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的冗长人生》双城浮生

21、奈何奈何

　　王小石手写了一张方子，夹在野山参里，托人一并送给了金风细雨楼的树大夫，并带话请树大夫一定尽心帮白愁飞调养身体，摒弃前嫌。此时的江湖没了苏梦枕，不能再失去白愁飞。

　　他通晓药理，知道此物乃北地特产之稀有药材，与玉竹、五味子等配伍，可补气安神，对颐养心脉尤为有效。辽国的贵族常年将此物泡酒入药服用，因此多气血丰沛、骁勇善战，也将此物赏赐给战场上得胜归来的勇士。

　　树大夫素来与白愁飞无甚交集。即便是大战受伤，白愁飞也只是回房自己清理包扎一下，躺上几天。到现在，树大夫也不清楚这数次大战和刑部大牢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伤。只有雷媚知道白愁飞身上的每一处刀疤和伤痕，她每每亲吻过这些地方，既是心疼，又觉得迷人至极。

　　白愁飞两度入狱，第一次因水刑受寒，落下了手脚冰凉、肢冷脉微的毛病。第二次受尽酷刑，体内又滞留了大量的蚀心丹，正在一点点消耗他的元气。这蚀心丹是没有解药的，因为它专门留给那些有去无回的人。

　　树大夫带来了王小石的字条和包裹，白愁飞自是明白小石头的一番苦心。可谁知道，上刀山、下火海，一向面无惧色的他，从小却最怕吃苦药。但此时，他的身体不仅仅属于他自己的，也属于他心里的每一个人，更属于这片江湖，他必要好生爱惜。

　　树大夫见白愁飞喝药困难，便差人买来了苏梦枕之前顺药吃的果脯。

　　“白楼主，就着这个吃，能抵过些苦味。”

　　白愁飞一见那果脯，便知是苏梦枕和雷纯所好，他曾经悄悄买来尝过。

　　“这果脯我吃过，酸得很，我不喜欢。”

　　“空口吃自然是酸的，搭配苦药却是不错。酸可生津，津自带甘甜，比吃甜果子更适口。而且，这里边没有与药性相冲的成份。您不妨试试。”树大夫诚意推荐。

　　白愁飞皱着眉，伸出两指撷了一颗含在嘴里。果然，方才一幅药留在唇齿间的苦涩瞬间被这酸盖住了。他冲着树大夫笑了，点了点头，又含下一颗。

　　伺候完吃药，树大夫退下。留下白愁飞一人，有些恍惚。他如今坐在了苏梦枕的位子上，娶了他心爱的女人，居然也在常年喝着他那样的苦药，吃着一样的酸果脯。他，是变成了苏梦枕吗？

　　他曾与王小石说，就算荣华富贵是白云苍狗，他也要抓住。惟有得到才能令他快乐，失去了只会给他痛苦。

　　如今，锦衣玉食，他有。两个铜钱的烧酒早就换成了京城最贵的青云志和石酿春。总是盖不住手腕的粗布衣裳也换成了金丝走线的江南华服。

　　江湖地位，他也有。金风细雨楼内，上上下下已经臣服于他。六分半堂，也在他的实际掌控之下。他要的制定江湖规则的那一天，指日可待。

　　只是，得到了这些，他快乐吗？曾经的苏梦枕，又快乐吗？

　　他最快乐的时刻，是见到王小石平安归来，是每晚能守着雷媚睡去，是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是看到龙啸青、李念堂的家人眼神里不再那么怨恨，是看着这京城里车马喧闹，熙熙攘攘，人间烟火，万事均安。

　　纵然到达了苏梦枕的位子，甚至比苏梦枕还高的位子，还是有太多无奈。

　　人间悲欢，由不得我，奈何奈何？
　　纵然执着，纵然难舍，奈何奈何？

　　他想快点见到雷媚。距离上次去细柳探望，又过去了三个月，雷媚临盆在即，他想守在她身边。纵然他已掌握京城江湖之大部，爱人临盆却不能照顾，儿子降生却不能在侧。他似乎懂了苏梦枕的无奈。纵使梦枕红袖第一刀天下无敌，却抵不过贼子小人的偷袭，在关键时刻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

　　“我不能负了我的女人。”白愁飞主意已定，便不再顾忌什么，策马扬鞭，直奔细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