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十四郎》漪一

18、幕后操纵者

　　陌上春归，又是一年花朝会。

　　零落成泥碾作尘，哪怕此事尘封已久，我也一定要找出那个害我姐姐的人！
　　十六岁的盛月清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来到叶府，因为她的姐姐——盛月漪，在上一届花朝会近尾之际神志不清昏迷了好几日，从此便疯了。

　　而本该囊中取物的魁首之位也落到了叶晚筝头上。

　　这些天她一直关注着叶晚筝的动向，以求找到些蛛丝马迹，没想到这日竟直接偷听到了她与白珩的对话。

　　直接证实了她会一种摄人心魂的秘术。

　　再联想方才叶侃突然发疯的模样，那么盛月漪的发疯极有可能也与叶晚筝有关。
　　叶晚筝看到她虽然突然紧张，却又看起来十分镇定，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

　　对于她的质问，她则是不紧不慢地道来，
　　“你应该知道这届花朝会是与太子挂钩的吧。”

　　“你别想岔开话题！”盛月清此时已经听不进她的话了，再没有伪装，眼睛死死瞪着她。

　　“其实自花朝会开办以来数十载，每一届选出的魁首，都会由王后出面赐一桩绝佳的婚事。”

　　“我也不怕你听见，我虽得了魁首，名扬天下，却在那桩所谓的婚事上彻底输了，所以我恨极了王后，她根本就！”情绪激动起来她没再继续下去，接着道：

　　“那年战事吃紧，李殊屡建战功，回朝之时王后为了笼络他，竟当场许诺将当年花朝会的魁首女子赐婚于她，本来应是你姐姐嫁去的，最后便成了我！”

　　盛月清明显不知道此事，大为诧异，反问道
　　“那李殊不是都五十多岁了吗，过几任妻子了，还有克妻之嫌。”

　　也正因如此，在叶晚筝心里，王后并不像世人所知晓的那般贤良淑德。

　　她话锋一转，
　　“先前大家都不知道，只一心想赢，我承认是对你姐姐用了摄魂术，做出是撞见怨灵的样子，得了失心疯，可我学的不精，只能维持一阵子。”

　　“三年多了，我姐姐还是那样子！”
　　盛月清对她的话始终存在疑虑。

　　叶晚筝忽然间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这心魔，也许只有自己才能解。”

　　“什么意思？我姐姐是装的？”

　　叶晚筝没在解释，点了点头，真挚的眼神不像在说假话。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威胁着她，

　　“那天我看到的跟周礼礼在一起的人，是你！要是我姐姐不是你说的那样，别怪我将真相告诉周卫。”

　　叶晚筝眼底微微颤抖，“你放心。”

　　“要不是怕我姐姐的病无人可治，我早就告发你了，你欠我姐姐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盛月清离开后，叶晚筝怔怔留在原地，夜色阑珊，凉风肆意吹打在她身上，思绪万千，她突然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

　　那日近夜，叶晚筝派了人偷偷传了周礼礼一张纸，
　　写着：晚亥时明湖后园湖畔一见，事关蓝则烨，务必只身，不告他人。

　　周礼礼虽将信将疑，可唯有蓝则烨是她的软肋，没想太多还是赴约了。
　　明湖贯穿前园后园，周礼礼难得的准时去了后园，那里是一片废旧庭院常年无人，十分偏僻。
　　她嫌弃的看了看周围，嘴里不住的埋怨，“这什么鬼地方。”

　　“我来迟了，望妹妹恕罪。”叶晚筝身着一身黑衣，带着披风，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
　　“是你？叫我来做甚。”周礼礼语气缓和下来。
　　叶晚筝自上一届花朝会得封四品德清乡主，与周礼礼同级，周礼礼还是得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我可以帮你夺得魁首，嫁给太子殿下。”叶晚筝凉凉勾唇，眼神如坚冰。

　　“呵，你是觉得我的实力不足以夺魁吗，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啊。”周礼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蔑一笑。
　　“柳云绾和蓝梦泽，甚至是你的好姐妹萧忆晴，都有可能呢，你的对手不可小觑，况且…”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如果有我的帮忙，我甚至可以力保蓝梦泽夺魁。”

　　周礼礼猛地一抬头，“你敢！弄权作假！”
　　“就问你愿不愿意吧，嫁给太子做未来的王后可是无上的荣光。”叶晚筝明白她向来争强好胜，想利用她这点。
　　“那你打算错算盘了，我并不想当什么王后，况且我早已有婚约，我是要嫁给蓝则烨的。”周礼礼不屑一顾，寒风瑟瑟，她愈发不耐烦转身就要走。

　　叶晚筝激动的叫住她，“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周礼礼回过身，风很大，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的等着她的下文。

　　“我和则烨已经私定终身了，我们真心相爱，望你放弃这桩婚事。”

　　周礼礼瞳孔猛地一震，晃过神来，眼底满是愤怒，“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你真的嫁入了蓝家也不会幸福，因为他不爱你。”

　　这话像针一般刺痛周礼礼的心。她不相信，她和蓝则烨青梅竹马，爱慕他多年，为他一步步努力学习各项技艺来提高自己，却被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截胡了。

　　“我会帮你，让你成为太子妃，这会是更好的选择！”叶晚筝一步步紧逼，自认为已经许诺了她自己所有的筹码。

　　见她神情恍惚不太相信，叶晚筝拿出怀中的青玉佩，是蓝则烨从小佩戴的贴身之物，周礼礼急红了眼，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她的手臂，一把抢过玉，不敢置信，这的确是她年幼时就看到蓝则烨的随身之物。

　　周礼礼又看了看她，怒气直冲，她仿佛从没受过如此大屈辱，将那玉佩一把丢进明湖里，叶晚筝也被她的举动惊着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激动。
　　看来她是不会同意了，暗暗确定了些什么，说道“你疯了。”
　　她没管沉入湖中的玉，却下定了决心，她朝空中抬手一扬，迈着坚定的步伐，再也没有回头。

　　师父教过她，要想施展秘术，需得被施者情绪波动大之时，最好便是大悲或大怒，是的，她的确选择对周礼礼施了摄魂术。

　　周礼礼中了术后，失了神，留在了原地，这也就是后来柳云绾出现，叫她却没有回应的缘由。
　　回到房后，她卸下一切，确保自己不在场后，唤出咒术，另一边湖畔，周礼礼自己跳下了湖。

　　本来她是想借着此前连绵阴雨的噱头，湖边青苔湿润，做出一副失足之相，让周礼礼顺流飘到前园被救，落下身病根，做个顺水人情，让蓝梦泽得魁，可她也没想到，正巧被萧忆晴看到，她竟全不顾姐妹之情，偷偷投了银环。

　　说到底，此事还是与她脱不开关系。
　　可再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这么抉择，就像去年她派人扮做契丹人的模样暗中将本该归朝返师的李殊截杀于途中一样。

　　诺大的叶府，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依靠，唯有她自己，她的人生，从来由不得别人来做主。

　　整个夜都笼罩在春寒之下，路旁新初小草点点冒头，好似都活得艰难。

　　她于夜色中缓缓走着回去的路，依着微微烛光，一路上紧握着那青玉佩，那时命人打捞周礼礼的时候她亦让人留心将那玉佩一并找了回来。

　　此时此刻好像只有他能给自己这份力量。
　　“则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时间回溯到两年前，蓝梦泽为答谢叶晚筝，偷了哥哥们的一些诗画作品赠与了她，只是她不知道里头大多是三哥蓝则烨的手笔，她也在无形之中帮他们牵了红线。

　　叶晚筝最慕才华，看到落款皆是“公卿”，便心生了几分欣赏，着人去打听，得知蓝家有位九公子叫知卿，便书信一封去了，想讨论诗词含义，可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复，因此生了好些误会，以为他傲慢不好相与。

　　这个误会直到后来的一次偶然机会，参加了江南四方的一个诗会，她在诗会中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公卿”，听得甘晏无意中透露了，“公卿”其实是蓝家三公子，才知道自己的信寄错了人。

　　于是连忙又写了信给正主说了由来，致了歉，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上一届花朝会，蓝则烨就在诗词比试中对她青睐有加了。

　　二人皆有意，一来二去，书信往来愈发频繁，也时常相约出游参会，越来越熟络。

　　再到后来，他们惺惺相惜，互为知己。

　　可当时的他们都有婚约在身，却都不是自己真心心悦之人，于是他们私定终身，互相交换信物，决定向命运和家族反抗。

　　一场花朝会，风云变动，整个局势在叶晚筝的操纵下，变得扑朔迷离。

　　柳云绾和蓝梦泽，花朝会的魁首究竟会花落谁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