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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鱼鳍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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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江畔的祭台上,一袭红衣者跪坐在圆台上,手中香炉里的那根香燃了已有七日,此刻彩烟正袅袅盘旋,将鲜红的身影揉的烟朦朦的。
银鱼婆婆正在台上念着祷词,声音粗砺高昂,她身上交缠的鱼骨蚌壳碰撞作响,惊的枯树上的老鸦盘旋聒噪不肯安歇。
“起舟供香。”
众人随着这一喊声,齐齐跪倒,目送着捧香少女被抬到江边的那只独木舟上,木舟四周挂着红绸,舟首尾翘起成鸦羽形状,前后各点着一只黄晕冷冷的灯笼。
银鱼婆婆执起长篙将木舟推离岸边,擂鼓声起,众人捧着手中的莲花灯,一拨接一拨的将其放入江中,任莲花灯随木舟飘向鱼鳍岛的方向。
人群中的吉祥份外忧心的傍着小麻雀,欲言又止,小麻雀不错眼的盯着独木舟上的红色身影,看其红衣被江面的寒风拂动,压抑紧张。
离江岸越来越远,离江中心的那个形状怪异的孤岛便越近,那双捧香炉的手收的也越紧,四周除却漆黑的江面,便只有身后那摇曳不定的莲花灯。
又下雪了,粒粒分明,莲花灯微弱的火光被扑灭,一时间竟然份外安静,这江面看似平静无波澜,这独木舟却稳稳往鱼鳍岛的方向驶去。
终于小舟靠近鱼鳍岛,这鱼鳍岛一面侧锋险峻,是陡峭崖边,崖边有一细小的缝隙,此时水流急了些,拥着小舟往缝隙行去。
小舟上的人不动声色,但身前的彩烟却有些古怪,不往上飘,却往缝隙中散去,蔓延成极长的一条彩线,像是前头有个隐形的鼻孔在贪婪的吸着这香。
这缝隙约有两臂长短,伸手可触到光滑潮湿的石壁,冰冷彻骨,寒气四溢。
忽地,有游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舟行飞速,捧香人不得不躺倒在木舟上,紧紧贴着木舟,一路疾行,香炉里的灰泼了一身,只有眼前的一个晃晃的光点因疾速而延成一道光线。
嘭!
舟身剧烈摇晃后,迅速打了几个转儿,缓缓停下来,这四周可谓漆黑不见五指,静谧仿佛不似人间,湿霉腐败之气浓重。
四周游水声越来越大,水花泼贱激荡,捧香者身子微有战栗,寒冷伴着未知的险,漆黑将恐惧放大数倍。
突然,小舟抖了抖,好似触碰到什么东西,接着水花四溅,有东西出水奔着捧香人而来。
“哧啦”
火光起,一只巨大的黑色宽头扁嘴的大鲶鱼正直起身子,见到光亮,不退反进。这时捧香者也被一股袭面的腥臭味扑的作呕,一把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秀白皙的面庞来,不是陈柳儿而是小道人。
小道人乍一看这鱼神的丑恶模样,动作迅速的抽出匕首,用力照着对方脑门扎去,匕首卷了刃,那黑鲶鱼却分毫未伤,且被激怒,一头撞向小道人。
小道人身型不稳,被撞飞离小舟,噗通跌倒在一块大石面上,五脏颠倒了一般,火折子摔到一旁,隐隐有熄灭之势。他立刻挣扎着捡起火折子,匆忙探看四周,此地原是一个巨大的江岛洞穴,岩石缝中还残留着断骨残骸,鬼气森森。
想必此地就是这鱼神的老巢,已往的捧香少女怕是成了老鲶鱼的腹中食,那么多的年轻少女因愚昧无知而送命,周围的人竟然争相去拜一个鲶鱼怪。
小道人气怒不已,当即抽出软剑,迎敌直上,软剑戳到鲶鱼的身上,弯了一道弧,这鲶鱼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石苔,坚硬如铁,他一时动不了对方分毫。
此时小麻雀正撑着小渔船往鱼鳍岛划去,明明他用尽全力撑桨,却还是跟丢了小道人所乘的独木舟,雪又下的大,他眉发上全是雪,一双手冻的通红,却不敢停歇。
他脑海里全是不枉的那几句。
“你知道那个鱼神的底细?又怎能料定我打的过它?”
“你回答不出来,难道让我替陈柳儿去送死?”
“我虽不怕死,但也懒得为不相干的人走一趟,我便不奉陪了。”
一字一句扎在小麻雀心上,不枉说这些时的落寞和嘲讽尽显,是啊,她说的对,谁也料不准那鱼神的本事,此去说不得就是去送死。小麻雀内心堵得难受,一为小道人担忧,二为伤害了不枉。
都说能者多劳,但凭什么?
希望此行顺利,待降服鱼怪后,小麻雀定要同不枉道个歉。
又划了小半时辰,小麻雀终于抵达鱼鳍岛,这鱼鳍岛不大,上头修有寺庙,亭台楼阁、山石树木应有尽有,因属冬日,岛上树木光秃秃的,黑枝虬劲,飞斜旁出更添了一丝诡异。
小麻雀将渔船拴好,踩着积雪,小心翼翼的往鱼神庙走去,这庙修的气派,占了大半个岛,虽只有一座正殿,但高廊阔定,门窗皆被漆成红色。他贴到门上,推开一条细缝,里头黑黢黢的。
这鱼鳍岛对周边的村子来说是禁地,只有银鱼婆婆和捧香少女方可踏入,周遭人拜鱼神都是在岸边的沙地里插香祝祷,想来是没有人了。
小麻雀一鼓作气,推开了鱼神庙的大门,引燃火折子,将香案上的蜡烛点燃,未免被烛光泄漏踪迹,他没敢多点,足够照亮室内便可。
庙正中央立着鱼神的石像,鱼首鱼尾,中间却是人的身子,石像身上披着红的黄的绸子,怪异中又透着些许滑稽,初见心生畏惧,多看几眼,却有些忍不住想笑。
只他四处搜寻,不见小道人身影,也不见那所谓的鱼神,他又绕着岛转悠了一圈,没见到小道人所乘的木舟,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念头,胡思乱想着小道人莫不是连人带船被鱼神吞了吧。
见找不到踪迹,小麻雀只好又回到鱼神庙中,这庙也太空旷了,除了一个雕像、一张香案,便就是一个圆鼎。这鱼神好霸道,是他的道场,便容不得其他的神,四周宁愿空着,也不愿摆些虾兵蟹将来装点门面。
小麻雀转到鱼神雕像后查验,突然觉得脚下一颤,麻麻战战的自足下蔓延全身,这地面下似乎有什么名堂,他跺了跺脚,发出空空闷闷的声音,定有隐藏的暗室,只这入口在哪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鱼神身上,揭下它身上披着的绸缎,四下摸索起来,触到鱼尾处一块微微凸起鳞片。用力按了下去,嗡嗡声起,光滑的地面竟然塌下去一块,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
小麻雀将雕像身上的绸子缠在佛肚竹一端,又将蜡烛油倾倒在上头,做了个火把,这才小心翼翼的下到地室里头,甬道细窄狭长,小麻雀需得弯腰而行,时不时还得跪地膝行一段,终于到了宽阔处,刚举着火把照了照,便见小道人摔到他的面前,颇为狼狈。
“陆兄,怎么回事?”小麻雀忙上前将他扶起,还未站稳,只见一只漆黑腥臭的鱼尾拍来,小道人一把将他推开,鱼尾落空重重的拍在石壁上。
肥鲶鱼收尾入水,在水里翻滚,一时水花四溅,两人都被淋湿,火把也被打灭。
黑暗之中,两人不敢行动,只能贴在石壁上防范着,却见水面渐渐平静下来,接着有出水的声音,小道人抽出符纸点燃,只见那肥鲶鱼正在檀香跟前,颇为陶醉的吸闻着。
这香不仅耐烧,水泼也不灭,这肥鲶鱼一时贪闻,都顾不上找他两茬。
在地穴中缠斗,他们不占优势,需得将它引到开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