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又五载》夕禾里

5、分离

　　几个人边吃边聊，说起了最近国际上的几场比赛，江野听着他们聊，偶尔发表一下意见，温雪岁置身于喧闹的大排档中，压抑的心情得到了很好的释放。

　　直到接到裴继东的电话，她都还是笑着的。

　　裴继东听着电话那头喧闹的人声，和温雪岁含着笑意的声音，好奇地问道：“你在哪呢？”

　　半个小时之后，裴继东开着车来到了大排档，昂贵的宾利和喧闹的大排档有些格格不入，看到温雪岁远远地冲他打招呼，裴继东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一桌人本就容貌出色，格外惹眼，眼下又来了一个富家公子，老板不敢怠慢，赶紧过来招呼客人。

　　裴继东没有什么机会能在这种露天大排档吃东西，也不知点些什么。温雪岁在旁边替他点了，又给他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桌子，裴继东捉住她的手，说：“我来就好”，唇边也扬着一缕笑意。

　　温雪岁凑过去跟江野说：“瞧见没，结账的来了。”

　　几人顿时嘻嘻笑开。

　　裴继东本就八面玲珑，此时和几个小孩子聊着赛车，气氛也不冷场，反而说了很多，几个小孩子赞叹地跟他敬酒。

　　酒酣人散，裴继东扶着有些醉意的温雪岁坐进车里，仔细给她系上安全带，黑色的车身缓缓驶出闹市，开往寂静的海边。

　　此时的海边寥寥几人，海浪的声音在车内隐约可闻。裴继东偏头看向温雪岁平静的睡颜，和眼下泛着的淡青色阴影，不舍得吵醒她。

　　星空在沉寂的海边格外低沉明亮，直到有人燃起烟花，温雪岁才悠悠转醒。

　　她看到不远处的烟火，明媚灿烂。

　　“东子，我真的好累。”温雪岁低声叹息，夹杂在吵闹的烟花中，沉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裴继东神色复杂，低声开口道：“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争取暮商的保释，眼下温叔叔不言不问，所以警察那边的态度也十分暧昧，但是我们有曲叔叔的帮助，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你说，他既然不喜欢我妈，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妈结婚，还骗了我妈二十多年。”温雪岁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裴继东凝视着温雪岁：“每个人心中都有欲望，有的是权势，有的是金钱，有的是爱情。”

　　温雪岁看着不远处的海浪翻滚，冷哼一声：“要是外公还活着，那个女人就算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活着出现在我妈妈面前。”

　　温雪岁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恨：“如果我妈醒不过来，我一定会让她也跟着陪葬。”

　　裴继东没有说话，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温雪岁的胳膊。

　　车厢内充斥着低沉慵懒的音乐，无声抚慰着二人的沉默。

　　温雪岁说：“等这个实验室的项目结束，我就要去公司了。”

　　“徐岩导师那边怎么交代?”裴继东的声音里夹杂着苦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温雪岁的向往，如果有可能，她想一辈子待在实验室，为科研贡献自己的全部精力。

　　温雪岁也觉着愧对老师的栽培，有些难过，“我跟老徐说了，老徐虽然很生气，但也表示会支持我的决定，他很理解我，也说了……如果我再回来，还是他的学生。”

　　裴继东说：“徐岩老师一向对你偏心。”

　　“是啊，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放弃学业回到公司的，眼下，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必须回去，拿回属于我们温家的东西，温家几代人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不能落到一个冷心冷肺的外人手里。”

　　裴继东艰涩道：“但他毕竟是你父亲。”

　　温雪岁蓦地笑了，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父亲？我从小到大几时感受到过父爱，他总是很忙，不忙的时候宁可在茶室里待着也不出来陪我，送的礼物都是让秘书选的，我就像个傻子，还把他送的礼物珍而重之地放在最上面那一层，想想真是可笑。”

　　裴继东把熟睡的温雪岁送回清馨雅苑，这里离学校很近，是温雪岁常来的住处。裴继东知道温雪岁此时不想回温家，于是带她回到了这里。

　　裴继东动作轻柔地抱出温雪岁，感受着怀里轻飘飘的重量，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电梯从地下车库缓缓上升到一层，停住了，顾琰斐看到电梯内的裴继东和睡他怀里的温雪岁，二人互相点头示意，他扶着醉意酩酊的齐钟霁进入电梯，看着已经亮起的十八层，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电梯终于到了十八层，顾琰斐扶着齐钟霁往1802走，他看着裴继东抱着温雪岁走到了1801，指纹识别成功后进了门，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他才回过神来，把齐钟霁扶到家门口，看着他意识不清接连输错好几次密码，忍不住按着他的手去识别指纹，终于打开了门。

　　顾琰斐把扶着的倒霉孩子扔进沙发，打电话叫了齐家的保姆过来照顾，他有些心烦意乱。
　　晚上写报告的时候连续几次出现了错误之后，顾琰斐把电脑合上，拿出了手机，忍不住给温雪岁打了电话，一阵忙音过后，电话那端传来了温雪岁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睡意：“你好，我是温雪岁。”

　　顾琰斐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就这样一直拿着电话，安静地听着温雪岁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随后的日子里，除了在实验室碰到，二人几乎没有其他交集。

　　倒是裴继东送了他一块价格昂贵的手表，当做那天照顾温雪岁的谢礼，被顾琰斐接过，随意地丢在了宿舍的书桌上，眼下不知道正在哪个角落里吃灰。

　　项目正式结束的那天，几人去开了庆功宴，康中奇教授自知喝不过这群年轻人，早早就退了场，留下一群热闹的年轻人，众人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也都混的熟了，彼此之间相互开些玩笑也都无伤大雅。

　　裴继东坐在温雪岁旁边，偶尔伸手夹一些温雪岁爱吃的菜，众人见状打趣裴继东体贴，温雪岁也跟着笑，直到面前的小碗快堆满了，温雪岁终于打断裴继东还要夹菜的筷子：“光给我夹菜了，也没见你怎么吃，你可千万别学我哥，他平日里尽欺负我，对我好点那是应该的。”

　　裴继东终于开始自己吃菜，席间有人请教他问题，他也都是温文有礼地回答，恰到好处。

　　这一顿饭吃得众人都十分开心，在门口等着叫车，顺便也散散酒意。

　　“顾学长？”

　　身后有人小心翼翼道，顾琰斐回头，看到季烟烟，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子也跟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女孩子确认是他，惊喜道：“真的是你！顾学长，听说你来北京做项目，还想着这次放假回来说不定能见到你，没想到真的遇到啦！”

　　顾琰斐向大家介绍，这是他在东南大学的学妹。

　　直到那个女孩子离开，众人才笑着调侃顾琰斐桃花朵朵开，顾琰斐只能无奈地笑笑，忍不住望向温雪岁，只见她有些微醺，靠在裴继东的胳膊上，也朝着他笑。晚风轻拂，十月的微风中似也带着暖意。

　　拜访完舅舅一家，顾琰斐于十月中旬返回南京，林兆亲自来接机。

　　此人是顾琰斐的发小，二人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在南京军区大院里，狼狈为奸的坏事没少干。顾琰斐敢出主意，林兆就敢干，二人配合可谓是十分默契。并且由于善后能力强，基本上没挨过什么打，连挨骂都少有。这在普通人家可能没什么，但是在军区大院，这可就算是稀罕事了。

　　当年在大院里，各家长辈教训小辈，总是不免要顺带提一句：“你看人家顾琰斐……”气的一众小辈敢怒不敢言，知道顾琰斐伪装的好，就算说出他的真实面目来自家老子也不信，索性就不说，含着嘲讽的笑，倔强地梗着脖子，皮带就抽的更狠了。

　　顾琰斐虽然招人恨，但也还是讲义气的，所以身边的哥们也不少，不图别的，至少闯祸有人擦屁股，当然，顾琰斐也只是负责出主意。

　　当林兆倚在车上快睡着了的时候，顾琰斐终于从机场里面出来了，林兆接过他的行李箱，抱怨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北京，又坐飞机回去了呢。”

　　“遇见个同学，多聊了一会。”顾琰斐淡淡解释道。

　　“男的女的？”林兆八卦之心顿起。

　　顾琰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女的，还是小师妹。”

　　“哟~”林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起哄。

　　“就是在北京遇到了，回来的飞机也碰巧也是同一趟。”

　　林兆撇撇嘴：“就你正经，别人在你身上打多少个主意你都能无动于衷，非得要人家说出来了你才知道。”

　　顾琰斐半天没说话，突然开口道：“林兆，我……好像遇到喜欢的人了。”

　　林兆一个急刹车，激动道：“我靠！顾大神突然动了凡心了？讲讲？”

　　“但是她不喜欢我。”

　　“奇了，还有女孩子能对你免疫啊？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了。”

　　顾琰斐按下座椅调节慢慢地把靠背放平，躺了下去，窗外不断变化的光打在他的侧脸，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她太优秀了，身边有很多人。”

　　林兆大大咧咧地说：“那就抢过来呀，反正你又不差，再加上你主意又多，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顾琰斐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