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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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富贵迷人眼，宫外贫寒刺人心。无数百姓横死街头，却换不来昏庸君主的怜悯与忏悔。
多么讽刺呀。
那位被叫做王女的女子此刻正戴着面纱穿梭于充满恶臭却格外干净的巷道，被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目光打量着，她双手紧握，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整理好心情，她便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远方走去。
城内尚如此，城外的又将会是何种景象呢？
她想象不出，也不敢去想。
护城河边，河床干涸，难民成海。
自从被罚入凡尘以来，游离殇便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九重天，然后杀掉天帝一雪前耻。为此她想了一条又一条方法，算好了任何可能，她觉得只要成了民之所向或直接屠杀万民，她定能重新被封神，哪怕是杀神。
下凡之前，她已经对凡界之事大概有了些了解，她知道此时凡界民心溃散，即将改朝换代。
可是她却没想到凡界此时竟如此破败不堪。
目光所及，没有一户人家的围墙是完好的，没有一个人穿的衣服是干净的，甚至没有一棵树的树皮是完整的……
她看见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十几个人瓜分，看见百姓以泥土兑水裹腹，看见树根树皮成了流浪者口中的“佳肴”。
此刻，她难得的感到了绝望。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苦难，但当时她还是神仙，可以不吃不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只是一介凡人之躯。
为了活命，她跟着难民一路北上。
一开始只觉得这些难民很有意思，明知所谓补偿已是无望，却还愿徒步跋涉千里，不顾性命，不计后果地奔往遥不可及的皇城。
后来，她看惯了人吃人的场景，听惯了悲愤之人绝望的哀嚎，吃惯了野草树皮，也摸清了凡界现状。
十几年前，凡界一片安好，王朝强大，百姓富足，本以为能持续百年，但就在八年前，一切都变了。
当今执政者后葵，在狩猎途中偶遇一女子，女子生的一副绝世容颜，妩媚的舞姿更是令人陶醉，便被后葵纳为妃子。
本以为事情就此翻篇，却没想到后葵被这女子迷惑，上朝次数逐渐减少，到后来干脆不上了，整日整夜沉迷美色，甚至还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为长夜之饮。后来又大肆提高税率，倾全国之力，修建无用宫殿。
文官谏无用，武官报无门。
长此以往，王朝衰落，外敌开始虎视眈眈。导致边界一带常有外匪骚扰，却无力反击只能自保。
不知是不是天要亡国，这两年来不是大旱便是洪涝，气象万千，耕种已然成了问题。而税率不改，只要有耕地便有税金要上交。无奈之下，百姓只能将耕地以低价转卖给一些大户人家。失去耕地以后，吃穿便成了问题，有的托关系进了大户人家当了短工，而有的却只能挖野菜。人一多，野菜也没了，便只剩下泥土和大树了。
偏偏朝廷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失去耕地的百姓不管不顾，令无数百姓寒心。
而这些北上的难民有一小部分人是同自己一样，为了活命，只能跟着大部队走，怀着渺茫的希望，奢求着君王的怜悯。但大部分人却想以此警示后葵，用自己乃至家人的哀嚎，唤醒庙堂里的人的良知，共同抗敌，解决内患。
游离殇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经历这么多，还愿意相信这个濒死的王朝。
经历了数月的跋涉，一群人终于来到了护城河边。一堵高大的围墙挡在众人面前，重兵把守的城门让他们望而止步。
“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还怕什么？你们想继续看到父母弟兄惨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模样吗？前方就是新生活的开始！”一个已经饿得面黄肌瘦，身上骨头清晰可见的人从人群里走出。他光着上身，只围了一条破布遮羞，看着凄惨不已，却是眼下大部分人的现状。
这人游离殇是认得的。他没有名字，识的字也不多，却能将众人凝聚起来，且拥有些常人无法匹敌的坚定信念，便被这群人称为穹。
以己之力，捍人之权。心之固兮，实为君子。凝万人兮，宛若苍穹。
众人听到这里，便重新燃起火焰。他们是在为自己奋斗，更是在为子孙后代拼搏，就让战争和贫穷从他们这里结束吧。
“啊——”
人群便朝着城门冲去，正在官兵试图用杀戮制止的时候，清脆的女声从城内传出。
“让他们进来。”
“可是王女，他们只是……”
“我让你们放他们进来！”
“遵命。”
说罢，城门大开，官兵退让。一个女子的身影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等女子开口，难民便一股脑冲入城中，生怕女子反悔。
路过女子身旁时，每个人眼神都不同，有人嫉妒，有人震惊，也有人感激。但都只匆匆一眼，便往城里奔去。只有穹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女子有些意外，但还是颔首回应。
很快，护城河边便只有游离殇和这名女子了。
女子看见游离殇还不进城，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你为何不进城？”游离殇方才隔得太远没有看清，走进才发现这女子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虽然戴着面纱，但单看眼睛便知道必定生的极好。
“我跟他们不同。”看了一眼，游离殇便将视线收回，看向前方的城门。
闻声，女子猛地抬头看向了她，眼神中充满震惊。因为眼前这个比她高处整整一个头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她自认为长的不算太矮，比起城中女子甚至算得上高挑，却没想到眼前这人比她还要高出这么多。
“我为后葵之女，名黎，字夕颜。请问汝乃？”女子很快便缓过神来，轻轻问道。
“游离殇。”
“游……你不是夏人？”女子瞳孔微缩，抬头望向眼前之人。
“确实不是。”游离殇摆了摆手，懒得和她解释，“姒……夕颜，是吧？我记住你了，多谢开城门之恩。”
“按照规矩，汝该称我为王女。王城不似其他地方，虽规矩森严，却不会为难夏人。但汝既不是夏人，有些话予还是要说的。”姒夕颜将目光从游离殇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她背后的护城河。河水是清澈稀少的，世界却是浑浊肮脏的。
想到此处，姒夕颜心头一颤，缓缓开口道，“予不知汝来此是何用意，也不想知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若只是想来此打探军情，观察地势，予不会干预。但是若是想挑起内讧，以数千百姓性命为赌注，予定不会让汝活着离开王城。”
游离殇听见此话，嘴角微微上扬，只觉眼前这人有趣。明明是位王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想着让他国取代己国的朝政，又不愿让百姓受苦。
她想若她是男子，必定会是位好君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破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