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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绯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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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都挺正常,但是陈队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交代我具体的工作。我没有刻意打听谈判的进展,但也从这风平浪静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老大大概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网上有营销号下场试水,暗示某中年女星的出轨丑闻,到处抽奖吸引关注,并在接连放出好几个烟雾弹后,最终锁定陶成蹊的名字。陶成蹊虽然巅峰已过,处于半退隐状态,但也凭借三两年一部好剧热剧的大青衣角色,在娱乐圈稳居一线,还有她老公徐知文的影帝加持,模范夫妻的名头甚是响亮。绯闻一出,营销添柴,粉丝反黑,路人吃瓜,关注度与讨论度与日俱增,但所谓爆料深扒都并无石锤,反而是力挺之声颇占上风。
傅林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中饭,对着一篇披露陶成蹊30年情史的深度好文,看得津津有味——“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公主,在12岁那年找到了她的初恋,少男少女门当户对,感情特别甜蜜”——这个文笔稀烂、想象力丰富的作者,拿望远镜偷窥了小公主的早恋。
“真的假的?”电话里是傅林声气急的声音。
“我明天真有事,去不了。”
“那我现在给胡哥打个电话?”
“哎,明天不是工作,我要去趟玫瑰庄园。”
“玫瑰庄园?不是,你去那儿干嘛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傅林声的狗脾气一上来,他能立马杀到我们公司:“别给老子卖关子!”
我只好和盘托出:“我接了个保镖的活儿,陪人去一趟。”
“你小子真是个劳模!哎,你们公司最近不是爆了个大料,奖金还不够你的?”
“连你都知道了?”
“听我们公司那帮女的说的,女人扎堆的地方,到处都是八卦。我他妈当初就应该让你来我这儿!”
傅林声在的是他们自家的直播公司,旗下有一二十位青春艳丽的女主播,整日围着他这个太子爷动脑筋。
“我可消受不了你的艳福。不过,你爹我这笔大奖,可能拿不到了。”
我相信胡老大坐地起价、漫天敲诈的能力,也更清楚他左右逢源、明哲保身的边缘与尴尬。为自己叹一口气。
“擦!你们那事儿黄了?”
“应该是冷处理了,奖金,不知道,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的。”
“当初你说想赚笔快钱,我才给你介绍过去的,不都说狗仔最会敲竹杠嘛!我爸常夸胡哥这人最会做生意的。”
最会做生意的,往往也是最和气的。一团融洽,建的是长线的交,赚的是稳妥的利。是我太急了。
“你家跟胡老大关系特别近吗?你爸很喜欢他?”
“那当然!他还总说,我要有我哥一半,他就放心把公司全交给我了,说得跟谁稀罕他那破公司似得?”
我拒绝听这种豪门恩怨,把话题转回明天的聚会:“明天我真去不了,你跟他们说声,下回请你们几个吃饭。”
“老子这辈子就没吃过你他妈请的饭!”
下午仍是无事。我给陈队发了信息,询问最新进展,他回复说还在南市,徐知文态度暧昧,团队又擅长打太极,他也摸不清对方的路数,胡老大让他今天回程。
胡建新去南市的当天就回来了,陈队多留了三天,再次铩羽而归。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一下午都心情郁郁,拍了张天空的照片发朋友圈,配字是:“乌云挡了我的好心情。”
上厕所出来,发现路鹤芷的评论:“那就快念‘消影无踪’!”
路过在楼梯间,又碰到了抽烟的万鹏,他是我们公司的营销总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叫了声:“万哥!”
万鹏是个瘦小精悍的人,二十七八岁,国字脸,一双腼腆的眼睛,脸上常有一副略带歉意的笑,看上去不善言谈。说是总监,其实手下也没几个员工,公司最吸粉的那个营销号“胡说八卦”就是他在亲自运营,基本的软文硬广都是他处理。在我们这里十个人的小作坊里,除了胡老大我不熟,其他做这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太正常——明星讨厌,公众鄙夷,哪个心理健康的成年人去当狗仔啊!但是万鹏不一样,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恶意,这是一个很纯粹的工作的人,陈队身上也有这一点,但又不全有。
万鹏拿下嘴里的香烟:“小路啊,要来一根吗?”
我连忙摆手:“我不会抽烟。”又往旁边走了两步,“坐累了,出来走走。”
他点了点头,继续抽烟。
“万哥,我明天想请个假,陈队和老大都不在,您看可以吗?”
“请假没问题,但是明天恐怕不太行,老大下午要过来。”
“那我就上午去办,下午一准儿过来。”
“行,下午老大开会,你可必须要到场。”
“怎么?是要给我发奖金吗?”
万鹏笑了:“多半是吧。”
“那您可记得提醒老大,别让他忘了。”
“老大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好好干活儿,不愁没有奖金。”
“那我信您!听说您跟老大是同学,您肯定是了解他的。”
“对,一块儿创业,好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万鹏明显心不在焉,聊了一会儿,我就识趣地找个借口走开了。后面的两个小时,我在网上搜了不少资料,下班时打印出来,胡乱塞进背包,走出了公司。
租的房子离这儿并不近,但今天我带着心事,索性一边步行,一边思考。不知过了多久,一抬头,正站在李叔的水果店门前。李叔躺在藤椅上,一双大长腿半搭在外面,大蒲扇盖着脸,脚旁一架电风扇吹得呼呼作响。这包租公富贵闲人的生活,真是让我流下感动的口水。
我抬脚正要离开,身后传来李叔的声音:“下班儿了?远远听着就是你的脚步声。”
我扭头看他:“本来打算买个瓜的,看你睡着,就没叫。”
李叔突然站起身来:“我没醉!来,叔给你挑一个。”不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吓了一跳,几步跑过去:“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他踢了踢脚下。我这才注意到,藤椅下方横七竖八堆了许多啤酒瓶。这位爷,怕是已经醉到神志不清了。
我忙扶他坐下,把酒瓶归置到角落,又不忘调侃他一句:“今儿咋了?叱咤情场的段王爷失恋了,喝这么多酒?”
没有人回答。我怕触到他的伤心事,怪尴尬的,便不敢再多说。幸好店里有张床,平时也见他在里面休息。我搀着李叔往里走,他的个头比我高几公分,力气也甚大,又发起了酒疯,非要给我挑个沙瓤的西瓜,又大又甜,还说他就喜欢吃西瓜,一辈子都不要吃芒果。
我满头黑线,死活把他扯到了床上。夏日19点的余晖透过小窗,照亮了休息间的那张海报——15岁的陶成蹊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笑得比窗外玫瑰色的云霞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