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首》榼藤子

3、Chapter 03

　　周一早上，八点整。

　　高二理（1）班教室内。

　　一个男生搬了张课桌从后门进去，放在了第一组最后一排靠过道的位置。

　　旁边有个女生看着他动作，问：“冯子翰，咱班要来新同学？”

　　“是啊，转校生！”冯子翰放好桌子后顺势坐了下来。

　　紧接着他一巴掌拍到趴在旁边桌子上睡觉的男生肩膀上，有些激动道：“淮爷！你有同桌了诶，还是个美女哦。”

　　周围不少同学听见这话都聚了过来。

　　被称作“淮爷”的男生慢吞吞地直起身来，睁开惺忪的双眼，随后偏头扫过冯子翰的脸，面露愠色，瞪了他一眼。

　　接着阴测测地说了一个“滚！”字，又朝着桌子趴了下去。

　　冯子翰摸摸鼻子站了起来回到前排自己座位上。

　　“真的是美女吗？”前面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侧着身子转过来问。

　　冯子翰又激动起来：“真的，我亲眼看见的，绝对小仙女级的！”

　　话刚讲完，后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一个高挑的女生走进来，双手环抱胸前，看着他们，满脸不屑道：“还仙女呢？都太没有见识了吧！”

　　“陈琪!你——”

　　冯子翰刚准备回呛，前面的眼镜男打断他，冲着门口喊到：“班长，看到新同学了吗？是美女吗？”

　　班长王阳抱着一堆课本和一套女生校服过来，放在冯子翰后排的桌子上。

　　接着淡淡开口：“是的，长的挺漂亮。”

　　“书呆子能知道什么是美女？”陈琪扯过桌上的校服包装袋翻看了一眼，嘲讽道：“170公分，指不定是个大胖子呢？”

　　王阳皱眉，反驳道：“确实很瘦很漂亮！”

　　“肤浅。”陈琪瞪他一眼。

　　“你不也天天盯着秦淮看，你就不肤浅！”冯子翰看不惯怼了她一句。

　　“——安静！上课多长时间了？！”

　　教室前门口一声暴喝，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色西服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同学们见状快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里瞬间安静。

　　她把教案放在讲台上，呵斥道：“走廊上就听见你们一班在闹，预备铃声响了多久没听到？！”

　　“这才一大早，美女张又发怒了。”有同学在底下小声吐槽。

　　老师叫张茜，教英语，学生们都叫她美女张。
　　她很年轻也很爱打扮，一头波浪卷，画着淡妆，每天穿不重样的衣服，但是教学很严厉，班里的同学对她是既爱又恨。

　　“开始上课，”张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边写一边说：“大家把书翻到第37页，看一下……”

　　“——报告！”门口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刚说完就被打断，张老师扔下粉笔，满脸不悦地循声望过去。

　　两个高个子男生一左一右地堵在教室前门口。

　　“傅岁首，沈严，又是你们两个！”张老师一手撑着讲台，一手指着他们训斥道：“天天上我的课迟到，作为学生有没有一点儿时间观念！”

　　“叮铃铃……”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

　　“老师，这才刚上课。”傅岁首靠在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们还没迟到呢！”沈严接着补了一句。

　　张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怒道：“都给我到外面去！”

　　两人毫不意外，罚站这种事情仿佛家常便饭般。

　　傅岁首面无表情，双手插兜率先出去，走了几步靠窗站着。

　　沈严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打了个哈欠，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从一出了办公室后，跟着班主任上楼去教室。

　　班主任是一个高瘦中年男人，姓郭。

　　头上仅有的一撮头发被他分成几缕梳下来，看起来有些怪异又滑稽。

　　他话不多，只问了一下从一的学习情况就没再说过多余的话。

　　高二（1）班在三楼最左边的第一间教室，走廊的尽头处。

　　刚走到一班教室门口，从一就看到了昨天在网吧遇见的少年。

　　不同于昨天被雨淋湿的狼狈，少年今天穿着白色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胸前，衣领整洁。下面是黑色的校裤，裤子稍短，露出白净的脚踝，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从一记得他昨天有说过自己是东风中学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下还是想没想起来。

　　少年原本耷拉着眼皮跟旁边的男生聊天，听见动静抬眼望过来。

　　他挑眉看着从一，似乎有些意外。

　　“做什么了又罚站？又迟到了？还是又打架了？”班主任盯着两个男生，不怒自威。

　　这几个“又”字用的巧，看来是两个问题学生，从一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

　　傅岁首跟沈严都没回答，两人同样盯着从一看。

　　“罚站很轻松是不是？去教室把英语书拿出来！”班主任说完就从教室前门进去。

　　从一收回视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小张，停一下。”班主任冲着讲台的方向喊了一声，又转头面向全班学生，“大家先认识一下新同学。”

　　班上同学几乎全部看了过来，一瞬间教室里窃窃私语起来。

　　从一淡定地走上讲台，望向台下，平静地开口：“大家好，我叫从一。”

　　她说着从讲台上的粉盒里抽出一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班主任此刻已经离开，教室里不断的议论声响起——

　　“这就是转校生？皮肤好白啊！”

　　“头发也很长，发量也很多，羡慕～”

　　“新同学果然漂亮，我们班班花要换人了！”

　　“没那么夸张吧？班里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

　　“你说一个出来听听？”

　　“……”

　　从一面无波澜地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发现最后一排唯一一张空桌后，收回视线。

　　美女张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随后看向从一难得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问道：“你姓丛，叫什么名字呢？”

　　从一注视着她，沉默了两秒后回道：“我叫从一。”

　　“……”

　　教室里一时沉寂，只听前方挂钟的秒针走动的声音。

　　美女张转头盯着黑板，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尴尬地笑笑，看着从一说：“新同学的名字很特别啊！”

　　“就是以后写名字能不能横着写，”美女张指着黑板，“你的名字横着写比较好辨认。”

　　“噗嗤…”

　　门口响起笑声。

　　从一偏头扫了一眼，被罚站的两个男生正倚着门框，一个笑得咧开了嘴，一个笑的眼睛快看不见。

　　紧跟着一阵阵哄笑声传来，教室里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上课了！”张老师拍拍桌子示意安静，随后对着从一挥挥手让她回座位。

　　从一看向黑板上竖着写的“从一”两字，伸手拿过讲台上的抹布擦掉。

　　她回到座位后收拾了一下桌面，把校服塞进抽屉里，教材整理好后拿出英语书翻开来。

　　旁边的少年听见动静后抬头眯起眼看着她，一脸迷茫，显然刚睡醒的样子。

　　从一回看，怔住了。

　　少年皱了下眉，满脸不悦地撇开视线又继续趴在桌子上睡。

　　从一盯着他的后脑勺愣愣地出神。

　　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嗨，小美女你好啊！”前排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

　　从一回神，看着他轻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我叫冯子翰，”冯子翰拿着英语书翻开扉页让她看上面写着的名字，然后用气音说：“秦淮就这脾气，等他睡好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别介意。”

　　“秦淮？”从一呐呐地问。

　　“对啊，你的同桌。”冯子翰很快答道。

　　“‘秦淮八艳’的秦淮？”从一又问。

　　“额……是，”冯子翰挠了挠没什么头发的寸头，纠结道，“也可以说是‘秦岭淮河’的秦淮。”

　　冯子翰见她呆愣的样子，有些疑惑，“怎么了，难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从一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说呢，”冯子翰扭头看了一眼台上正板书的美女张，又转回来面向从一，小声猜测，“你肯定是觉得他的名字也挺特别的对吧？”

　　不等从一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秦淮不仅名字特别，人也长的帅，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嗯……要说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脾气不太好吧。”

　　从一若有所思，压低嗓音问道：“他脾气坏到什么程度？”

　　“其实脾气也不算坏，”冯子翰想了想说，“你只要不打扰到他睡觉就能和平共处，他起床气比较严重。”

　　从一看向秦淮，他的头发修的极短，趴在桌上面朝着墙壁睡的正熟，耳边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还挺能睡，讲台上英语老师戴着扩音器讲话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他。

　　想到先前他看过来时那一双凌厉冷漠的眼，从一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要是换个同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