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鸢尾花》庄紫

4、第四话

　　公车在“嘁——”的一声后，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停顿了。人群争先恐后离开，白树差点是最后一个下车的。校裙的裙摆是白色的边，所以轻易就沾上了灰尘。
　　白树拍拍坐得有些麻木的屁股走进了学校。

　　学校的面积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教学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新或者高大。只是从校门口到教学楼和宿舍的路旁，种满了碧绿的香樟。连踩过的泥土也沾上了它的味道。

　　“高二（4）班。”
　　白树拿出口袋里的纸条。很快在高中区域二楼找到了地方。经过很多班级，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快速跳动的心脏。她以为自己走过一间间停尸房。

　　看到门角出挂着“高二四班”的牌子。整理了一下校服，深呼吸咽了咽口水。敲敲门就进去。
　　视界涌满了陌生的脸孔。
　　那一刻的心跳，白树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迎接到的是班主任有些呆滞的眼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了。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接过沉重崭新的课本。
　　女生快速环视了一下四周。

　　程辕低头看着画满乱七八糟图案的作业本，被老师的一席话吸引了原本集中着的注意力。看到一个陌生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映在视线里。
　　男生有接近150度的近视眼，眯起眼睛显得有些迷离。

　　女生的头发微微有些金黄色，看得出是生来就如此的。眼睛被有些密集的刘海的阴影遮住了。看不清瞳孔的颜色。一只手一直放在裤袋里。头微微低着，最后只看到半个模糊的轮廓，小巧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

　　白树眯起眼睛看到了一个空位置，抓紧了手中的书一步步走近。一直放在裤袋的手被接近密封的空气闷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手汗，炽热的皮肤紧贴着裤袋。
　　内心紧张得像被勒住了心脏。
　　毕竟是手术后第一天上学。

　　似乎踩到一个东西。
　　突然一个重心不稳，连同新书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活脱脱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铺天盖地的似乎要勒住正在呼吸的肺部。耳畔传来从一开始就流失了温度的声音。急急敲打着耳膜。

　　“哈哈，原来她是个光头！”
　　“喂，今年流行那种头型么？呵呵。”
　　“光头女诶！”
　　……

　　各种各样的声音一点点渗入可以呼吸的氧气里，密度一点点变得大。就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像沾上了灰尘一般。
　　想要大声咳嗽。
　　却不知道为什么视线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女生下意识摸摸脑袋。
　　果然，帽子掉了。咬紧了嘴唇，捡起帽子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戴到头顶。

　　奋力撑起手，想要把身体支撑起来。迷离的视线里突然一个来一只白皙的手。修长的手在眼前动了动。
　　白树猛地抬头看。
　　一个男生向她伸出的“援助之手”。清晰立体的轮廓在女生的视界里拼成一个美丽的笑脸。

　　男生的手一点点靠近女生的脸，近距离地微微发出了热气。女生全身的毛孔全部撑开，心跳的频率比之前要更加高。

　　白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抓过他的手。吃力地爬起。

　　从手术过后就变得霉气的她。被之后的恶作剧弄得有些迷糊，可是还是安然接受。

　　光头少女的那些霉气的行为。已经不再有可以让人发笑的程度了。只能够当作一个可笑的话剧。让人“啧啧啧”作响的剧场。

　　男生“啧啧啧”地笑着看着她。令她觉得有些茫然。空虚得茫然的心，依然怀着刚才的感激。
　　迅速摔开女生紧握着他的那只手。另外一只手支撑着精致的下巴，眼神邪淫地看着她。瞳孔的面积有点点变得小。
　　是一双笑得有些过分的眼睛。

　　因为再次失去支撑点。以至于白树像刚才那样摔倒在地。耳边传来更加冰冷充满嘲讽的笑声。

　　“握着我的手。起来吧。”头顶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好听得让人安心，让狼狈的女生以为要忘记之前那一刻可笑的画面。
　　像之前一样，一只手出现在女生的视线里。

　　晃动的手让女生的视线有些迷糊。脑海里“重温”了刚才狼狈的一幕。瞬间抬起头，眯起眼睛看。

　　的确是不同于之前男生的轮廓。脸部线条温柔得把女生内心紧绷的心跳放松。薄薄的嘴唇微微露出像白玉一样的皓齿。

　　女生坚决地把男生的手甩开。自己帅气地爬了起来。

　　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地放下书本，坐下听课。

　　女生把头侧在沿窗户的一边。原本想要打开窗户。想要看到更加清晰真实的天空，可是因为在课堂。
　　胆小得不敢做。

　　小时候的白树是勇敢得别人也无法比拟的超人。强大得可以打败可恶的怪兽。唯一记得比较清楚的电视出现的怪兽叫做“哥斯拉”。
　　小小年纪的女生看到死掉的老鼠会不怕被妈妈打屁股地把它带回家。尽管最后还是被妈妈打了一顿，且被赶出了家门反省。
　　小时候她的勇气庞大得可怕。

　　至少让现在的她觉得无措。觉得自卑。

　　女生并没有接受男生的帮助。摔开他的手，自己坚毅地起来。想到这里程鸢突然安静下来，把铅笔的笔尾放在嘴里，牙齿紧紧着，笔上下晃动。
　　接着听到“哎”微妙的叹息声。

　　女生突然把脑袋垂下，头发乱糟糟地塌下。

　　男生看到那一幕。
　　突然被遥远的记忆里的某一幕湿了眼眶。深棕色的瞳孔迅速被氤氲起温润酸涩的雾气，把从窗户透过光反射出浓郁的湿气。低头被刘海的阴影埋没了想哭的冲动。

　　转过头。
　　男生看向了和女生相反方向的另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