来到了活动室。

　　方寻晴一眼就扫到了人群中的安言，他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的后方，与其他叽叽喳喳的小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次见到这个小孩，方寻晴还是有些恍惚，他长得实在太像，太像她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张面孔。而与那张脸不同的柳梢眉和小卷毛则让她唤起了和另一个人有关的记忆。这些“巧合”让她警觉起来，直觉的警报器滴滴作响，一些大胆的猜想在脑中浮现。

　　不会，不对，安言是有父母，而且安言的父母在两年前去世了。可是林怀舒还好好活着呢，不久前还在共友的朋友圈看到他了……

　　思绪变转间，方寻晴意识到暂时没办法搞清楚这个谜团了，这么多巧合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不过，她有预感，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方寻晴这次负责教小朋友们化简笔画。她准备的是人物主题，让孩子们画画自己。

　　一个人的画往往会在某种程度反映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除非是懂行的高手有心隐瞒，否则绘画者会不知不觉地在一些细节的地方暴露真实的自己。方寻晴知道这是了解这群孩子真实性格的绝佳机会。

　　当然，她确实有不少发现。她注意到安言是用左手拿笔的，属于右臂的地方只有空荡的衣服袖子无力地垂下。之前听工作人员说到这件事，心里难免会有些悲伤同情之类的情绪。现在亲眼看到，惋惜的心情更甚过其他。

　　以方寻晴的眼光，安言画的很不错，不是那种久经练习后的技巧精湛，手法的稚嫩说明他接触绘画不多，但他很有天赋，学的很快。层出不穷的小巧思更是让方寻晴眼前一亮。

　　只有一只手臂的安言在这个领域无疑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如果他没有失去另一只手臂，如果他拥有健全的身体……这个念头仅仅是出现了一秒钟，就足够让方寻晴在心里唏嘘好久。

　　过了一会儿，孩子们差不多都完成了创作，方寻晴让他们互相展示和分享自己的作品。

　　安言默默把自己的画递给身旁的林风，又接过对方的画认真听其介绍，全程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安言的画纸上排得很满，乍一看上去有五六个图像分散在不同的区域。细看会发现他画了好几个图案，有动物，有人，有单翼的天使，还有无法形容的怪物。

　　感到诧异的方寻晴在安言旁边蹲下，声音轻柔：“能告诉老师，你画的这些是什么吗？”

　　安言侧头看了方寻晴一眼，又低下头盯着手中的笔，沉默不言。

　　方寻晴想起工作人员形容安言的话，内向，不爱说话，不好接近。她有些遗憾地想，安言估计是不会回答她的话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安言的声音传来：“我。”

　　方寻晴又惊又喜，没想太多，她再次询问：“这些都是你吗？”

　　安言点点头：“嗯，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