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织只

2、生日

　　陈颂起了个大早接人，车却被一个小孩拦住。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我……”陈颂被一个半大的小女孩抱着大腿，奋力脱开，一步步退到两米外。
　　小女孩咿咿呀呀的叫着，边叫还往前爬，她的腿似乎是“受了伤”。
　　陈颂不敢再在这里纠缠下去，高声叫着围观群众散开，可不断的还有人上前，自己走上去抱起小女孩，正想把她抱到路边“你一个小屁孩在马路上碰瓷，赶紧回家找大人吧。”
　　小女孩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嘴里缺说不出什么话，陈颂心道，这孩子怕是个哑巴。
　　噗嗤一声，女孩嘴里喷出一口液体，那掺着痰和饭菜一起涌了出来。
　　“我去！”陈颂向后一躲，创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后脑勺直直碰了上去。
　　他发出一声闷哼，手里抱着孩子的动作也愈发紧了，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孩子扔出去，陈颂面带惊恐的偏头，女孩儿嘴里嘴角都流血鲜血，甚至嘴还一张一合的。
　　他这才看清，原来她真的是哑巴。
　　来不及多想，他抱着她一路狂奔到附近医院，而他车里的女人被遗忘了。

　　“快来！这女孩吐血了！”陈颂刚进急诊就喊了起来，一个女医生刚巧路过，示意护士推平车，女医生接过孩子，把她放在平车上，看了大概病情，她又让护士把她推走。
　　“你是孩子家属吗？”女医生试探性开口。
　　“不是，我是被她碰瓷的。”陈颂乖乖回答。
　　“我简单看了大概，医药费应该不低，你最好找她家属来。”
　　“应该是孤儿。”
　　“……”
　　陈颂注意到女医生胸口上的吊牌——急诊科，陆曦。
　　“陆大夫，她医药费我先付了，家属来了再说。”
　　陆曦点点头，转身进了急救室。
　　陈颂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释重负，不知如何才可以缓解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感觉。
　　长这么大没救过人，陈颂自发感慨道。这件事过后，他大概笃定了他不会再救人了。
　　自己也过的不好，为什么还要给别人遮风挡雨，我也过得和他们一样，为什么没人来为我遮风挡雨。

　　将近一小时，女孩才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
　　陈颂看着她身边的监护仪上的数据跳动。竟然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这场事故的发生。
　　陆曦摘了口罩，小跑过来。
　　“她叫什么你知道吗？我们刚刚处理了一下，发现她有心脏病。”
　　“心脏病？那她刚刚……”
　　陆曦摇摇头，“我给她安排了病房，你……”
　　陈颂脸上突然冒了冷汗，“呃，我车里还有人，我先去停个车换身衣服，加个微信吧。”
　　“好。”

　　加过微信，陈颂一路狂奔跑出急诊，看着不远处站在车旁的女人，心中道不好。
　　女人察觉一阵凉风，回头差点陈颂撞上。
　　“抱歉沈总，救人心切。”
　　沈明月肩上披着酒红色披肩，身着黑色包臀裙，过肩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摆着，脸上微妙的表情让陈颂有点尴尬。
　　“你还有，十分钟。”沈明月，“我想也是来不及了，这个月奖金减半，工资扣1000加……”
　　话还没说完被陈颂打断，“我是为了救人才……”
　　沈明月脸上微妙的表情愈发深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旁边就是医院，需要你一个有重要会议的人强出头？你看不见有围观的人么？”
　　“我。”陈颂无力反驳。
　　沈明月踩着高跟鞋不再理他，径直走远。

　　十二点。

　　陈颂给裴禾打了电话，整个人摊在办公椅上。
　　真是个废物，救人还倒贴！陈颂差点把自己揍了，不过说来也是，他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住个房子还要合租，况且还不想和家里人扯上金钱关系。
　　“诶？你干嘛呢？”旁边同事碰了碰他的胳膊。
　　“……沉浸在扣奖金和工资的悲痛之中。我真的服了，助人为乐最后成我的错了。”
　　同事似乎真的仔细思考了，“你今天和北阳娱乐签约啊，就这么放了鸽子，沈总不生气才怪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女孩突然吐血我总不能把他扔了吧再说，我还抱着她。”
　　同事点点头认为陈颂观点没什么问题。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总的脾气，一天天的就知道找事，况且你也确实做的也不是特别对，毕竟是签合同，你就这么放领导鸽子，也不好。”
　　陈颂感觉到一股妖风，回头一看惊呼一声我去。
　　沈明月抱着胳膊，“哏，我就是个大魔头，你要是有能力就超越我，没有那个能力，就给我闭嘴安心工作。”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总，我就是。”
　　“闭嘴吧，不可理喻，你以为你那点工资扣了，奖金扣了够违约金吗？”沈明月轻轻歪头，“行，我就跟你明着说，违约金十万，你一千块钱加奖金，够一半违约金吗？”沈明月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我麻烦你们擦亮你们的眼睛。”哐的一声摔在桌子上，“你们这几个月，报废多少合同，回答我。”
　　陈颂和几个周围同事都站了起来，有人诺诺开口。
　　“五单。”说到后面沈明月声音都变了，“告诉我什么概念，啊？”
　　“一单二十万，算少的了吧，一人五单一人五单什么概念？”沈明月翻开合同夹，“你们自己瞪大狗眼看看，你们都在草案上干了什么?”
　　沈明月身体一软向侧面倒过去，陈颂离得最近，一下反应过来打横抱起来。
　　“打120，快。”

　　“她这是怀孕了啊，你是他男朋友吧。”女护士一边换吊瓶一边开玩笑的说，“可别惹你女朋友生气了，对孩子不好，哈哈哈哈。”
　　陈颂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老板。”
　　护士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换药的手速更快了起来。
　　“你跟你老板男女朋友关系啊，”护士终于收拾起药品，小声嘀咕着，“那她比你大吧，嘿嘿嘿，也不能总让人家生气吧。”
　　“……”陈颂拿着手机的手愈发紧了些。
　　虽然我看起来老了点！但是我不至于被一个年轻护士说成一个三十多岁女人的男朋友吧！更何况还是我老板。
　　陈颂打电话请了个护工，自己在护工到之前照顾了一会就离开了。

　　他没回公司，回了家。
　　一进门被母亲热情拥抱，他敷衍的回了一个拥抱，陈颂实在不想看家里人虚伪的嘴脸。
　　陈佳从始至终板着脸，父亲因为工作无法回国，家里钟点工和司机，都特意放下工作，待在诺大的别墅里。
　　“儿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这句话几年来从未听过，陈颂的思绪被拽回高二暑假。

　　“靠！老裴！你又是第一，蝉联月考期中考竞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陈颂神情扭曲的脸被裴禾轻抚一下，几乎是一瞬间，陈颂的脸红了，“你干嘛？”
　　“生日快乐，男朋友。”
　　第三次英语竞赛过后，裴禾悄悄转了学，陈颂得知消息已经是一周后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裴禾生了重病在家才没去上学。
　　从那次开始，他的好脾气一天天被破坏，成绩一落千丈，心慌越来越重，动不动胸闷气短，身体素质越来越差，等到高三上学期时他才开始好转，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更不用三天两头去医院，也是在这过后，他彻底忘了裴禾，心情一点点好转，和别人相处也开始提起兴趣。
　　但那句生日快乐，是他几年来最后一次生日快乐。

　　“儿子，别愣着了，妈给你做了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林卿雨端着一盘水果，笑脸相迎的看着陈颂。
　　他也不明白，裴禾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他心底的死对头的。
　　“妈，我……”陈颂一时想不到用什么借口离开，“我公司有事，先走了。”
　　“哎？”林卿雨放下盘子，抓住他的手，“我跟你公司老板请了假啦，今天陪妈妈过一次生日好吗？”
　　恶心。
　　他只觉得恶心，几年来从未如此关心自己的林卿雨，第一次转换面孔不再自我感动，只会让他恶心。
　　“够了，我走了。”陈颂甩开手，一脸不耐烦的离开宅子。
　　走到公交站点，他拿出手机，低着头走到长椅边，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他看着微信切换账号的界面，默默切了很久前用的微信号。
　　105个联系人，杀马特的微信头像昵称，陈颂不经意的笑了笑，他又看到显眼的A标，是裴禾。
　　聊天记录只有他自己在自言自语，鲜红的叹号，让他只觉得心刺痛。
　　——男朋友今天心情不好呀，那让我这个帅哥哄哄你吧。
　　——你一定要用微信说话吗？
　　——这样有仪式感。懂不懂。哥哥现在连解释都没了吗，瞧瞧，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哥哥就这般模样说我。
　　——……睡觉。
　　下雨了，他没拿伞，他抬起头看着雨棚上滴落的雨水，越下越大，风也大了起来。
　　“……”
　　我能不能奢求你，再为我打一次伞，最后一次……我就离开。
　　他闭上眼，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裴禾。
　　“怎么了？”陈颂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路灯。
　　“回头。”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陈颂满怀期待起身回头，一个男人打着伞，身着西装，手里拿着花。
　　“裴……禾。”
　　陈颂小跑过去，抱住他。
　　“你怎么来了。”
　　裴禾把手里的伞朝着陈颂偏了点。
　　“我们回家，我跟你说点事。”陈颂听了这话，抱着对方的手更紧了。
　　裴禾温热的手心触碰到他的手背，“松手吧，我带你回家。”
　　陈颂差点热泪盈眶，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算矫情吗？好像有点。

　　两人上了车，陈颂手心里暖暖的，手指窸窸窣窣的摸着裴禾的手。
　　“我会影响你开车吗？”
　　裴禾抽出手收了伞，“不会。”。

　　“你想说什么啊，还特意去我……我家找我？”陈颂抿了口水，“你……”
　　裴禾一直低着头。
　　“我刚刚……看了我们的聊天记录，觉得，你因为我的事，最近几年过得很不好，我一直对我们的关系保持对外避嫌，你却大肆宣扬，我是喜欢过你，但你知道少年时期的人总喜欢冲动……”
　　陈颂脸上表情瞬间阴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禾，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裴禾摇摇头，“你从来没看过邮箱吧，我之前转学之后，一直在你的邮箱发消息，你没回，我听说你生病了，我想过回去，但是我不能。”
　　“有可能的话，你去看看。”裴禾起身上了楼。
　　陈颂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搂着它一起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