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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幻梦 ...

  •   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过完年,阿潇和阿苑去了学堂,院角左侧多了兔子窝,右侧则多了几个练习射箭的靶面。院中梧桐回青,篱笆上的藤蔓开始吐露新芽。

      阿潇和阿苑一边念书,一边跟着萧珏学习剑术,每日卯时便起,重曜则要睡到辰时,甚或午时。起来吃过饭,便坐在廊下看书。萧珏处理完琐事,每天雷打不动会练上半个时辰的剑法,重曜就懒散的窝在廊下看着。

      夜里,萧珏坐在床上清点最近的用度。重曜看着他将面前的银子分成大小不一的几份,不解:“这是做什么?”

      萧珏说:“我打算从这个月开始,每月存一点钱。”

      重曜不解:“为何?”

      萧珏说:“我想过了,阿潇阿苑他们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提前打算着。小孩子长得很快,一不留神就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重曜淡淡的说:“哪里需要考虑的那么长远?”

      萧珏一边盘算着花销,一边说:“以前我也没想过这些,只是近来送他们去学堂,听到其他孩子的爹娘谈论对孩子将来的打算,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做。”

      萧珏絮絮说:“隔壁李有才的爹娘觉得他不是念书的苗子,打算等他识得几个字后就送去城里学门手艺,以保证将来能养活他自己。孙秀才的孩子是个小神童,如今才七八岁就已经能作文章,他打算将孩子送到城中叔伯那里,另寻个学问高的先生,还有……”

      重曜默默听着。

      “学堂的先生跟我说,阿苑不好念书,阿潇也常在课上出神,他问我对两个孩子有何打算……”萧珏问他,“从前,我见你在教阿潇医术,是打算将来让他做个大夫吗?”

      重曜沉默。

      萧珏又问:“还是做个修士?若是要走这一途,便该早早结丹才是。”

      重曜说:“我没想过。”

      萧珏说:“没关系,日子还长,我们可以慢慢打算。大夫也好,修士也罢,只要他们平安康健就好。”

      萧珏收拾好银两,与重曜一同躺下。房间里只留了角落一盏油灯。重曜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头埋在他颈间,不准他离开分毫。只有在深夜,重曜才会对他略显亲昵。但也仅仅只是抱着他入睡。

      萧珏看着房顶,由他箍着。房里很静,重曜的呼吸声格外清晰。萧珏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微微低头看向身上的人,嘴唇若即若离停在重曜额头处,轻声问他:“你睡着了吗?”

      “没有。”重曜声音慵懒,却掩盖不住浓浓的倦怠。

      萧珏轻轻拥住他的腰身,烛火的暗影落在眼睛里,眸心漆黑。萧珏将手伸到重曜腰腹,重曜说:“别动。”

      萧珏便不动了,每次他想更进一步,都会被拒绝。

      隔壁突然传来阿潇的惊叫声,重曜睁眼,一秒起身,萧珏刚拿过他的外衣,重曜开门、抬脚、出门。

      重曜推开房门,指尖一捻,房内烛火燃起。阿潇缩在被子里啜泣,阿苑含着泪花跟他偎在一起。

      重曜走过来,两个小家伙听到动静,这才敢睁开眼睛。阿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连抓带爬的爬到重曜怀里。阿潇看到他,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儿涌出来,眼泪一瞬间把整张脸都淹没了。

      “做噩梦了?”重曜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潇紧紧抓住他的手,红着眼睛说:“我梦见爹爹不要我和阿苑了……爹爹,你不要丢下我们,我会听话的……”

      阿苑包着一大包眼泪,也信誓旦旦的说:“爹爹,阿苑也听话,你别走……”

      重曜宽慰道:“做梦而已,当不得真,快睡吧。”

      阿潇一个劲摇头不肯松手,阿苑也紧紧缩在他怀里,哭的令人心碎。

      重曜回忆起从前无数次将他们留在阜宁小院,身侧无一人关照,是否也曾有很多个这样的深夜被噩梦惊醒,却只能互相依偎着哭到天明?

      重曜伸手把阿潇抱起来,连同阿苑一起抱回他和萧珏的房间。

      萧珏把床铺好,又添了被子,跟重曜说:“你陪他们,我去隔壁。”

      重曜拉住他。

      四个人勉强躺在一起,两个小的睡在中间,几乎连翻身都吃力。阿潇和阿苑却格外欢喜,眼睛东瞧西看,怎么也不肯乖乖入睡。

      阿苑忘记了害怕,像个兴奋的话匣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到后面,竟要跳下床拿出课本,念他新学的文章。阿潇想说什么,起了几次势,到底也没开口打断阿苑。

      一直到后半夜,他们终于精疲力尽,阿潇仍强打精神不肯阖眼,重曜轻拍他的额头,诓哄道:“阿潇,睡吧。”

      阿潇睡眼迷离,却使劲摇头:“我不睡,睡着了就看不到爹爹了。”

      “怎么会看不到?爹爹就在这陪着你们。”

      阿潇不信,只一味抓着他的胳膊,“等我睡醒,你肯定就离开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我想多跟爹爹待一会儿,我不睡……”

      重曜看他困的厉害,劝道:“爹爹不会离开,听话,睡吧。”

      阿潇好似得到暗示,更加确定他会离开,哭求道:“爹爹,你别走,别丢下我们,别不要我和阿苑,我一定乖乖听话……”

      阿潇泪流满面,却又因为担心吵醒阿苑,刻意压抑着声音,重曜替他抹去眼泪,和声安慰着:“爹爹不走,爹爹就在这守着你们……”

      阿潇哭的更加厉害,怕发出声音就将脑袋埋进被子里,重曜把他圈进怀中,轻拍他的背,阿潇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再也忍不住,伤心的大哭了一场。

      等阿潇哭过,慢慢平复下来,重曜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阿潇双眼红肿,哑着嗓子问他:“爹爹,这次你什么时候离开?”

      重曜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希望我何时离开?”

      “我希望爹爹永远都不离开。”

      重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明天我送你和阿苑去学堂,好吗?”

      阿潇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

      阿潇高兴的抱住他,再次跟他确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欢喜的快要跳起来。

      “很晚了,睡吧。”

      阿潇这才听话的闭上眼睛。

      房里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阿苑早已睡熟,阿潇也在欢喜中慢慢进入梦乡。

      重曜看着他,看了很久,才阖眼睡去。

      那夜之后,重曜不再游离于他们的生活。他开始主动照管两个孩子,教他们习剑,送他们上学。他亦重操旧业,行医问诊。他的医术精湛高明,很快便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大夫。

      时光飞逝,院子里的梧桐青了又黄,黄了再青,阿苑的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

      天气好的时候,重曜会翻晒药材,阿潇和阿苑在院中练剑看书,偶尔追着兔子打闹。萧珏会看着他们的功课,到了饭点,便在树下摆上食案,备上每个人喜欢的菜色,围坐一起边吃边聊天。

      这天,吃过饭后,阿潇阿苑玩累了,便去午睡。萧珏用柏叶、桃树枝等药材熬煮成水,在院子里帮重曜洗头。重曜躺在他腿上,很安静,合上眼睛由他揉弄自己的头发,指腹按压他的发间。

      萧珏仔细又认真的将他的头发擦洗好,将手指插进发间一点点梳理顺滑。

      一切打理妥当,见他仍合着眼睛,萧珏替他轻轻按压额角,舒缓精神。

      阳光从树梢头照下来,落在重曜脸上。他蹙了下眉头,萧珏抬起手掌遮在他脸部上方,挡住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重曜睁开眼睛,见他仍维持这个姿势,伸手去摸他的脸。萧珏偏了下头,贴着他的手指,由他抚摸,温顺又乖巧。

      手指一点点滑下来,摩挲着他的喉结。

      萧珏看着他,眸心欲黑,喉结上下滚动。

      重曜移开手,坐起来说:“我帮你吧。”

      萧珏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重曜淡淡道:“嫌我洗的不好?”

      “不……不是……”

      萧珏忐忑的躺在他怀里,重曜解开他的发冠,用手将头发梳理整齐,这才用水一点点湿透,然后用皂角在掌心起沫,温柔的揉弄头发,直到每一根发丝都沾染上皂角的味道。

      他躺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清新淡雅的味道,感受到替他按摩头皮时指腹的温暖柔软,在这样的氛围中,每一次触碰都让萧珏心跳的厉害。

      “你以前也给别人洗过头吗?”萧珏起了个话题,分走注意力。

      重曜说:“想听实话吗?”

      “嗯。”

      “为妻子描眉梳头,此乃闺房之乐,自然有过。”

      萧珏不解:“男子也有描眉一说?”

      重曜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他本是男子,为了别的目的接近我,故意化作女子骗我罢了。”

      萧珏诧异这段听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往事,也诧异他此刻淡然无谓的语气:“你什么时候发现他骗你……”

      “成婚第三年。”

      萧珏睁大眼睛,成婚三年才发现对方是男子?

      重曜解释说:“我第一次成婚,不想唐突姑娘家,他说要跟我先培养感情,我觉得有道理就算了。后来也忙,不怎么着家,也没怎么想着,稀里糊涂就过了三年多……”

      “那发现之后呢?”

      “那时年轻气盛,心高气傲,”重曜轻轻帮他冲水,洗去头发上的泡沫,“知道他耍我,气急败坏,暴打了他一顿,下手也没轻重,让他三个月下不了床。”

      “……”

      萧珏以为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没想到重曜却说:“之后越想越气,见他一次打一次。他也不是逆来顺受的软柿子,我打他,他就找人打我……”

      萧珏一时竟不知该同情谁:“……后来呢?”

      “……后来,我说服自己了……”

      说服?

      轻飘飘几个字,却让萧珏无比愕然:“那……”

      重曜帮他将头发擦拭好,拍了下他的肩头:“好了。”

      萧珏坐起来看着他,重曜坐在他身侧,望着对面随风摇曳的梧桐,面色如常,并无多余的情绪,就好像他方才所说的过往,不过是从别处听来的只言片语。

      “你和他后来……”

      “篱笆上的花是不是又谢了?”

      萧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篱笆上的各色小花果然凋落了不少。

      一阵风来,枯萎的花瓣纷飞,梧桐哗哗而落,清风吹开重曜披散的头发,发间早已花白了大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4章 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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