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多吃几口饭

1、幻象（1）

　　六月站在小摊前，耳边传来的是属于早市的喧嚣声。人来人往，是属于这条老街独一份的热闹。
　　“离你弟弟下学还早着呢，你看看吃点什么。”
　　奶奶站在她身旁，手里端着已经选好的种类。
　　“好。”六月利索的应着。
　　堂弟在城里头的学堂上学，叔叔张甲一家都搬来了城里。她今天跟着奶奶来城区里，是为了给堂弟送点鸡蛋，顺带她要来看病。听说城里的济善药堂有位老郎中，看病很厉害，但却是全凭心情看。
　　巳时，老街上还都是人。
　　吃完早点之后，六月站起来付钱，“老板娘，结下帐。”
　　“好嘞，这位姑娘，总共是十二文钱。”
　　老板娘看长相是个和善人，见六月十五六的模样，方才一起的是位老太太，心里估摸着是来奔亲戚的。
　　“给您抹个零，十文钱便好了。”
　　“谢谢老板娘。”六月谢过老板娘后，说到：“只是我跟奶奶还需要在您摊位上待会儿，我们坐在角落，不妨碍您做生意。”
　　这会儿人也都差不多吃完了，不像先头那么挤，老板娘笑笑，“不碍事，这会儿也都差不多吃完了，姑娘您安心坐着吧。”
　　六月拱了拱身子，谢过后便走向角落的位子。
　　摆在老板娘面前的，是十二枚铜板。

　　奶奶腿脚不便，郊区来往城里头的路虽说不远，却也是有那么一小段距离的。同老人家说了一声之后，六月自己先去那药堂看看是个什么状况。万一那位大夫今儿个心情不好，省的奶奶陪自己多走一段路。
　　出了门，那位老郎中的家就在斜对面。
　　老街的房子新不到哪去，也没有多大的面积。那位的房子三层，连个招牌都没挂。在一排过去的小铺里并不起眼。
　　走进去，靠门口的地方隔了个小间，类似收银台。但却没有收银台是做成隔间的道理。
　　门没关，里头坐着个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嘴里吐了句“晦气。”转头就继续看手里的书了。
　　六月愣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地方招了这位少年不高兴，第一面就这么评价自己。
　　迎面走来个阿婶，问她道：“姑娘是生什么病了？”
　　“您好。”六月打了个招呼，随着她往里走。
　　“说不上来，就是提不上力，胃口也不好，多吃点会吐。看了许多郎中，却也总是好不了。”
　　“我姓木。”她带着六月上到二楼，“你且先坐着。我去拿点东西。”随即转身下楼去了。
　　六月点了点头，坐在有些旧的木椅上。心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好像自己忘了点什么，但是却想不起来。
　　在思考的时候，木婶走了过来，却只是递给她一根小树枝。在她接过手后却很自然的知道了用处。
　　六月抿了抿嘴，抬头看她。
　　木桂祥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一下。
　　“我能躲在那块椅子后头吗？”
　　六月无厘头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木桂祥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帮她把藤椅挪了一点出来，把着让她躲进去。又帮她把藤椅推回去。
　　藤椅上盖着一块大布，上头放着块主人家自己缝制的坐垫。她就这么躲在椅子下头。
　　刚躲好就来了人。来者坐下之后极为舒服晃了起来。整个面受到压力压了下来。
　　力道挤得六月有些难受，她想动，又怕上面的人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对方摇的幅度却更大了，这使本来就难受的她更加透不上气来。
　　六月手里紧拽着木枝，心中一横，那个人再压下来就不是露不露馅了，是喘不过气的大事！
　　她双手用力上一撑，把上头那人推了一下。攥着木枝的右手向那个人指着，手腕转了个圈朝右一指，那少年却没有像自己预想的一样往外摔去。
　　穿了一身黑衣的少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看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六月，“怎么回事？”话却是在询问木桂祥。
　　“半吊子都算不上？灵气都挥不出来？”六月左手被他死死钳着，用力想抽出来，却没有任何效果。
　　黑衣少年嘲笑六月，“怎么想的，钻藤椅下头？裙角都露出来了，还来个偷袭，结果什么都挥不动？”
　　六月回应着对方的视线，也不挪开。仿佛嘲笑的对象不是她一样。
　　见她不羞也不恼，对方愣了，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不自然的道：“怎么也没个女儿家的样子。”
　　罢了轻轻的一卸力，六月顺着他的动作把手抽了回来，只是也不应他方才的话，全当没听见了。
　　“白迟。”黑衣少年微微点了个头。
　　白...痴？六月望了他一眼。没说话。脸上却隐隐有笑意。
　　白迟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正要发火，旁边的女子赶忙开口打着圆场，“我叫白宁，这位是我兄长。姑娘怎么称呼？”
　　“谢霜。”
　　“谢姑娘。”白宁微微福了下身。
　　六月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坐到木椅上。光明正大的看着这两兄妹。
　　一黑一白，一高一低，立在厅堂中，简直像极了，低声的吐出几字，“黑白双煞。”
　　也不知是无意间出的声，还是有意的。
　　“你！”......
　　“哎呀，莫闹莫闹了，就当给阿婶我一个面子。都坐下罢坐下罢。我去把阿随叫上来。”
　　木桂祥瞧见气氛不对，笑呵呵的出来打了个圆场。
　　她年长，白迟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转身要下楼去，就看见少年已经上来了。看架势许是站了有一会了，估计后来的对话都让他瞧了去了。
　　“哎呀，来的正巧了，我刚好下去喊你上来呢。”
　　待大家都围坐在圆桌前后，一时无言。
　　“小郎如何称呼？”白宁开口打破了沉默。
　　“随便。”
　　“呃？”白宁一脸疑惑，“不知我何处得罪了小郎？”
　　随便满脸的不耐烦，却也不再开口。六月见这场面心里却是乐得不行。只是这回学聪明了，把头低下了。
　　少年见她一副鸵鸟样子，更是不耐烦。觉得这女人真的是有够笨的，这方掩饰还不如不装，直接笑出来。
　　“姓随名便。”阿随说到，转而看向木桂祥，“阿嫂还看戏呢？”
　　“莫恼呀，这不是让你们几个年轻人熟悉一下吗。”木桂祥笑道。
　　“既然大家都大概了解了一下，那我就正式开始说了吧。”
　　白迟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了解个屁。知道个称呼就算了解了吗？这婆娘怕不是脑子坏了。
　　“麻烦三位跟着阿随往那学堂里走上一遭。至于为什么嘛，路上阿随会跟你们详说的。”
　　“怎的谢霜也跟着一起？”白迟指着六月，一副瞧不起的口气，“她方才挥的那下你们不是看见了吗？怎么她也跟着一起去。”
　　六月瞧着他的指头停在自己面前，毫无教养。然而指头的主人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心中颇为烦躁，拿木枝用力的抽了下那根指头。
　　白迟疼的缩回了手，瞪着眼正要发火，“你！”
　　“你什么你，白公子觉得用手指着姑娘家的面门合适吗？若是这指头不想要了，剁了便是。”
　　六月打断他，面露不快的瞪了他一眼。
　　“阿兄莫闹了，谢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确实不太合适。”
　　白宁出声劝了一声，“随公子已经下楼了，咱们还是赶紧跟上比较好。免得落了脚程。”“也就你是个好脾气。”
　　自知理亏的白迟，赶忙顺着自家妹妹递的台阶下了，转身下了楼。
　　“阿婶我们便先走一步。”白宁福了下身，六月只是对着木桂祥微微点了点头，就与白宁转身跟上前面两个。
　　“小郎。”六月小跑跟上随便的步伐，对着随便露出了个自觉得体的笑，“请问去学堂到底是何事呢？”
　　“寻个事物。”随便没好气的应了声。不是很想跟六月搭话。
　　“寻个事物？”六月不解，寻个事物为何需要四个人前往。
　　见随便心情不佳，白宁接过话头，“谢姑娘不知，这寻个事物，不是那简单的装饰，得找。”
　　“找？”六月楞了一下，便领会了白宁的意思。对她点了个头。
　　白宁瞧见六月点了个头，心知她这是懂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但六月心中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落了随便有三四个身距。
　　“谢姑娘还是回个神罢，调整好，等等怕是不太方便失神。”
　　六月见白宁转头对着她笑。“白小姐，您性格倒是与您兄长不太相同。”
　　听到这话，白宁笑得更开心了，“阿兄在家中横着走惯了，性格上有点莽撞，对谢姑娘多有冒犯，还望谢姑娘别往心里去。我在这替阿兄给您道个歉。”
　　“我没往心里去。”六月摇了摇头。
　　“白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我有个不情之请。”
　　“谢姑娘请说。”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白小姐莫要笑得这么假了。”六月瞥了白宁一眼，“你阿兄和我起了嘴角是我与你阿兄的矛盾，你也不必在这替他摆个笑脸道歉。我并不会因他是你阿兄便对你恶语相向。还请你也真诚点，不想笑的时候便不要笑，至少不要对着我笑的这般假。”
　　白宁听到六月这般话，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显得更加奇怪了。
　　“抛开这点，我还是蛮喜欢白小姐的......”
　　“喂，你们两个，别再唠了。”白迟的声音冷不防插了进来。“前边就到了。”
　　六月抬眼看去，前头硕大的牌匾上挂着“同安学馆”，四人站在晏城最大的学馆前。“这么大，怕是得分开找吧？”
　　白宁瞧着自己阿兄与谢霜方才才起了点小冲突，而随便面色也不是很好，主动开了口，“如此，那我便跟谢姑娘一道吧。阿兄与随公子一道？”
　　“不行。”
　　“都行。”
　　白迟的声音跟随便同时响起，“我妹妹定要跟我一起走的。你两一同走吧。”他摆摆手，继续说到，“我家妹子跟你俩谁走我都不放心。”
　　白迟拿手指了指随便，“随兄你跟我阿妹年纪相当，孤男寡女，我不放心我阿妹。”
　　随后指向六月，又想到方才敲的那一下，手指缩了回去，“这个半吊子，灵气都挥不出来，我妹妹跟你走，我更不放心。”
　　六月心中顿感无语，你家妹子是女的，我不是吗？
　　“这......”白宁听见白迟这话，为难了起来。
　　“无妨，白公子跟白小姐兄妹情深，一队就是了。”六月开了口，“我都行。随公子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那便分成三队，你兄妹二人一队，我两人各为一队。”
　　“我跟你一起。”
　　少年的声音这时候插了进来。
　　六月转头看他，此时阳光正好，照在少年的面上像是渡了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