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初恋》桃渺

12、12

　　陈祁然意识到他的原则在面对叶初棠的时候消失殆尽，他开始耿耿于怀的那些事情好像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可是家世悬殊并非口头上的努力便能解决，现实早就逾越了他的想法。

　　快速回顾一遍后意识到，恐怕是从他同意和叶初棠交换联系方式的那一刻，后续发生的这些事都不再受他的控制。

　　光是叶初棠乖乖坐在这里提问就让他心头一软，拒绝是不可能的事，他同意道：“好，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想去哪里玩。”
　　然而他说完，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太恰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口。

　　两人没再说话，谁也不出声提议回去，任由着来自维港的海风吹拂着他们。

　　叶初棠已经顾不上发丝凌乱，不知从何开始，她好像已经不像最初那样，会介意被陈祁然看见自己不好看的那一面。

　　她放松地看向前方，坐在海边的视野开阔了很多。
　　维港的海面上除了不断来回的天星小轮，还有张保仔号以及外观不一的私人游艇。

　　完全和上一次看向维港的感觉不一样，在孖记楼顶是远距离的虚无缥缈，也是仅属于他们二人的静谧。
　　今天一起坐在海边，四处是迥然不同的喧嚣和热闹，偶尔还有雀鸟在地面弹跳吸引着过路人的注意，每一幕都能吸引叶初棠的注意力。

　　叶初棠把周围的光景欣赏过一遍后回过神来，意识到如果再安静下去，陈祁然很大几率会说回去。

　　她想抢在陈祁然之前开口，却不料——
　　“对了。”
　　“纸杯给我。”

　　他们竟然同时开口。

　　叶初棠首先感到疑惑，已经顾不上自己要说的，问道：“给你？”
　　陈祁然垂眸看着她，有些许无奈：“我去丢掉。”

　　“啊……好。”
　　放在平时，这种事情她才不至于是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因为刚才太紧张，整个人都变得慢半拍。

　　看来她又要重新做心理建设。

　　陈祁然很快回来，在原本的位置坐下，侧过头来问道：“刚才想说什么？”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想考哪间大学？”
　　问完便抬起手假装整理裙摆，实则在缓解心里的紧张，同时等待着陈祁然的回答。

　　他甚至没有停顿，答道：“去理大。”

　　叶初棠惊喜他愿意告诉自己，但是也有些奇怪：“为什么？”
　　据她所知，陈祁然并不是不能去更好的学校，却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目标。

　　如今陈祁然虽然愿意对她坦诚，但是还是没有回答得太详细：“我想读的那个专业，算是理大的王牌专业。”
　　她倒是明白有时候选对专业，比选好学校还要重要这个道理。

　　她有点泄气，整个人往后面靠了靠，说道：“我也想有这么明确的目标。”
　　忍不住说出真心话：“班主任放暑假之前建议我趁假期想一想，但是我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用急，等开学也才中五。”陈祁然笑了笑，不禁安慰道。

　　叶初棠向来就备受宠爱，可以随心所欲去做想做的事情，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告诉她不用急。
　　心头顿时被泛起的感触占据，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陈祁然似乎没有注意到，而是颇有耐心地往下说道：“或者你可以想一想，选你喜欢的专业方向。”
　　“不过还是那句，不用急。”

　　喜欢的？
　　她没有太远大的目标，陈祁然的话既安抚了她，也使她开始深思熟虑。

　　叶初棠陷入沉思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爱，但是又不敢伸手去触碰，看到不远处钟楼上显示的时间，打破了安静：“我们回去吧，不然你可能来不及回家吃饭。”

　　她闻声看了看时间，要不是陈祁然提醒，等她回去晚了错过晚饭的时间，估计要听父母一通啰嗦。

　　两人随即往天星码头的方向走，叶初棠索性继续刚才的话题：“读理大的话，你就每天都要过海了。”
　　她点开地图看了看距离，感叹道：“这样的话你要是还在孖记打工，路程就远了很多。”

　　陈祁然低头笑道：“我都还没考上，你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嗯？但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考上。”叶初棠看着他，非常坚定地说道。

　　她这种信誓旦旦的语气，让陈祁然觉得他好像已经梦想成真。

　　多亏陈祁然的细心，在码头等天星小轮的人很多，满打满算她还可以赶上到家吃饭。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叶初棠回过头去看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九龙半岛，目光落在了更远的区域，轻声念道：“陈祁然。”
　　“怎么了？”看来他要习惯叶初棠突然叫出他的全名。

　　这种感觉，像在课堂上被老师突然点起来回答问题，又像是眼前的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他说。

　　叶初棠对暑假后半段已经有了打算，她数着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下个星期日我到孖记拍些照片，作为报告的一部份。”
　　“可能还要写一些具体的资料，然后……下下个星期我们再一起看看去哪里玩吧？”

　　陈祁然的敏锐感知显然察觉到了她此时看着的地方，到底是有了给他说出自己想法的机会：“好，去玩的话，不如交给我安排？”

　　叶初棠方才暗淡下去的双眸顿时熠熠生辉，她回过头来撞入陈祁然的瞳孔，露出大大的笑容：“那就交给你啦！”

　　他突然觉得，临近傍晚的海风愈加温柔。

　　叶初棠没再在孖记作过多的停留，回到家后，父母好像已经习惯了她会在每个星期日出门，只是问她今天玩的开不开心。

　　“开心。”
　　随即朝他们展露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晚餐结束后，叶初棠牢牢记着下个星期的安排，在房间的柜子里找出她的相机，首先检查了电池和内存卡，再开机调试。

　　尽管这份暑假报告贯穿了她的整个暑假，可是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作为接近陈祁然的借口，自然是没有必要往下拖。

　　确保不会有纰漏后，她又打开另一个抽屉，拿出同样很久没有用过的拍立得，旁边还有几盒没有开封的相纸。
　　用拍立得可以省去打印照片的步骤，但私心让她想要制造和记录更多与陈祁然有关的回忆。

　　叶初棠觉得她今年的暑假是按周计算的，她可以如数家珍般说出和陈祁然一个度过的每一个星期日，点点滴滴构成了这个还没结束就让她开始不舍的暑假。

　　-

　　按照上一周的计划，叶初棠带着相机和拍立得早早来到了孖记茶餐厅。

　　陈祁然事先和兰姨转达过这是她的暑假作业，她会在不影响孖记营业的情况下拍照。

　　结果兰姨不仅仅是同意了她的做法，而且还和陈祁然说道：“不如等初棠来了之后，我们先暂停营业？等她拍完了再继续。”
　　他连忙拒绝道：“不用这么大阵仗，你这样我怕她直接不敢来了。”

　　兰姨撇了撇嘴：“阿然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
　　她才反应过来，保不成吓得叶初棠以后都不会让他们帮忙了。

　　这件事到最后不了了之，陈祁然怕叶初棠知道后会有心里负担，自然是当作无事发生那样，没有告诉她。

　　叶初棠抵达的时候茶餐厅里的客人不少，这种情况下不适合拿着相机在过道里穿梭拍摄，于是和陈祁然坐在平时空置的那张餐桌闲聊：“你读大学之后，还会在孖记打工吗？”
　　不知为何，她已经开始担心以后不会像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见到他。

　　陈祁然觉得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为之尚早，但是又不想对她泼冷水，答道：“我还没想过，等我到时候决定好了，再告诉你？”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字里行间强调着：“好，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问题，我答应你了。”

　　陈祁然知道孖记一时半会不会结束高峰期，看着叶初棠无聊地摆弄相机的样子，提议道：“我们上去天台等？反正……现在没事情做，兰姨到时候会叫我们。”
　　为了不让她多想，陈祁然刻意找多了一个理由。

　　“那正好。”她从帆布袋里拿出那台小小的拍立得，本想着迟点再拿出来，“我们一起拍这个吧，我带了新相纸。”
　　便雀跃地站了起来。

　　自从有了第一次，叶初棠对唐楼的楼梯构造越发熟悉，不再像起初那么狼狈。
　　这一次，她甚至可以小步跳着上楼梯。

　　陈祁然却像不太放心那样，走到拐角的位置回头看着她，叮嘱道：“小心点，如果摔跤我可来不及去扶你。”

　　他说的对。
　　叶初棠吐了吐舌，变回中规中矩的往上走。

　　她不敢想象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摔跤的样子。
　　太丢人了。

　　天台又多了好几盆花，陈祁然像之前那样搬着防尘的东西：“怎么拍？”
　　当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并不能做到一起拍。

　　“……”叶初棠忘了还需要有第三个人在场，但她的脑子转得很快，“我记得好像可以设置定时拍照，但是没用过那个功能。”

　　陈祁然走上前看了看她手里拍立得的型号，点开浏览器直接搜索，根据上面的教程，一步步告诉她设置定时的方法，最后才问道：“可以吗？”
　　“我设置好了，但是不知道拍出来的效果会怎么样。”

　　她为了保险起见，还另外带了一个小型三角支架，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既然是合影，两人靠的很近，好像只要叶初棠再动一下，就能碰到陈祁然的手臂。
　　但是她在心中默默暗示着自己不能太紧张。

　　不然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很难看。

　　倒计时结束。
　　第一张拍立得很快成像，太阳存在意义变成了给他们打光，清晰的成像无可挑剔，只是她的表情……

　　叶初棠无奈地说道：“效果挺好的，只是这张的我不太好看……”
　　“那我们重拍？”陈祁然没有告诉她，这张拍立得上面的她还是很好看的。

　　在叶初棠不停的心理暗示下，后面几张拍立得里她的表情自然了很多。看着手里的成片，她捏着照片的边缘，问道：“你要吗？”
　　“你愿意给我的话，我当然要。”他没想到自己都愿意陪她拍照片了，结果她还会问出这种问题。

　　“那你选一张吧！”
　　叶初棠一股脑地把照片全都塞到他手里。

　　陈祁然每一张都看的很认真。
　　最后，他选了自认叶初棠最好看的那张。

　　她却探着头对比，问道：“这张有什么区别吗？你为什么会选这张？”
　　“不告诉你。”

　　……
　　在她想着该怎么从陈祁然口中套话的时候，兰姨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可以下去了。

　　桌上摆着一大盘刚出炉的蛋挞和菠萝包，兰姨已经开始心急地催促他们：“快点趁现在拍，刚出炉拍最好看了。”
　　叶初棠自然是没再拖沓，赶紧打开相机一连按了好几下快门。

　　有些客人看她在拍照，听到兰姨说了来龙去脉后，特意腾出位置让她拍他们点的东西，在确定她拍好了才开吃。

　　明明才过了十几分钟，叶初棠的相机里就多了几百张照片。
　　身处这种所有人都愿意帮她的氛围中，让她对孖记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她又趁财叔和兰姨有空的时候，从他们口中了解了关于孖记的历史。

　　兰姨巴不得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以前还会在星期六日下午组织体验活动，教小朋友怎么做菠萝包和蛋挞，有时候还会做做三明治。”

　　“现在为什么不组织了？”叶初棠对这个活动是显而易见的感兴趣。
　　财叔听到后，帮兰姨答道：“忙不过来喽。”

　　而一旁的陈祁然跟着打趣道：“给小朋友参加的，你也想凑热闹？”

　　兰姨笑着瞪了他一眼，继续告诉他：“说是小朋友，又没有年龄限制。”
　　“让阿然有时间教你，他小的时候个个星期都来搓面粉。”兰姨故意揭陈祁然的短。

　　她就有些意外了，知道他从小就光顾孖记，没想到这些活动他也不会错过：“你还会做这些？”
　　“会一点点。”他还是有所保留了。

　　一整个下午结束，叶初棠记录的差不多，尤其是这些内容都很好的反映了时代的变迁。
　　这份报告还没彻底完成，她就已经提前对这份报告相当满意。

　　而这一切，好像都源于陈祁然那个背影。

　　这时孖记的客人又多了起来，变相提醒叶初棠是时候回家。
　　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向坐在旁边的陈祁然问道：“你安排好我们下个星期天要去哪里玩了吗？”

　　“安排好了，但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同意。”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叶初棠的表情。

　　“什么？”
　　“我们一起吃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