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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忽复乘舟梦日边 ...
西魏年间,世间战火不断,各地群雄并起,百姓时而流离失所,饥饱难料,生活十分困难。
又是一段战火纷飞之时,叶家不得不举家逃命,避免战乱,年仅十岁的叶楠被母亲一路抱着坐上了逃走的马车。
被抱在怀里的叶楠天真的问自己的母亲:“娘亲,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乡啊?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叶楠娘亲的脸上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叶楠觉得有些奇怪,此时母亲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说道:“楠儿乖,将来楠儿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国家的栋梁,将来变成一个将军,以后保家卫国,再也不让大家收颠沛流离之苦了,好不好?”
年幼的叶楠并不知母亲的深意,伸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对母亲认真的说道:“嗯,楠儿一定会成为大将军,一定要保护好娘亲,再也不让娘亲跟着父亲总是颠沛流离,无家可归了。”
叶楠娘亲觉得甚是欣慰,握住叶楠的小手说道:“对,楠儿一定会成为大将军,将来报效祖国。”
叶楠很坚定的回答了一句:“嗯!楠儿一定会要成为大武将,保护父亲和母亲。”
也正是这个时候,年幼的叶楠自小便从心底生出梦想,终有一日要报效国家,成为一代武将,保家卫国,让这世间纷乱停止。
他出生将门之家,父亲便是朝廷武将,自小便是对他严格教导,让他从小练武。有时候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之时,父亲也让他穿着单衣在雪地中练武,从不让他懈怠半分。
叶楠母亲自是不肯同意,十分心疼。雪地之中叶楠一身单衣,却还要握着重达几十斤的兵器在雪地之中练武。叶楠的小脸被冻的通红,双手也冻的僵硬,身体不住的颤抖,却只能依靠练武来暖和自己的身体。
叶楠的母亲心疼到不行,终日里以泪洗面,便去求叶楠的父亲,希望能给楠儿空暇的时间,别让他在这么练下去,否则总有一天会累垮的。
叶楠的父亲大声斥责道:“慈母多败儿,楠儿终有一日要接我的衣钵,若不刻苦训练,若有一日战场杀敌,可是有人会放过他?你若是再提及此话,便不用再去见楠儿了。”
叶楠母亲只能忍住话语,不再提及此事,后来每每叶楠仍在雪地训练之时,她总是等到叶楠训练完毕,吩咐婢女拿来热汤和饭食,看着叶楠大口大口的吃下去的。又吩咐家丁拿来披风给叶楠暂时披上,想给他暖和一下。
每每给他披上披风的时候,母亲总会流泪,有些心酸的喊到:“我的儿…”
那时候叶楠总会双手交叉在身后,一脸笑意的对着母亲说道:“娘亲不哭,楠儿没事。父亲吩咐的事情楠儿一定会做到,楠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母亲悲喜交加,又惊又喜,心底却蔓延出一种苦涩:“我的孩儿长大了…”
可是叶楠单薄的身子承受不住寒冬腊月的侵蚀,很快便病倒在床上,连夜发着高烧。
早上叶楠父亲催着他起来训练,他抓住床沿爬起了床,却是十分软弱无力,爬不起来。父亲命人拿来鞭子,直接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抽起来。他十分难受,整个小脸已经通红,却又不得不遵循父亲的命令,缓缓的爬起来,又跌倒在地上。
叶楠父亲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叶楠母亲却是迅速扶起地上正发着高烧的叶楠,不停的恳求到:“这次放过楠儿吧,他一个孩子,寒冬腊月还发着高烧,你让他怎么训练啊,要是楠儿没了,我也就不活了。”
叶楠颤颤巍巍的说道:“没事的娘亲,楠儿还可以站起来。”说完,他便扶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却是头晕又跌在地上,被母亲死死抱入怀中。
叶楠父亲十分生气的“哼”了一声,丢下手中的鞭子,转身离去说道:“就这种体质,还没上战场就病倒了,如何跟别人打仗。莫说保家卫国,就是连城池都守不住,要你上场,你如何取得胜利,拱手把胜利让给别人了。”
父亲的一番话深深印在了叶楠心中,他问母亲:“父亲为什么总要我每天训练,从不间断?”
母亲心疼他,立刻派丫鬟请来了太医,把他抱在自己怀中说道:“父亲对楠儿寄予了深切的厚望,盼望楠儿早日成才,可以上场杀敌,保家卫国了,这才会对楠儿这么严厉。所以楠儿也要争气,不能让父亲的心血白费对不对?”
那时候的叶楠,的确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何对他寄予深切厚望,直到那一日百姓流离失所,到处一片狼藉的时候,母亲对他说的一番话,他大约明白了一些。
马车一路向前飞奔,车轮后面扬起尘土,一路向前。因为要避免世间纷乱,父亲带着他们搬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那时候母亲死活不肯离开那所住了很久的院子,父亲第一次很温柔的对母亲说道:“算了,走吧,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如今若是不赶紧离开,等到战乱来临,想走都走不掉了。”
父亲拉住母亲的手,硬是将她带离了院子。而让他们远离家乡,正是匈奴一族,连连攻至城楼,数百里土地沦陷,这也是父亲不得不带他们走的原因。
马车连走了七天七夜才到大他们住的地方。新的院子十分陈旧,门口的石狮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很多地方已经有蜘蛛丝。大门的门环已经生锈,破烂不堪。
叶楠有些好奇,伸手触摸那个石狮,却留下一手的灰尘。母亲赶紧用手帕包住叶楠的小手,心疼的说道:“楠儿乖,别再碰石狮了,这个大院太脏了,老爷,总得先打扫一下才能住人吧,不然如何住人呐。”
父亲点头“嗯”了一句:“的确需要打扫打扫才能住进去,这院子年久失修,外面战火不断,如今我们的家乡沦陷,便是只能此处暂时落脚了。这个院子为老家祖宅,的确有些年头了。”
很快叶楠的父亲便派人打扫一下这荒废的大院。家丁和丫鬟们便开始拿起扫帚准备打扫。父亲正在清点家中财物,母亲也在整理衣物。叶楠觉得无事,又无人搭理,便自己在庭院之中转悠着。
他一路顺着小径来到大院,大院之中有一棵千年古树,古树的旁边便是一口石井,石井周围砌起了矮矮的围墙。井水之中已经干涸,不见溪水,只有几个长出青苔的石头。石井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上面零星有几片枯萎的落叶。一阵微风吹过,古树又是掉落树叶,或是掉落地上,或是掉在古井之中,亦或是旁边,随而落地。
叶楠有些好奇,便跑到那古树下面玩耍,古树底下积了一地的落叶,尘土也早是已经看不见了。叶楠随手拿起地上的棍子,拨弄着那些树叶,树叶底下埋着的正是已经腐烂的枯枝烂叶。翻动一下,便有成群结队的小虫爬出来,一会又钻到别的树叶底下。
这时候母亲走到大院,看见叶楠又在玩耍,沾染了一身的泥土,便对着蹲在地上的叶楠喊道:“楠儿,快些过来洗澡,别再拨弄落叶了,地上太脏了。”
叶楠回头,丢掉了手中的木棒,转而跑到母亲怀中,将母亲一把抱住:“我知道了娘亲。”
很快家丁们便把热水准备好了,母亲想要给叶楠洗澡,可是叶楠不肯:“娘亲不要,楠儿自己会洗澡。”母亲被叶楠逗笑了,便笑着说道:“楠儿长大了,不要母亲洗了呢。那楠儿自己便要洗干净了。”
楠儿边说边把母亲推到门外:“楠儿已经长大了,当然要自己洗了,娘亲你就放心吧。”说完,叶楠便把房门关上,准备自己洗澡。
入夜微凉,叶楠已经洗好了澡准备自己穿衣服,丫鬟们已经弄好了晚饭。母亲便把刚刚穿好衣服的叶楠叫去吃饭。
母亲牵着叶楠的小手一路向前走着,叶楠抬头问母亲:“娘亲咱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吗?”母亲蹲下来靠在叶楠的面前:“难道楠儿不喜欢这里吗?住在这里楠儿不喜欢吗?”
叶楠摇摇头:“娘亲放心,楠儿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来保护娘亲好不好。这样娘亲和父亲就不用东躲西藏了,总是多次搬家了。”
母亲用食指在叶楠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将来叶楠是男子汉了,可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的,那时候楠儿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了。”
叶楠挠头:“非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吗?楠儿也想保护母亲啊。”
母亲笑道:“楠儿将来保护的,是对于楠儿来说最重要的人。可以是母亲啊,也可以是楠儿最喜欢的人啊,甚至可以是这天下的黎明百姓呢。谁对于楠儿最重要,楠儿就保护谁。如果以后楠儿有很重要的人,楠儿就一定要保护好他。”
他觉得有些糊涂,怎样才算是重要的人,又怎么去保护他,便又问道:“娘亲,保护一个人究竟可以达到什么程度?”这时候母亲轻轻整理他的腰带和衣物,抚摸着他的额头笑着说道:可以“达到你所想不到的境界,让你从未想到你可以做到。”
叶楠不解:“难道母亲知道吗?”母亲脸上洋溢着一股幸福:“因为每每遇到困难的时候,父亲总是会保护好娘亲和楠儿的,对不对?一定不会让娘亲和楠儿受到一点伤害的。”
不远处叶楠父亲派来的丫鬟已经是在不停的催促着了,要他们赶紧去晚宴,老爷正在等候,已经等候很久了,这才派人来催促。母亲听罢,便站起身来,牵着叶楠的小手一路走了过去。
可是那时候的叶楠并不知道保护究竟该有多深,那种愿意保护的心情,该是什么样。因为他从未经历过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可是少年时候的他,已经把这句话印刻在了心中:“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人,那么请一定要保护好他。”
因为每个人在生命之中,都会遇见自己最爱和最爱自己的人。倘若可以,必然是倾尽生命来保护世间轮转之中,那个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
那一日过后,叶楠便开始专心习武,因为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够保护好他人。
又一日春暖花开之时,十四岁的叶楠正在庭院中练武,他将剑锋指向前方,一片樱花花瓣从树上轻轻掉落,很快落在了叶楠的剑上。叶楠迅速将手中的剑回抽,脚底划开一小步,迅速转身,地上便飞起枯叶,转而又掉落下去。
他转头对着树底下穿着白色衣衫的女子问道:“这次舞剑舞的如何?与之前相比可有进步?”
白衣女子抿嘴笑道:“技法还是不够熟练,脚底的功法还是不够娴熟,握剑的方法也是略有差错,不过你才练了短短几天却已经是这般,与之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叶楠收起剑,面带微笑,看着树底下的女子说道:“可是还没有达到与你一样的境界呢,还是不行,还是要多练练。”
不远处的母亲开始喊叶楠吃饭,叶楠回头应和母亲的回话。母亲在向他挥手,他转头看了一眼树下,樱花纷飞,面前的白衣女子平静的对叶楠说道:“你该走了,我也该走了。只是不知下次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叶楠刚想说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面前的白衣女子已然消失不见。叶楠低垂双眼,向着母亲的方向提着剑缓缓走了过去。
第一次与婷莹相见之时,他不过刚刚十一岁。也是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樱花飞落满地。他正在庭院之中习武,却屡试屡败,便觉得有些沮丧,靠在大树底下盘腿休息一会。
婷莹仿若在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却发现矗立在樱花树下的婷莹,她如同一个遗落在人间的精灵,一身白衣,淡雅简朴。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女子,即使是母亲,也未曾能比得上她。她就那样站在樱花树底下,洒落满地光华。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他开口问道:“你是谁?”那便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她蹲在他的面前,轻轻抚上他的头顶,笑着对他说道,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小公子是何时住在这个地方的?”
他撇撇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
后来她与他熟识,他便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婷莹。他本以为婷莹是一界女子,必然是不会喜欢习武的。但恰恰相反,婷莹不仅深知兵法,反而能够指点叶楠更多习武技巧,帮助叶楠更快的进步。
他一直都很好奇婷莹是如何出现在这个庭院之中却不被人发现的。直到有一次母亲派丫鬟给他送来糕点,要他稍微休息。他把剑反手握在手上,却看见丫鬟的盘子中只有一份糕点,有些不悦道:“再去拿一份糕点过来。”
丫鬟不解:“少爷可是想要吃两份糕点吗?”
他有些奇怪丫鬟的话语:“在树底下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为何你只端来一份糕点?”
丫鬟愈发糊涂:“少爷说的是哪棵大树底下站着人?庭院之中的樱花树底下并未站着什么人啊。少爷是不是看花眼了?”
叶楠回头,樱花树下仍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仿若别人都看不见...叶楠突然明白,为何婷莹总是站在樱花树底下,却从未被别人发现过,因为别人根本看不见她,能看见她的,不过他一人罢了。
也是从此之后,叶楠便开始喜欢在樱花树底下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会对着大树底下不停的练武,有时候也会在樱花树下不停地畅谈,说着自己的人生抱负。他命丫鬟端来的糕点从来都是两份,哪怕最后丫鬟拿回碟子的时候,仍有一份未动,他也要丫鬟时时刻刻备好两份,从不耽误。
旁人不知晓为何他要这么做,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知道只有他能看见婷莹,若是几日不见婷莹,他就会觉得分外难受。婷莹就仿佛他的姐姐,于枯燥乏味的练武生涯中给予他一丝光亮。他会向她吐露自己的心事,害怕将莱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国家。婷莹总是很耐心的听着,然后教会他很多人生哲理,这逐渐成为了叶楠心中的一个秘密。
有一次他忽然问她:“你的故乡在哪里?”
她淡然一笑:“在这片古井之下,曾经有一条河流名为壑豫川,壑豫川还未干涸之际,那里便是我曾经的故乡。后来壑豫川埋没,泉眼的位置被封,便成了如今这枯井,日日干涸无流,我的家乡也就不复存在了。”
叶楠有些惊措,简直难以置信:“你…可是住在壑豫川中?”
婷莹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暗淡:“我本是壑豫川中的河神,却因为此处泉眼被封,河流干涸,无处修炼,被迫封在这枯井之下,日日失去自由罢了。”
叶楠有些叹息,那时的他,不过一个少年,没有能力,却又能如何帮她。只不过他常听母亲念起:传说此处曾镇压着一只即将羽化为龙的蛟,却被迫镇压于此,以维持这方圆百里地蕴,使得此处草木四季皆绿。
他从前不过以为这只是个传说,他从未见过蛟龙,如今细细想来,若是婷莹是那只蛟龙也未可知。
看着她忧伤的神情,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那只传说中的被镇压在这壑豫山下的蛟龙?”
这一次,婷莹没有回答,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叶楠心中大约明白了一些:“那我要怎么做,我才可以把你放出来?你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一直被镇压在这里,无法离开,心里大约…会很寂寞的吧。婷莹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空守壑豫山,终日里无人相伴,甚至于这片院子的荒废,若不是他们因为战乱所迫,到底也来到这个穷乡僻壤。
婷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里有你在,我反倒不想离开了。一直被困在此处,倒也习惯了。”
婷莹心中是明显有些不开心的,却仍在强撑之中。那时候的叶楠尚小,却已经可以体味那种孤独落魄之感,这便如同他的成长,无人过问,无人陪伴,从前往后只有他一人不断的练武。
母亲常常告诫他要强身健体,将来英勇杀敌,保家卫国。他又何尝不知,自己生来注定将背水一战,保家卫国。或许最后为国捐躯,死在那边疆之地。那种孤独,是他能够深深感觉到的。
所以他对她说:“终有一天我会把你放出来的。”那种语气,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她纵是以为他在玩笑,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终究无法理解那些苦楚的。更何况她已经被镇压百年之久,岂是他简单的一句说放就能放的?
她不信他,他便咬紧牙关:“从今往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承诺不会随便许下,保护对于自己很重要的人,亦是如此。若是想要保护,那便是倾尽一生了。他的心中,始终记得母亲对他说过的话。在婷莹每日陪他舞剑之时,他早就把婷莹当作了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人。
很快时间流逝,当初十四岁的叶楠,也已经成长,生的高大魁梧,十分健壮。他依旧喜欢在那棵樱花树下练武,不论风吹雨打,也不论春夏秋冬,从不停歇。
这一日终于到来,他二十岁的弱冠之年,父母亲为他举办了隆重的加冠礼。也是从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是一届少年了。
他身穿朝服,却是归顺朝廷。朝廷下旨,要他不久之后带领五万精兵去到塞外打仗。他跪在朝堂之上谢主隆恩,接下了那道圣旨,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十分忐忑。
他带着那道圣旨回到了家中,母亲命丫鬟们即刻拿来冠服为他换上,十分高兴他即将成年。他倒是十分平静,来到这世上二十个春秋,今日之后,他便可以自我做出决策与果断了。
腰上的腰带已经固定好了,旁边的丫鬟正要为他拔出簪子,重新梳理头发。满院樱花正开,他不顾丫鬟们的阻挠,硬是来到了那株盛开着的樱花树下。
她面带微笑:“时间真快呢,一转眼你便已经这么大了呢,你真的已经,长大了呢。”
他刚想说这什么,却又沉默不语。她拿出一支玉簪,对他说道:“这玉簪是我的心爱之物,日日带在身边。如今你已成年,便赠予你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靠近,她把他头上原本的簪子拔了下来,替换上了这支玉簪。玉簪十分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分明是用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玉簪上的纹路也十分特别,都是很大的波浪纹形。
每年他过生日,她都会送他礼物。可是他却从不知道她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即使问她,她也只是付之一笑,从不回答。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要奉朝廷之命,即将出门远行了。或许未来,都将是个未知之数。也许他将抛头颅洒热血,一辈子策马奔腾,也是或许客死他乡,一辈子无法落叶归根了。
那支簪子被她轻轻固定好,他对站在树底下的婷莹轻轻说道:“我即将出征打仗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还是一字一句的平静说道:“保家卫国,是你从小就有的梦想呢。如今你即将实现自己的梦想呢。”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他反问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代豪杰,即将离去的游子。
她有些吃惊他会这样问道,有些犹豫,一时间答不上来。他便说道:“罢了,此次我远行出征,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她宽慰他说道:“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回到壑豫山的。”
旁边的樱花树正在怒放,无数花瓣飘落下来,正如当年相见之时。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对着眼前的人说道:“若是有一日我回不来了呢,若是我战死沙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她的眼帘逐渐低下:“不会的,你一定会平安的。”
他走到樱花树的旁边:“壑豫山四季常青,皆是因为你的存在,如今泉眼被封,唯有此株樱花盛开的异常。每每你的出现,都是出现在这株樱花旁边,可是这株樱花的盛开,使得你无法逃出古井,被迫镇压于此?”
他抽出腰间佩剑:“若是我砍掉这棵樱花树,命人拆了那古井,你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拿住佩剑,迅速往樱花树上砍去,很是大力,便使得那樱花树巨大的底端被削去了一大块木桩。
还未来得及喘息一会,他便又开始向樱花树砍去,很快樱花树便散落一地樱花,摇摇欲坠。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阻止,只是看着他一点一点将那株樱花树砍到,飘落满地樱花。
最终那株樱花树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把内屋的父母亲和丫鬟们着实吓了一跳。丫鬟们立刻跑出来查看,却看到庭院之中的叶楠手执佩剑,站在已经倒下的樱花旁,自言自语着什么。
叶楠对着不远处的婷莹淡然说道:“你看,我将这株樱花树砍倒了呢。”此时的婷莹已是泪流满面,他本想上前擦拭她的眼泪,她却径直后退了一步,巧妙的躲了过去,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他有些惊措,有些疑惑的喊到:“…婷莹?”
她却是收起眼泪,咬住下唇,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转而消失不见。
正当他惊措之间,那口古井却是响起汩汩泉声,他回头之际,古井之中却是冒出冲天之流,很快古井破碎,不断有水流冒出。丫鬟们觉得稀奇,正当窃窃私语之际。一条白龙顺势冲出,直冲九霄云外,盘桓于那古井之外。
门口的丫鬟们吓得瘫坐在地上,一下子失了声色。这一次,不只是他一个人可以看见了。
那便是她完整的样子,全身通体洁白,白色的龙鳞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折射出银白色的光芒。两条纤长的白色胡须,以及那一对白色的龙角,都是她的龙形所化。也许正是因为她本是一条白龙,所以无论叶楠什么时候见到她,她总是一身白衣,从未有过其他颜色。
他伸出右手,抬头仰望眼前的白龙,“婷莹…”可是白龙随即“哼”了一声,转而飞到了那天空之中,消失不见。
他有些怅然,被镇压百年之久,婷莹的心里,多少会有些怨气的存在的。如今她得到向往已久的自由,他便也为她高兴。即使…她已经离开了他。
叶楠不顾瘫坐在地上的丫鬟,想要进屋,父亲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大声喊道:“你刚刚可是放走了那被镇压在这壑豫山的蛟龙?”
他轻轻答到:“嗯,是我放走的,她被镇压了百年之久,如今该是给她自由了。”
父亲连忙说到:“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妙啊,壑豫要亡啊。你怎能放走那条蛟龙啊。如今蛟龙不再,壑豫灵气不足啊,这可如何是好。”父亲气的连拍双膝,不住的说道。
母亲这时也十分忧愁:“这该如何是好,楠儿即刻就要领兵出征,若是那蛟龙心存怨念,楠儿可是没有活路可走了啊。”
叶楠说道:“不会的,婷莹不会那样做,她只是想要自己的自由罢了。”
母亲很是惊异,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随后说到:“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怎么也是无力回天了。”
父亲叹息道:“那还能怎么办,都被他放跑了,只愿她心存善念,莫要再害楠儿就好。”
望着窗外的天空,此时早已没有她的身影,他心想道:婷莹她,一定不会这样的。
后来叶楠奉命出征,凭借着自身高超的剑法,以及用兵之术,不过寥寥几年便连进数关,迅速占领了几座城池,拥兵为王。
边疆之地异常苦寒,气温十分寒冷,为了树立将心,他便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安慰兵心,不停的鼓励他们说道:“只要战争结束,便能回朝探望家人了。大家只要再坚持一会。”
很多时候他都会收到父母亲的来信,问道他在边疆过的如何,他总是回信:“父亲母亲莫要担心,孩儿在边疆统领士兵,过得很好。孩儿一生志向在此,保家卫国是孩儿一生所愿。”
他很期望能收到她的来信,但是想想也是不可能的。每每皓月当空,望着那尘封的冰山,他便是坐在那帐中,在烛火下细细打量着那支翡翠簪子,发呆很久很久。
后来终有一日,敌军郑英杰选择偷袭,迫使他的城门大开,出兵打战。他原以为郑英杰不过寥寥几千兵马,很快便能杀光,却没想到未到黄昏之时,他的十万军队已经到达支援,他不过三万军队,数量上终不敌他。
一剑破军,叶楠拼尽全力,想要阻止敌人的到来,但仅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抵挡千军万马。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刀剑无眼,即使他知道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他也必须要站起来,不断的打下去,不断的厮杀下去。即使看不见希望的存在,即使身处绝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存在,他就担负着那保家卫国的重责,他便不能轻易倒下!
只是…这个保家卫国的梦想是注定无法实现了。敌方将帅郑英杰最终骑在马背之上,手拿弓箭,对着他的后背,径直射出了那离弦之箭。
一箭入骨,锥心刺痛。他从马背上翻落下来,滚到了地面之上。旁边的士兵或许人在将死之时,才会无比怀念过往的时光。
因为是习武之家,他便从小就不爱念书,觉得整日日舞文弄墨甚是无聊,没有舞剑如此快乐。
那时候站在树底下的她,便对着轻轻说道: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他不懂什么意思,便好奇的问她,她却是不肯再说,告诉他要他深读百遍,其义自现。
如今在战场之上回想,倒有几分韵味所在。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战争从不分对错,只分胜败,胜者保家卫国,败者一败涂地。他心中所爱,所思之人,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那支簪子触地即碎,旁边的士兵蜂拥而至,很快将他团团围住。很快人群之中散开一条路,坐在马上的郑英杰一路骑马走了过来,趾高气昂的看着滚落在地面上的他,没有半分同情。
曾经霍去病英勇杀敌,面对匈奴发出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感叹。如今他却是只能抱憾而终,无法御敌了。
正当郑英杰下令将其活捉之时,天空中却是一道道电闪雷鸣,很快有变天之势,一条白龙在天空中若隐若现,很快便盘桓在天空之中,发出龙吟。
他以为此生再难见到她,却没想到她会出现于战场之上,心底涌上一股欣喜:“婷莹,是你吗。是你来救我了吗?”她发出了一道厚重的龙吟,迅速冲向地面,刮起旋风,将他周围的敌军连连逼退百余米。
他十分欣慰,伸出右手,想要触摸她。后背传来刺痛,他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可是我还不能走,敌军未灭,我不能走。”他双手抚摸她的龙须:“快点离开,否则连你也会受伤的。战争的残酷,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他想保护好她,那是他的愿望,也是他此时最迫切的希望所在,他不想,也不愿看见她因为他而受伤。
她的双眼满是泪水,却是示意他上来。他轻笑:“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是特地来救我的吗,是那支簪子的缘故吗?”
她有些焦急:“快走,我带你离开。”
蛟龙非水无活,边疆如此苦寒之地,没有川水,那便是婷莹一路飞翔至此,赶上了这场战争。
他握住她头上的棱角,用力一跨坐上了她的脊背。婷莹见他上来,便甩尾扫除了身边即将赶上来的敌人,带着他腾飞于天空之上。
原来,飞翔的感觉是这样的吗,难怪从始至终,你都想要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地方,只因为自由飞翔的感觉,如此美妙…
他趴在她的龙背上,俯瞰地面之景,战乱仍在继续,有人想对他们射箭,可是距离不够,婷莹已经飞的很高很高了。他们穿越云层,感受疾风划过脸颊。他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缓缓说道:“原来飞翔的感觉,如此美妙吗,婷莹,我应该更早一点放你出来的,而不是让你日日困在那个地方,失去自由。”
她从未告诉他飞翔的感觉,也许尘封百年之久,她也已经忘却自由飞翔的感觉吧。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他从不后悔放她走,也从不后悔放走她去追逐她渴望已久的自由。
鲜血仍在缓缓渗出,很快便染红了他的整个盔甲,一路流在了婷莹身上。背后传来阵阵疼痛,他觉得有些劳累,想要闭眼睡会。远方的夕阳即将落幕,红霞满天,沾染满片云彩,通红一片。远方即将到来的千军万马正在行走,那便是敌方的援兵。
他觉得十分困倦,却还是强撑着对婷莹说道:“对不起,婷莹,我还不能走。地面的士兵还在等我,他们还在等我指挥,我不能弃兵而走,只留我一人独活。若是要死,我也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无数个对不起,也只能留作今生,保家卫国,是我一生所愿。只有国家安定,你也才能安稳的住在那壑豫川,一生与山水为伴。
这些话,他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却从未对她说出口。
夕阳落幕,叶楠最后看见了那抹光芒,随后眼前发黑,他逐渐的失去意识,直到再也抓不住婷莹的龙角,从云层的高空之中径直跌落下去。
叶楠从高空跌落,婷莹立刻迅速向下飞去,终于在半空之中接到了他,可是这时候他已经长眠于此,再无法睁开眼睛了。
心底涌上一股难过,她吟叫一声,带着他飞离了这个战乱之地,直到一个悬崖峭壁之处。她化为人形,将他轻轻靠在了石头旁边。
如今无论她如何说话,他终究是无法醒来了。
泪流满面之时,她轻轻说道:“你不应该放我出来,壑豫山镇压我百年之久,我早已习惯。如今你将我一朝放出,方圆百里山川草木枯萎,地气枯竭,周围一带都要遭殃,这场战争注定无果,你又是何苦。”然而如今不论她再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见了。
那时候他只是个少年,活蹦乱跳。可是如今,他已经不能再睁开眼睛,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了。
壑豫之水清澈无比,她把他带到了壑豫,将他的尸首埋在了壑豫川旁边,为他立了一个花冢,日日守着这苍翠的壑豫山。
从前壑豫川是她的家乡,从今往后,他也要长眠于此了。
溪中鱼儿在不断嬉戏玩耍,又到人间四月,芳菲未尽。她便一路乘船,从壑豫川山顶顺水而下,感受这壑豫风光。
碧溪之上有人在垂钓,泪水轻轻落下,她有些失落,如今壑豫山重新恢复生机,他却是再也看不见了。只是那棵樱花树下,再没有他每日练剑的身影了。
一滴眼泪从面颊之上滑落,她轻轻靠在船头便睡着了,梦中尽是落英缤纷,不远处的他仍旧一身盔甲,手捧头盔,却是满脸笑容。她紧紧抱住他,却害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梦中时分,他常与她舞剑下棋,打发时光,她也习惯性的开始做梦,梦中全是他的一颦一笑。而这一次,她与他乘船共度,共赏那壑豫风光。
卧闻暗梅幽枝香,伫看落樱始纷飞。
陌上春归潇湘雨,月满西楼缱绻意。
飞龙啸天别思绪,清寒晓梦终入泥。
山水有尽情无绝,花冢忧思枕梦长。
爱一个人,此生从不后悔。放走你,是心甘情愿。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不论是身处梦中亦或是现实,只要能够再次相见,便是如此欣慰。从此真真假假,再难分辨。此为一生所愿,再也不分离。
《行路难·其一》 李白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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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忽复乘舟梦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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