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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十秒钟 ...

  •   暗堕的概念,培训的时候确实有提过,说是刀子精们在遭受长期的恶劣对待时,心理会逐渐阴暗,直至最后个性彻底扭曲,并长出一些畸形的外骨骼,这就是暗堕了。我当时就感觉这玩意过于唯心,跟抑郁症有一拼,还暗暗吐槽了很久。后来橘猫说三日月相关的事时,也提到了这个东西。不过在他口中,是因为髭切和一期做出明确的弑主行为,造成了契约反噬;反噬的契约在灵力回路中大肆破坏,导致了能量的极度混乱,髭切和一期因而暗堕。
      我个人认为,橘猫的说法更有逻辑,比较可信;但我只是修个刀而已,怎么就搞出契约反噬来了?
      大约是我的眼神过于难以置信,蜂须贺忽然笑了笑。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契约反噬的后果就该我承担。你无须在意,我早已有所觉悟了。”他说。
      我还是没法相信:“我就是帮忙修个刀,什么别的也没干,为什么会契约反噬?”
      “嗯……从哪讲起呢?”蜂须贺为难地抿了抿嘴唇,“刀剑以灵力化形,便是自动与灵力的提供者定下了主从契约,这个你明白的吧?”
      见我点头,他继续解释:“契约定下以后,即使因主人亡故导致契约中断,我们仍是依靠主人剩余的灵力,才能维持人形四处活动,而非归于本灵。此时接受了其他人的灵力,哪怕是设法在战场上收集了游离的灵力,也足可视为对契约的背叛。有背叛,自然就会被反噬。”
      “不对吧,”我还是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我本丸里有一阵三日月,时政的人带他来的时候,就明说了他是有前主的。按你的说法,他先接受了前主的灵力,又在我这跟我定契,他早该暗堕了,但他根本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能把那一位分配给你,你一定做出了很不得了的事,嗯,至少是很受器重。”蜂须贺挑眉,“时政本身确实掌握了彻底清除契约的技术,我不清楚具体方法,但的确可以让我们摆脱旧有契约,接受新的灵力。然而,这种技术只能用在正常运行状态的契约上,对已反噬的契约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所以他本可以像三日月那样,洗去旧主的契约,重新选择新的生活;而我以为自己帮助了他,其实反而是害他失去了未来。我耳中轰轰作响,只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可我该怎样弥补?
      “如果知道原理……不,橘猫是技术组的,他一定知道。”我惶然地攥紧拳头,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我去求求他,想办法改良一下,也许还来得及!”
      “你的好意我明白,但不必了。”他笑着摇头。“时政从不会为暗堕的刀剑提供帮助,即使能救,剩下的灵力回路也一定残破不堪,无法继续出战。不能出战的刀剑,哪还有存在的意义呢?”
      我还要争执,他竖起手掌,示意我听他说。
      “你之前不是说过,意义这个词是有指向的,要看对谁的意义吗?对我等刀剑而言,战斗就是全部的意义,不能出战的虎彻,也不过是一块废铁,大约连一振赝品都比不上吧。”
      他嗤笑一声,明明自嘲,眼中却是不甘;但那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低垂了眼睑,我只能看见他重新抿紧的嘴唇。
      “赝品……”
      这声音很轻,轻到我以为是错觉,可蜂须贺面上的怅然恍惚,却连我也见得分明。词尾被他咬断在嘴里,他猛地抬头,像是自久远的追忆中骤然惊醒。
      他从不曾如此失态。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谁说刀剑只能上战场。上战场的目的是人类赋予的,你自己的目的呢?从前除了战场就是蒙尘是因为你没得选,但你现在有身体有行动能力,我带你走也不是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做的已经够多了!都是有智慧有思想的生命,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自己去选啊。”
      “不要说自己从前只能出战,以后就只能出战,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我从前还搞化学搞工程呢,现在不一样在做审神者!是,我现在只能蹲本丸里等大家出阵回来,但如果我肯学呢,我回去以后就找本丸的刀子学剑道学自保,你也看见了,可移动的后勤很有用!我试过那么多东西,未来都还没定形呢,你试都不试,怎么就知道你只有打仗一条路呢!”
      我喉咙梗着,不停抽噎。蜂须贺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把被攥着的手抽了回来。
      “好吧,出去以后我会试试看,但我不能跟你去你的本丸。”他摆摆手,阻止我继续说,“暗堕会传染,你总要替你的刀剑负责的。”
      这消息太让人震惊了。我刷地扭头看向陆奥守,后者点了点头。
      “啊,虽然不明白原理,但这东西确实有一定传染性。大概是能量本身会互相影响吧,长时间跟暗堕刀剑近距离共处以后,本来完好的刀剑也会出现暗堕现象的。”陆奥守抓了抓头发,“短时间的话咱是不介意啦,不过其他人可能会有意见,所以要先想想可以把蜂须贺送到哪里才行。嗯……要不跟橘猫大人商量一下,先在技术组落个脚?”
      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蜂须贺也点头认可了。实在不行,万屋那边还有一些空店铺,我想办法凑一点钱租个房子也能应个急。
      很多事都是这样,只要开了个头,就能有无数办法解决后续问题。脑子就是用来处理事情的,不用才是浪费。至于橘猫会不会答应帮蜂须贺,我也经过了盘算,他已经在能量储存的课题上卡了好几年了,我那个破符文没准可以给他带来一点突破;就算后续要继续研究,神来一笔的思路也很重要,解决蜂须贺的问题也不失为一种找思路的方式。再加上我也可以给他提供一些额外的想法,要劝动他也不是特别难。
      一边思考,一边修整,很快我们就该继续出发了。检非违使在时空扰动程度持续减轻时会渐渐消失,我们得尽快找到它们才行。
      此处要感谢对面的溯行军。如果不是他们乌泱泱一窝蜂地往这里涌,时空扰动也不会这么剧烈且长久,我们要铭记他们的牺牲。
      感恩。
      后面照旧是徒步。这边没有日月做参照,我早就没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自己这一溜儿行程里,每个24小时里都起码走了十万步。要是还在原来的世界,通讯录里我的步数绝对能傲视群雄,什么腰腿疼痛什么三高,统统不用担心。
      我瞟了一眼罗盘,它仍然暗着。这玩意屏幕跟示波器似的,铁灰的底板上面画着银色的坐标格子,搞得我老有种在找龙珠的幻觉不说,信号也只会提升屏幕亮度,坐标格子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倒不如在屏幕上加个石英电子钟,还能拿来掐掐时间。
      我胡思乱想着,差点撞上前面的蜂须贺。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我探出脑袋。
      “嘘。”蜂须贺示意我安静,他侧过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看向陆奥守。
      陆奥守从后面走上来,表情严肃地对蜂须贺点点头,然后探头看了看我手里的罗盘。
      还是暗的。
      “可能不够近,继续往前?”他轻声问。
      蜂须贺拇指一搓,刀刃无声地从鞘里滑出一截:“你跟紧她,注意警戒。”
      陆奥守压着嗓子,答应了一声。
      气氛非常紧绷,我咬着牙努力放轻呼吸,夹在他俩中间往前蹭。
      前方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蚁群般涌动的身影,在更远的地方,雷光把灰暗的天映得雪亮。
      不知是不是错觉,罗盘似乎比刚才莹润了些。我把它搂在怀里,用袖子遮住光,埋下头去,看见了一片极熹微、薄雾似的蓝光亮了又灭。
      我抬头,对他们报出结果:“确实亮了,但信号很弱,可能还要往前走一点。”
      “能判断需要再靠近多少吗?”蜂须贺发问。
      “数据太少,推算不了。信号强度应该跟距离的平方呈正相关,现在没法画函数图,只能取几组数据估个大概。”我皱眉,“这样吧,先以十步为一个基准,走两三个,然后再看看。”
      我小心地控制着自己每一步的跨度,争取把距离测得准一些。
      第一个十步走完,罗盘的光仍然要捂着才能看得见;第二个十步过后,光似乎亮了,又似乎没有;第三个十步落地,它变得像间歇性出现的烤蓝,已经肉眼可视。
      “信号还是太弱,还得往前。”我用气声说道,“估计还得再走两个十步,才算得上真正有一点信号。”
      “两个十步过后,就要进入接敌范围了。”蜂须贺抿住嘴唇,“能达到我们第一次碰上检非违使的亮度吗?”
      “不能。”我摇头。“到时候最多算一格信号,属于刷开网页都要跑半天的网速。”
      “只能突袭溯行军尾队了。”陆奥守下了判断。“把他们削薄一点,才能更靠近检非违使。”
      第五个十步,罗盘变成了泳池水的颜色,信号强度仍然不够,但已经没有第六个十步了。
      尾队的溯行军转过身来,空洞的眼窝幽幽地注视着我们,缓缓举刀。
      “能做到一接即走吗?”我嘴里有点发苦。
      “很难,但可以试试。”蜂须贺回答。
      我抱着罗盘,缓缓后退,陆奥守和蜂须贺挡在我前面,轮流出击,一中即退。必须承认,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交替时进退有序,就像英法战争时训练有素的火枪兵。但溯行军太多了,接敌面过大,维持战线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
      更可怕的是,我们已经后退了三个十步,罗盘却越来越亮,最后几乎恒定成了闪烁的碧海。
      检非违使即将杀穿溯行军的前军,来到我们这里了。
      蜂须贺一个转身斜劈,三只溯行军缓缓倒下,他与检非违使的距离只剩下了不到十步,而他与我也恰隔着十余步的距离。
      “坐标校准好了,快过来。”我试图往他那边靠拢,好尽可能节省会合需要的时间。
      他却站在原地不肯后退:“十秒钟和二十步,你该算得明白,时间不够了。”
      “先试试看啊!”都走到这里了,我怎么肯死心。
      “就此别过了,桑榆小姐。不必再为这件事伤神,须知在战场上折断,是我等刀剑的荣耀。”他右手横拉,再次斩断了一只溯行军,并在这细微的空挡里对我微笑,“蜂须贺虎彻向您致意,愿您自此前路顺遂,武运昌隆。”
      然后他直起身体,昂首回头。罗盘湛蓝的光线里,他莹莹如水的长发被大力甩到一边,又静静落下,像是给他裹上了一面旗。
      我喊着他的名字,伸手试图抓住他,但一只手把我拦腰揽住,接着后颈一痛,我眼前就黑下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十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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